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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依舊冷冷冷啊~
－－－－－－題外話－－－－－－
君傾沒有迴答，直至到了安北侯府門前，他都未再說上一句話。網值得您收藏
走在後邊的朱砂聽不清君傾的話，以為他是在與她說話，若是不應聲，那便是不敬了，是以問道：“丞相大人可是在與民女說話？”
聲音很輕，卻如磐石般堅定。
“君某一生，隻護一人始終。”驀地，他道出這麽一句。
不知不覺，君傾慢慢攏緊了雙手，眼瞼之下的瞳眸顫得厲害。
我不需要誰人來保護，我這人不會認路，就記得這兒這麽個地方而已，我這人也沒有朋友，若是日後你空閑時就到這兒來與我說說話如何？你這人還挺有趣的。
你說你保護我？嗬嗬，你這人好生有趣，你我不過才見過幾次而已，看你文縐縐的模樣，是個書生吧，手無縛雞之力的，保護好你自己便足夠了。
多好，不像我，隨時都可能死，死了也不會有人埋葬。
其實你這樣很好，有著這個本事，就算全天下都棄你，你也不會孤單寂寞，因為它們不會棄你，會一直陪伴你。
異類？說笑了你？我豔羨你這本事還來不及，怎會覺得你是異類？
你聽得懂鳥獸之語？能與它們交談？這可真是不可思議，我還從未聽說過誰人有這等本事。
他的睫毛在顫。
這時的君傾，雖在走著，卻是閉起了眼。
丞相君傾，似乎並不像傳言裏的那般，不過隻是沉默寡言而已。
而當君傾繼續往前走時，朱砂知道這是她想多了。
這個殺人不眨眼的丞相不會因為她說了這麽一句心裏話便讓她走不出這個相府吧？
朱砂即刻解釋道：“民女隻是說出了心中所想，並無它意，還請丞相大人莫怪。”
君傾的腳步稍有停頓。
朱砂卻是接著道：“民女倒是豔羨丞相大人與貴公子的這一本事，能與鳥獸交談，縱是天下都與你為敵，你也不會寂寞，你的身邊，總會有陪伴者。”
“嗯。”君傾沒說想，倒也沒說不想。
“若民女覺得丞相大人與貴公子是異類，今日便不會到相府來。”朱砂雖不知君傾為何會突然這麽問，但並不打算隱瞞自己心中真實所想，“若丞相大人想聽實話，民女也可相告。”
異類？
明明走在前邊，明明雙目看不見，可君傾卻像是知道朱砂此時心中在想著什麽一般，隻聽他冷淡道：“朱砂姑娘可是覺得我與阿離是異類？”
他……顯然與阿離一般，聽得懂鳥獸之語，其本事甚至遠在阿離之上，他們父子，竟有此等不可思議的本事？
看著黑貓的眼睛，朱砂想到了方才在小棠園裏的所見所聞。
走在君傾身邊的小黑貓總是走一小段路便會迴過頭來看朱砂一眼，像是提防，又像是打量。
相反，他可是願意幫她的人，不管怎麽說，也是於她有恩德的人。
因為她根本就不是安北侯府的人，安北侯府的恩怨與她無關，而眼前的這個男人，雖人人恨不得誅之，但與她無冤無仇，她又為何要對他不利？
朱砂並未深究這個問題，因為沒有必要。
還是覺得她沒有這個本事？
是相信她絕不會暗襲他？
朱砂還是走在他身後，他似乎很放心朱砂走在他身後，根本就不怕這身為安北侯府的人的她會在背後暗襲他似的。
那隻總跟在他身旁的小黑貓這會兒又出現在了他身旁，跟著他走。
朱砂才跟著君傾走到小棠園未多久，她現下又跟著他往府門方向走去。
*
這如何可能！？
她——就是朱砂！？
朱砂朱砂……
的確，阿傾方才便是喚她為朱砂姑娘。
蘇緋城怔住。
朱砂……！？
“娘親的名字呀？這個阿離知道！阿離聽小白叫過的！”小家夥的傷心來得快，開心也來得快，這會兒他又是一臉的喜悅，“娘親叫朱砂，小白叫娘親做朱砂姑娘！”
蘇緋城將拳頭捏緊得指甲都嵌進了掌心裏，忽地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似的，頗為著急地問阿離道：“阿離，方才你爹喚她什麽名字？或是你可知她叫什麽名字？”
