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黃麗華開門的是一位穿著一身印有碎花圖案棉綢睡衣的中年婦女,隻見她頭上頂著一頭發卷,似乎是自己正給自己做卷發,一支手往臉上塗抹著什麽,另一支手指引著黃麗華進屋裏,


    “你好,你是浩然的同事介紹的家庭老師吧?”


    “對的,對的,阿姨,您好!我是上海交大86級漢語言文學係的黃麗華,是來給一位叫尹婉瑤的高中生做家庭教師的!”


    “是的,尹婉瑤是我的女兒,我姓曹,婉瑤現在在樓上,你跟我一起上去吧,黃老師,我這個女兒聰明是挺聰明,可就是不用在學習上,你要嚴加管教,明年無論如何必須給我考上大學!”


    “阿姨,您放心,我一定竭盡全力完成我的工作!”


    一進屋黃麗華就上下打量這間麵積不到二十平的客廳,仿佛進了大觀園般的黃麗華被屋內的奢華驚詫地倒吸一口氣,潔白的牆壁,考究的壁燈,木地板,紫檀家具,梳妝台,電視機,電冰箱,縫紉機一應俱全,廚房裏是白得晃眼的瓷磚,從地麵到灶台,洗手池,全部幹淨如洗,一塵不染。更令人稱奇的是將廚房,樓梯間跟客廳隔開之物竟然是一扇古色古香的四開楠木屏風,屏風上依稀顯現的是一副石濤的深山秋水圖,再從牆上掛的幾幅卷軸畫可以看出這家主人的文化涵養不是一般人能比的。黃麗華覺得這一家人到底是什麽來頭,這哪裏像老上海人住的擁擠逼仄的弄堂,分明是隻有電影裏才出現過的場景。


    跟著曹阿姨走在踩得咚咚作響的木質樓梯上,推開三樓靠近馬路一邊的房門,隻見一個戴著一副黑框眼鏡,極其瘦弱的女孩趴在書桌上看著什麽書,


    “婉瑤,這是上海交大的黃老師,上個禮拜的周老師有事不來了,今後你的課業輔導就由這位黃老師來幫你完成,婉瑤,聽話,不要再給我惹麻煩了!”


    黃麗華一聽惹麻煩心裏一個咯噔,看來眼前的這個女孩不能小瞧。


    “黃老師,我把婉瑤就交給你了,你多費心,這孩子脾氣不是很好,她要有什麽不聽話的地方盡管跟我說!”


    “阿姨,您放心,我看婉瑤也不是小孩子,我們互相學習,共同進步!”


    曹阿姨滿意的點點頭轉身離開了這間房!


    尹婉瑤的房間有個臨街陽台,雖然房門是關著的,但從門縫裏還是傳來窗外一聲緊似一聲的知了叫聲,樓下小商小販的叫賣聲,好不熱鬧,但這些叫聲都沒有打擾到坐在書桌邊津津有味看著一本小說的尹婉瑤。


    黃麗華坐到尹婉瑤的身旁歪頭一看,原來尹婉瑤看得是三毛的小說“撒哈拉的故事”,這本書挺好看的,高中時黃麗華就把三毛的幾本書全看完,有“雨季不再來”,“稻草人手記”,“萬水千山走遍”,“夢裏花落知多少”,三毛是黃麗華非常喜歡的一位作家,沒想到眼前這個女孩也喜歡,這下有共同話題了。沒等黃麗華開口尹婉瑤搶先冒出一句把黃麗華嗆得差一點拍屁股走人,


    “黃老師,我媽給你多少錢一小時來教我?”


    “2塊錢!”


    “要不這樣,黃老師,我另外每小時多給你1塊錢,你什麽都不用教我,隻在我房裏呆夠時間就可以了,你看怎樣!”


    說完以一種玩世不恭的眼神看著黃麗華,黃麗華剛想跳起來說,你是在侮辱我的人格嗎?後來轉念一想,自己生氣的話正中尹婉瑤的心意,看來眼前這個瘦弱的女孩一點不簡單,得想個什麽法子來治治她呢?


    “一塊錢有點少,要不和你媽一樣,也給我兩塊吧,我保證不打攪你看書,一天三小時,這樣我每天可以賺十二塊,頂我在酒樓裏幹半個月的,太好了!不過醜話說前麵,先交錢,後執行,我這裏概不賒賬!”


    尹婉瑤這迴睜大了眼睛仔細看了看眼前這個談不上美豔,卻給人一種端莊大方感覺的外地人黃麗華,真還小瞧了她。尹婉瑤極不情願的從抽屜裏拿起一個小錢包,從裏麵掏出六元錢來遞給了她。黃麗華絲毫不客氣的接過錢,從書架上翻出一本書坐到尹婉瑤身邊也津津有味的讀了起來。


    在第七天的下午尹婉瑤忍不住了,


    “黃老師,你這樣不教我學習還從我媽那裏拿錢是欺詐,你知道嗎?我要告訴我媽去!”


    “是你讓我不要打攪你,我做到了,這是你的決定,我尊重你的決定,我錯了嗎?學習是個人的問題,如果你不想學,我再怎麽輔導你都是沒用的。就算你告訴你媽,然後把我換了,來一個新的老師輔導你,你覺得你的成績就能上去嗎?你本身不想學習,即使來100個輔導老師也沒有用,還不如讓我在你這裏賺點錢,互不打擾,各幹各的,不更好嗎?”


    “誰說我不想學,我的成績好著呢!用不著別人來輔導。”


    “是嗎?讓我看看你做的暑假作業,讓我看看好在哪裏?”


    你一句,我一句,兩人不知不覺把幾本作業溫習了一遍,等尹婉瑤明白黃麗華已經在輔導自己功課時十分的無可奈何,因為自己整個暑假的零花錢這幾天都不知不覺進了黃麗華的腰包,再也沒有錢給她讓她不教自己了!


    黃麗華每天高高興興的來尹婉瑤家做家教,用尹婉瑤給的錢請她在國泰電影院看了場電影,兩人一起去南京路逛了幾次街,吃了幾迴南翔小籠包,都是年輕人,兩人的友誼迅速升溫,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這天黃麗華給尹婉瑤布置好作業後躺在尹婉瑤的床上看書,看著,看著兩個眼皮打架起來,頭一歪睡著了!也不知睡了多久,朦朧間聽見有人說話,


    “哥,你出差迴來沒給我帶禮物嗎?”


    “我那麽忙,哪有時間給你買禮物?來,給你50塊錢,想買什麽就買什麽?”


    “太好了!謝謝哥!我口袋裏早沒有一分錢了?”


    “什麽?什麽?我走的時候不是才給你50塊錢嗎?你花錢也太快了吧!這才多久就沒錢了?”


    “別提了,哥,我的零花錢都讓這個黃老師給賺去了!”


    “你的家庭老師?這是第幾個了?怎麽還睡上了,有好好教你嗎?”


    “哥,這個黃老師是上海交大的大學生,老家是湖北的,賊精了,和你有的一比,要不讓她給我做嫂子吧!我還挺喜歡她的,比你們單位那個陳露露強!”


    “開什麽玩笑?你哥我怎麽會找一個外地人做老婆,你傻了嗎?”


    尹婉瑤的哥哥說完哼著小曲出去了,黃麗華一下子坐起來,


    “誰呀?”


    “我哥!”


    “是你親哥嗎?你怎麽還有哥呀!我一直以為你是獨生女呢!”


    “我哥比我大八歲,今年25了,是上海茶麻進出口公司的業務員,前段時間到南京出差去了,今天剛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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