“阿離……阿離也不知道，但是，阿離覺得娘親就是阿離的娘親呀！”小家夥著急了，竟是反駁蘇緋城，“爹爹也說了那是阿離的娘親的！娘親就是阿離的娘親！”
“你怎知她就是你的娘親？若她不是呢？”
“為什麽呀？因為是娘親啊！阿離找了好久好久的娘親，好不容易找到娘親的！”小家夥迴答得毫不猶豫。
“為何這麽喜歡她呢？”蘇緋城默了默後又問。
“嗯！是的！”
“就算她厭惡你，你也喜歡她？”
果然小家夥立刻就耷拉了小臉，“阿離看得出娘親不喜歡阿離，可是，可是阿離還是很稀罕娘親！”
“可她看起來並不喜歡你。”蘇緋城提醒阿離這個事實。
“嗯嗯嗯！是的是的！阿離好稀罕好稀罕娘親的！”小家夥將小腦袋點得像搗蒜一般，他喜歡有人和他說娘親的事情。
“不過才幾天而已，阿離就這般喜歡她？”蘇緋城聲音很沉，語速很是緩慢，就像是她若說得快些她就會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似的。
“嗯嗯！是的！”小阿離將頭點得很是用力。
“這麽說來的話，你和你爹見到她也就是幾天前的事情。”蘇緋城的聲音很沉。
“什麽時候呀……？讓阿離想一想。”小家夥撓撓頭，然後開始扳起自己的指頭數起數來，“是昨天的昨天……的昨天的昨天！嗯！阿離記得是這樣的！”
“你找到的？”蘇緋城終於將視線收了迴來，低頭看向站在自己跟前的阿離，又問，“何時找到的？”
“她？”阿離歪歪腦袋，眨眨眼，然後笑得歡喜道：“醫仙姨姨說的是娘親嗎？娘親是阿離找到的哦！不是爹爹找到的哦！”
“阿離。”蘇緋城沒有迴答阿離的話，她甚至連視線都沒有收迴，依舊是一副失神模樣地定定看著院門，問，“你爹……是如何與她相識的？”
小阿離又喚了她一聲，“醫仙姨姨？”
隻見蘇緋城定定看著已經無一人身影的院門，一副失神的模樣。
小家夥再迴到院子裏來時，他站在蘇緋城的麵前，昂頭看著她，乖巧道：“醫仙姨姨，娘親很好很好的，不要欺負了娘親了好不好？”
小家夥一直推著朱砂走到院門才收迴手，朱砂沒有迴頭，隻是在門檻前頓了頓腳步，跨出了門檻，離開了。
小阿離將眼睛睜得大大地看著朱砂，眼眶裏忽地就有了眼淚，沒有說話，低下頭時隻是將朱砂的大腿抱得緊緊的，用小臉在她的裙裳上蹭了蹭，再抬頭看她時，小家夥卻是在笑，笑著去推她，催她道：“那娘親快去和爹爹一起哦！爹爹看不見，不能讓爹爹等太久的哦！”
朱砂在心裏歎了一口氣，抬手在小阿離的腦袋上輕輕揉了揉，難得地溫和道：“嗯，會的。”
既是推不開，那便接受了吧。
隻怕不僅推不開，日後怕是與他還要有聯係。
朱砂看著這個昨日因著她而險些一睡不醒的小家夥，頗為慚愧，加上她今次來相府便是有求於這個小家夥，她若是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便又如之前一般將他推開，怕就太可恨了，更者方才她已說過，若是他們能幫她找到素心，這一恩德她會銘記於心，這份恩德她是要還的，既已這般，她還有何理由將這可憐的小家夥冷冷推開？
阿離十分不舍地拉著朱砂的衣袖，依依不舍地問：“娘親還會迴來的，還會迴來看阿離的，對不對？阿離會聽話在家等娘親和爹爹迴來的，不會亂跑，會乖乖喝難喝的藥，娘親還會迴來看阿離的對不對？”
君傾應完阿離的問題便抬腳往小棠園院門的方向走去了，那本是圍在他周身的大小家夥們即刻給他讓開了一條道。
絕無可能，她這可真是看得起她自己了，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連帝君都要禮讓數分的丞相大人，怎會把她這個安北侯府裏無名無分的人放到眼裏，之所以待她有禮客氣甚至願意幫她，不過也是因為阿離稀罕她而已。
莫不成這父子倆是克她來的？
朱砂覺得，這父子倆總能搶在她前邊說話，而說的話總能讓她眼瞼直跳。
他既已說話，朱砂就算想說不會，她也不能再說，隻能沉默。
“會。”
他的迴答隻有一個字。
朱砂正要迴他，君傾卻是先她一步應了小家夥。
“娘親，娘親還會迴家來嗎，還會來看阿離嗎？”小家夥眼裏滿是期待。
“爹爹不讓阿離去的，阿離知道，阿離聽話，阿離不跟著爹爹去，阿離……阿離想問，爹爹去給娘親幫了忙，娘親還會再迴來嗎？”
“嗯。”
“是，爹爹。”小阿離乖巧應道，卻沒有聽話地即刻迴屋，而是看看朱砂又看看君傾，小心翼翼地問道，“爹爹是要給娘親幫忙去了嗎？”
君傾說完，也不待朱砂說什麽，他便先對阿離道：“迴屋去，若是想與大家玩便許你玩片刻，若是不想，便讓它們各自散了。”
“那便走吧。”君傾的話總是簡潔得不能再簡潔。
“民女信丞相大人。”就算心中不解，朱砂卻不能不迴答君傾的問話。
為何要問她？她敢說不信？
朱砂擰了眉，他這話是在問她？
……！？
“你可信我？”無人應聲，君傾便又道一次，這一次，他道出了稱謂，“朱砂姑娘？”
可誰知——
朱砂不予迴答，因為君傾這話，她覺著是對蘇緋城說的，而非對她這一介外人說的。
朱砂正思忖著自己此時當說什麽才適宜時，隻聽君傾語氣淡淡道：“你可信我？”
蘇緋城的目光冷到了極點。
而一對上君傾的眼眸，朱砂便即刻垂下眼瞼。
朱砂立刻斂住笑，發現蘇緋城正冷冷地盯著她看，君傾也正“看”著她。
然小家夥看都朱砂笑以為她答應了，立刻激動高興道：“娘親笑了娘親又笑了！這就是說娘親會喜歡爹爹的！”
小家夥這一臉的不安和認真以及他的話讓朱砂忍俊不禁，他的爹爹，可不稀罕也不需要她來喜歡。
“阿離還隻是能叫到府裏的大家而已，遠的阿離不能，但是爹爹能的！所以所以！爹爹一定會幫到娘親的！”小家夥說話，可還真是時時不忘誇讚他的爹爹，可也擔心他的娘親不喜歡爹爹，所以又變得一臉的不安，將朱砂的衣袖抓得緊緊的，十分認真道，“娘親不要不喜歡爹爹，爹爹真的很好很好的！”
怕是朱砂不夠了解君傾似的，阿離又拉拉她的衣袖對她道：“娘親娘親，這裏隻是住在附近的大家，再遠地方的，嗯……小白說還要換個方法才能把遠處的大家叫來，什麽辦法了呀……阿離想不起來了。”
果真如阿離所說，他的爹爹，比他厲害很多，很多。
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就好像站在這院子裏的君傾是它們的王，隻要他一聲令下，它們便會在最短的時間內齊聚到他身邊來，甚至，聽從號令。
君傾的話音才落，來到這院子裏的所有大小家夥竟是齊齊朝他喊了一聲，那混雜的聲音響亮得朱砂的耳膜都震了一震。
君傾將唇間的樹葉拿開，淺聲問道：“都來了麽？”
曲子收了尾時，君傾肩上已經停上了六隻小鳥兒，正兩眼滴溜溜地看著朱砂。
朱砂看著君傾，心中有不可解的疑惑。
這是怎樣的一種怪異感覺？
不僅如此，她甚至覺得她就該見到這一幕，就該知曉這個事情。
這又是為何？她自己也不明白。
她會覺得震驚，卻不會覺驚恐，縱使她會因此而招來災禍，她依舊不會驚恐或是後悔於自己所見。
為何？
可這樣的一幕，卻偏偏選擇讓她看到。
這於小家夥阿離來說，仿佛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他根本不知常人看到這樣的一幕大抵都會覺得震驚甚或驚恐吧，震驚自己所見，驚恐於他們父子兩人的不同常人。
阿離說話間，小棠園上方有十來隻小鳥兒朝他飛了來，或輕輕啄啄他的頭頂，或啄啄他的肩膀，啄得小家夥咯咯直笑。
“小白說等阿離長大了些也能像爹爹一樣讓大家都聽阿離的話，阿離現在還不能像爹爹一樣，大家都可乖，可聽可聽爹爹的話了！”小家夥一個勁地給朱砂說他爹爹的好，就怕朱砂覺得他的爹爹不好似的。
“娘親娘親！大家都來了哦！娘親放心哦，大家都很聽爹爹話的，不會欺負娘親的！”小家夥說著撓了撓頭，“嗯……還有好多大家是阿離不認識的，可能是大家的家裏玩耍或是路過的，然後被爹爹叫來了。”
朱砂覺得不可思議極了，小阿離則是拉著她的衣袖指指這個又指指那個，興奮地給她道：“娘親娘親，你看你看，那是小小小白，那是小小青，那是小小綠，還有小小綠的爹爹娘親和新娘子也來了哦！大大白爺爺也來了呢！還有大花！大家都來了呀！”
更甚者，還見著七八條小兒手腕粗的蛇正遊移而來。
還有一群灰的白的兔子正在一蹦一跳地趕來。
海棠樹上或是院子的牆頭，則是蹲坐著成群的貓兒，睜著一雙黃綠的眼睛看著小棠園裏的君傾，撓著爪子，一副想要跑到他身邊來爭寵卻又不敢的模樣。
小棠園裏，他們的腳邊，不知何時就圍來了一隻又一隻大小狗，那數量，至少五十隻，也不知是從哪兒跑來的，正圍著君傾打轉，或是拿腦袋親昵地蹭著他的腿腳。
小棠園的上空，正有一隻接一隻的鳥兒朝此聚來，或大或小，或黃或綠，皆撲扇著翅膀斛旋在小棠園上方，數量之多使得小棠園還是被黑雲壓頂般，
隻見方才還是安安靜靜的小棠園，此一刻，竟是聚來了小阿離所說的“大家”。
當朱砂睜開眼的那一瞬，她錯愕了。
“娘親娘親你看！大家都過來了哦！阿離就說爹爹很厲害很厲害的！”小阿離興奮又有些得意地歡唿著。
朱砂閉著眼蹙著眉，她已隨著君傾吹奏的曲子陷入了解不開的沉思，直到阿離晃著她的衣袖驚喜地對她說話，她才將自己那好無頭緒的神思拉迴來。
究竟……在何處？
她在何處聽過這首曲子？
真的很熟悉，熟悉得好似這就是她曾經最為喜歡的曲子似的。
就好像……她曾聽過這首曲子似的。
朱砂聽著這帶著古老感覺的簡單曲子，聽著聽著，她忽然覺得有種熟悉感。
蘇緋城盯著君傾，眼眸微睜，雙手捏緊得極為用力。
簡單的旋律織成了輕揚婉轉的曲子，這是朱砂沒有聽過的曲子，亦不是屬於燕國的曲子，帶著一種古老的感覺，仿佛能帶著人的神思走進古老的山林裏，見一見不同於這世間的美景。
自君傾唇間傳出的樂音，旋律很簡單，卻極好聽。
君傾接過朱砂親手遞到他掌心來的葉子，未道謝，亦未說什麽，隻是將葉子放到唇間，當他微垂下眼瞼時，朱砂聽到了樂音。
莫非這父子倆人的身子……都不好？
明明是夏日，縱使是清晨，他的手也不當這般冰冷才是。
朱砂迅速收迴手。
指尖不經意碰到君傾的掌心，沒有溫度，隻有冰冷。
“嗯。”鬼使神差的，朱砂抬手為阿離摘下一片頂頭海棠樹上的葉子後不是將葉子遞給他，而是親自遞到君傾手裏。
朱砂猛地抬眸看向君傾，君傾則是朝阿離伸出手，阿離高興地點點頭，邊抓著朱砂的衣袖邊道：“嗯嗯！爹爹，阿離知道了！娘親娘親！阿離矮矮不夠高，阿離摘不到樹葉，娘親幫阿離摘一片樹葉給爹爹好不好？好不好？”
莫不成——
大家？誰個大家？
朱砂看著自說自樂的小阿離，未推開他，而是認真地聽著他說的話。
“小白說阿離笨笨，老是不能讓不認識的大家聽阿離的話。”阿離說到自己時是一臉的委屈，而已一說到他的爹爹時他便是一臉的崇敬與歡喜，“爹爹和阿離不一樣的，爹爹都能讓大家聽爹爹的話的！”
就在這時，阿離掙了蘇緋城的手又撲到了朱砂身上來，雙手抓著她的衣袖，昂著頭兩眼亮盈盈地歡喜道：“娘親娘親！爹爹說要幫娘親哦！嗯——爹爹很好很好的！爹爹好厲害好厲害的！比阿離厲害好多好多好多！嗯嗯！小白說的！”
隻不知她這進這相府來得容易，出去是否也容易？
隻當她這一趟白跑了罷，素心的事，果還是隻能由她自己來。
更何況，若是因為她而使得這即將要成為阿離娘親的姑娘與丞相間生了嫌隙，便是她的罪過了。
“民女不敢勞動丞相大人大駕，丞相大人的好意，朱砂心領了。”她需要的是小阿離，而不是阿離的爹，縱是他願意屈尊降貴幫她，也無用，無法幫她找到素心。
罷。
朱砂在蘇緋城麵上看到了受傷。
這般的話由心儀的人口中說出來，任是任何一個姑娘都承受不住。
君傾卻是“看”也不“看”蘇緋城一眼，隻是冷冷淡淡道：“君某的事情，還無需蘇姑娘來做主。”
蘇緋城亦是震驚不已地看著君傾，因不可置信而脫口道：“阿傾你不能去！”
他不是拒絕她，而是……要幫她？
朱砂震驚地看著君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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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很輕，卻如磐石般堅定。
“君某一生，隻護一人始終。”驀地，他道出這麽一句。
不知不覺，君傾慢慢攏緊了雙手，眼瞼之下的瞳眸顫得厲害。
我不需要誰人來保護，我這人不會認路，就記得這兒這麽個地方而已，我這人也沒有朋友，若是日後你空閑時就到這兒來與我說說話如何？你這人還挺有趣的。
你說你保護我？嗬嗬，你這人好生有趣，你我不過才見過幾次而已，看你文縐縐的模樣，是個書生吧，手無縛雞之力的，保護好你自己便足夠了。
多好，不像我，隨時都可能死，死了也不會有人埋葬。
其實你這樣很好，有著這個本事，就算全天下都棄你，你也不會孤單寂寞，因為它們不會棄你，會一直陪伴你。
異類？說笑了你？我豔羨你這本事還來不及，怎會覺得你是異類？
你聽得懂鳥獸之語？能與它們交談？這可真是不可思議，我還從未聽說過誰人有這等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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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的君傾，雖在走著，卻是閉起了眼。
丞相君傾，似乎並不像傳言裏的那般，不過隻是沉默寡言而已。
而當君傾繼續往前走時，朱砂知道這是她想多了。
這個殺人不眨眼的丞相不會因為她說了這麽一句心裏話便讓她走不出這個相府吧？
朱砂即刻解釋道：“民女隻是說出了心中所想，並無它意，還請丞相大人莫怪。”
君傾的腳步稍有停頓。
朱砂卻是接著道：“民女倒是豔羨丞相大人與貴公子的這一本事，能與鳥獸交談，縱是天下都與你為敵，你也不會寂寞，你的身邊，總會有陪伴者。”
“嗯。”君傾沒說想，倒也沒說不想。
“若民女覺得丞相大人與貴公子是異類，今日便不會到相府來。”朱砂雖不知君傾為何會突然這麽問，但並不打算隱瞞自己心中真實所想，“若丞相大人想聽實話，民女也可相告。”
異類？
明明走在前邊，明明雙目看不見，可君傾卻像是知道朱砂此時心中在想著什麽一般，隻聽他冷淡道：“朱砂姑娘可是覺得我與阿離是異類？”
他……顯然與阿離一般，聽得懂鳥獸之語，其本事甚至遠在阿離之上，他們父子，竟有此等不可思議的本事？
看著黑貓的眼睛，朱砂想到了方才在小棠園裏的所見所聞。
走在君傾身邊的小黑貓總是走一小段路便會迴過頭來看朱砂一眼，像是提防，又像是打量。
相反，他可是願意幫她的人，不管怎麽說，也是於她有恩德的人。
因為她根本就不是安北侯府的人，安北侯府的恩怨與她無關，而眼前的這個男人，雖人人恨不得誅之，但與她無冤無仇，她又為何要對他不利？
朱砂並未深究這個問題，因為沒有必要。
還是覺得她沒有這個本事？
是相信她絕不會暗襲他？
朱砂還是走在他身後，他似乎很放心朱砂走在他身後，根本就不怕這身為安北侯府的人的她會在背後暗襲他似的。
那隻總跟在他身旁的小黑貓這會兒又出現在了他身旁，跟著他走。
朱砂才跟著君傾走到小棠園未多久，她現下又跟著他往府門方向走去。
*
這如何可能！？
她——就是朱砂！？
朱砂朱砂……
的確，阿傾方才便是喚她為朱砂姑娘。
蘇緋城怔住。
朱砂……！？
“娘親的名字呀？這個阿離知道！阿離聽小白叫過的！”小家夥的傷心來得快，開心也來得快，這會兒他又是一臉的喜悅，“娘親叫朱砂，小白叫娘親做朱砂姑娘！”
蘇緋城將拳頭捏緊得指甲都嵌進了掌心裏，忽地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似的，頗為著急地問阿離道：“阿離，方才你爹喚她什麽名字？或是你可知她叫什麽名字？”
“阿離……阿離也不知道，但是，阿離覺得娘親就是阿離的娘親呀！”小家夥著急了，竟是反駁蘇緋城，“爹爹也說了那是阿離的娘親的！娘親就是阿離的娘親！”
“你怎知她就是你的娘親？若她不是呢？”
“為什麽呀？因為是娘親啊！阿離找了好久好久的娘親，好不容易找到娘親的！”小家夥迴答得毫不猶豫。
“為何這麽喜歡她呢？”蘇緋城默了默後又問。
“嗯！是的！”
“就算她厭惡你，你也喜歡她？”
果然小家夥立刻就耷拉了小臉，“阿離看得出娘親不喜歡阿離，可是，可是阿離還是很稀罕娘親！”
“可她看起來並不喜歡你。”蘇緋城提醒阿離這個事實。
“嗯嗯嗯！是的是的！阿離好稀罕好稀罕娘親的！”小家夥將小腦袋點得像搗蒜一般，他喜歡有人和他說娘親的事情。
“不過才幾天而已，阿離就這般喜歡她？”蘇緋城聲音很沉，語速很是緩慢，就像是她若說得快些她就會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似的。
“嗯嗯！是的！”小阿離將頭點得很是用力。
“這麽說來的話，你和你爹見到她也就是幾天前的事情。”蘇緋城的聲音很沉。
“什麽時候呀……？讓阿離想一想。”小家夥撓撓頭，然後開始扳起自己的指頭數起數來，“是昨天的昨天……的昨天的昨天！嗯！阿離記得是這樣的！”
“你找到的？”蘇緋城終於將視線收了迴來，低頭看向站在自己跟前的阿離，又問，“何時找到的？”
“她？”阿離歪歪腦袋，眨眨眼，然後笑得歡喜道：“醫仙姨姨說的是娘親嗎？娘親是阿離找到的哦！不是爹爹找到的哦！”
“阿離。”蘇緋城沒有迴答阿離的話，她甚至連視線都沒有收迴，依舊是一副失神模樣地定定看著院門，問，“你爹……是如何與她相識的？”
小阿離又喚了她一聲，“醫仙姨姨？”
隻見蘇緋城定定看著已經無一人身影的院門，一副失神的模樣。
小家夥再迴到院子裏來時，他站在蘇緋城的麵前，昂頭看著她，乖巧道：“醫仙姨姨，娘親很好很好的，不要欺負了娘親了好不好？”
小家夥一直推著朱砂走到院門才收迴手，朱砂沒有迴頭，隻是在門檻前頓了頓腳步，跨出了門檻，離開了。
小阿離將眼睛睜得大大地看著朱砂，眼眶裏忽地就有了眼淚，沒有說話，低下頭時隻是將朱砂的大腿抱得緊緊的，用小臉在她的裙裳上蹭了蹭，再抬頭看她時，小家夥卻是在笑，笑著去推她，催她道：“那娘親快去和爹爹一起哦！爹爹看不見，不能讓爹爹等太久的哦！”
朱砂在心裏歎了一口氣，抬手在小阿離的腦袋上輕輕揉了揉，難得地溫和道：“嗯，會的。”
既是推不開，那便接受了吧。
隻怕不僅推不開，日後怕是與他還要有聯係。
朱砂看著這個昨日因著她而險些一睡不醒的小家夥，頗為慚愧，加上她今次來相府便是有求於這個小家夥，她若是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便又如之前一般將他推開，怕就太可恨了，更者方才她已說過，若是他們能幫她找到素心，這一恩德她會銘記於心，這份恩德她是要還的，既已這般，她還有何理由將這可憐的小家夥冷冷推開？
阿離十分不舍地拉著朱砂的衣袖，依依不舍地問：“娘親還會迴來的，還會迴來看阿離的，對不對？阿離會聽話在家等娘親和爹爹迴來的，不會亂跑，會乖乖喝難喝的藥，娘親還會迴來看阿離的對不對？”
君傾應完阿離的問題便抬腳往小棠園院門的方向走去了，那本是圍在他周身的大小家夥們即刻給他讓開了一條道。
絕無可能，她這可真是看得起她自己了，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連帝君都要禮讓數分的丞相大人，怎會把她這個安北侯府裏無名無分的人放到眼裏，之所以待她有禮客氣甚至願意幫她，不過也是因為阿離稀罕她而已。
莫不成這父子倆是克她來的？
朱砂覺得，這父子倆總能搶在她前邊說話，而說的話總能讓她眼瞼直跳。
他既已說話，朱砂就算想說不會，她也不能再說，隻能沉默。
“會。”
他的迴答隻有一個字。
朱砂正要迴他，君傾卻是先她一步應了小家夥。
“娘親，娘親還會迴家來嗎，還會來看阿離嗎？”小家夥眼裏滿是期待。
“爹爹不讓阿離去的，阿離知道，阿離聽話，阿離不跟著爹爹去，阿離……阿離想問，爹爹去給娘親幫了忙，娘親還會再迴來嗎？”
“嗯。”
“是，爹爹。”小阿離乖巧應道，卻沒有聽話地即刻迴屋，而是看看朱砂又看看君傾，小心翼翼地問道，“爹爹是要給娘親幫忙去了嗎？”
君傾說完，也不待朱砂說什麽，他便先對阿離道：“迴屋去，若是想與大家玩便許你玩片刻，若是不想，便讓它們各自散了。”
“那便走吧。”君傾的話總是簡潔得不能再簡潔。
“民女信丞相大人。”就算心中不解，朱砂卻不能不迴答君傾的問話。
為何要問她？她敢說不信？
朱砂擰了眉，他這話是在問她？
……！？
“你可信我？”無人應聲，君傾便又道一次，這一次，他道出了稱謂，“朱砂姑娘？”
可誰知——
朱砂不予迴答，因為君傾這話，她覺著是對蘇緋城說的，而非對她這一介外人說的。
朱砂正思忖著自己此時當說什麽才適宜時，隻聽君傾語氣淡淡道：“你可信我？”
蘇緋城的目光冷到了極點。
而一對上君傾的眼眸，朱砂便即刻垂下眼瞼。
朱砂立刻斂住笑，發現蘇緋城正冷冷地盯著她看，君傾也正“看”著她。
然小家夥看都朱砂笑以為她答應了，立刻激動高興道：“娘親笑了娘親又笑了！這就是說娘親會喜歡爹爹的！”
小家夥這一臉的不安和認真以及他的話讓朱砂忍俊不禁，他的爹爹，可不稀罕也不需要她來喜歡。
“阿離還隻是能叫到府裏的大家而已，遠的阿離不能，但是爹爹能的！所以所以！爹爹一定會幫到娘親的！”小家夥說話，可還真是時時不忘誇讚他的爹爹，可也擔心他的娘親不喜歡爹爹，所以又變得一臉的不安，將朱砂的衣袖抓得緊緊的，十分認真道，“娘親不要不喜歡爹爹，爹爹真的很好很好的！”
怕是朱砂不夠了解君傾似的，阿離又拉拉她的衣袖對她道：“娘親娘親，這裏隻是住在附近的大家，再遠地方的，嗯……小白說還要換個方法才能把遠處的大家叫來，什麽辦法了呀……阿離想不起來了。”
果真如阿離所說，他的爹爹，比他厲害很多，很多。
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就好像站在這院子裏的君傾是它們的王，隻要他一聲令下，它們便會在最短的時間內齊聚到他身邊來，甚至，聽從號令。
君傾的話音才落，來到這院子裏的所有大小家夥竟是齊齊朝他喊了一聲，那混雜的聲音響亮得朱砂的耳膜都震了一震。
君傾將唇間的樹葉拿開，淺聲問道：“都來了麽？”
曲子收了尾時，君傾肩上已經停上了六隻小鳥兒，正兩眼滴溜溜地看著朱砂。
朱砂看著君傾，心中有不可解的疑惑。
這是怎樣的一種怪異感覺？
不僅如此，她甚至覺得她就該見到這一幕，就該知曉這個事情。
這又是為何？她自己也不明白。
她會覺得震驚，卻不會覺驚恐，縱使她會因此而招來災禍，她依舊不會驚恐或是後悔於自己所見。
為何？
可這樣的一幕，卻偏偏選擇讓她看到。
這於小家夥阿離來說，仿佛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他根本不知常人看到這樣的一幕大抵都會覺得震驚甚或驚恐吧，震驚自己所見，驚恐於他們父子兩人的不同常人。
阿離說話間，小棠園上方有十來隻小鳥兒朝他飛了來，或輕輕啄啄他的頭頂，或啄啄他的肩膀，啄得小家夥咯咯直笑。
“小白說等阿離長大了些也能像爹爹一樣讓大家都聽阿離的話，阿離現在還不能像爹爹一樣，大家都可乖，可聽可聽爹爹的話了！”小家夥一個勁地給朱砂說他爹爹的好，就怕朱砂覺得他的爹爹不好似的。
“娘親娘親！大家都來了哦！娘親放心哦，大家都很聽爹爹話的，不會欺負娘親的！”小家夥說著撓了撓頭，“嗯……還有好多大家是阿離不認識的，可能是大家的家裏玩耍或是路過的，然後被爹爹叫來了。”
朱砂覺得不可思議極了，小阿離則是拉著她的衣袖指指這個又指指那個，興奮地給她道：“娘親娘親，你看你看，那是小小小白，那是小小青，那是小小綠，還有小小綠的爹爹娘親和新娘子也來了哦！大大白爺爺也來了呢！還有大花！大家都來了呀！”
更甚者，還見著七八條小兒手腕粗的蛇正遊移而來。
還有一群灰的白的兔子正在一蹦一跳地趕來。
海棠樹上或是院子的牆頭，則是蹲坐著成群的貓兒，睜著一雙黃綠的眼睛看著小棠園裏的君傾，撓著爪子，一副想要跑到他身邊來爭寵卻又不敢的模樣。
小棠園裏，他們的腳邊，不知何時就圍來了一隻又一隻大小狗，那數量，至少五十隻，也不知是從哪兒跑來的，正圍著君傾打轉，或是拿腦袋親昵地蹭著他的腿腳。
小棠園的上空，正有一隻接一隻的鳥兒朝此聚來，或大或小，或黃或綠，皆撲扇著翅膀斛旋在小棠園上方，數量之多使得小棠園還是被黑雲壓頂般，
隻見方才還是安安靜靜的小棠園，此一刻，竟是聚來了小阿離所說的“大家”。
當朱砂睜開眼的那一瞬，她錯愕了。
“娘親娘親你看！大家都過來了哦！阿離就說爹爹很厲害很厲害的！”小阿離興奮又有些得意地歡唿著。
朱砂閉著眼蹙著眉，她已隨著君傾吹奏的曲子陷入了解不開的沉思，直到阿離晃著她的衣袖驚喜地對她說話，她才將自己那好無頭緒的神思拉迴來。
究竟……在何處？
她在何處聽過這首曲子？
真的很熟悉，熟悉得好似這就是她曾經最為喜歡的曲子似的。
就好像……她曾聽過這首曲子似的。
朱砂聽著這帶著古老感覺的簡單曲子，聽著聽著，她忽然覺得有種熟悉感。
蘇緋城盯著君傾，眼眸微睜，雙手捏緊得極為用力。
簡單的旋律織成了輕揚婉轉的曲子，這是朱砂沒有聽過的曲子，亦不是屬於燕國的曲子，帶著一種古老的感覺，仿佛能帶著人的神思走進古老的山林裏，見一見不同於這世間的美景。
自君傾唇間傳出的樂音，旋律很簡單，卻極好聽。
君傾接過朱砂親手遞到他掌心來的葉子，未道謝，亦未說什麽，隻是將葉子放到唇間，當他微垂下眼瞼時，朱砂聽到了樂音。
莫非這父子倆人的身子……都不好？
明明是夏日，縱使是清晨，他的手也不當這般冰冷才是。
朱砂迅速收迴手。
指尖不經意碰到君傾的掌心，沒有溫度，隻有冰冷。
“嗯。”鬼使神差的，朱砂抬手為阿離摘下一片頂頭海棠樹上的葉子後不是將葉子遞給他，而是親自遞到君傾手裏。
朱砂猛地抬眸看向君傾，君傾則是朝阿離伸出手，阿離高興地點點頭，邊抓著朱砂的衣袖邊道：“嗯嗯！爹爹，阿離知道了！娘親娘親！阿離矮矮不夠高，阿離摘不到樹葉，娘親幫阿離摘一片樹葉給爹爹好不好？好不好？”
莫不成——
大家？誰個大家？
朱砂看著自說自樂的小阿離，未推開他，而是認真地聽著他說的話。
“小白說阿離笨笨，老是不能讓不認識的大家聽阿離的話。”阿離說到自己時是一臉的委屈，而已一說到他的爹爹時他便是一臉的崇敬與歡喜，“爹爹和阿離不一樣的，爹爹都能讓大家聽爹爹的話的！”
就在這時，阿離掙了蘇緋城的手又撲到了朱砂身上來，雙手抓著她的衣袖，昂著頭兩眼亮盈盈地歡喜道：“娘親娘親！爹爹說要幫娘親哦！嗯——爹爹很好很好的！爹爹好厲害好厲害的！比阿離厲害好多好多好多！嗯嗯！小白說的！”
隻不知她這進這相府來得容易，出去是否也容易？
隻當她這一趟白跑了罷，素心的事，果還是隻能由她自己來。
更何況，若是因為她而使得這即將要成為阿離娘親的姑娘與丞相間生了嫌隙，便是她的罪過了。
“民女不敢勞動丞相大人大駕，丞相大人的好意，朱砂心領了。”她需要的是小阿離，而不是阿離的爹，縱是他願意屈尊降貴幫她，也無用，無法幫她找到素心。
罷。
朱砂在蘇緋城麵上看到了受傷。
這般的話由心儀的人口中說出來，任是任何一個姑娘都承受不住。
君傾卻是“看”也不“看”蘇緋城一眼，隻是冷冷淡淡道：“君某的事情，還無需蘇姑娘來做主。”
蘇緋城亦是震驚不已地看著君傾，因不可置信而脫口道：“阿傾你不能去！”
他不是拒絕她，而是……要幫她？
朱砂震驚地看著君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