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酒娘重新下界,不知近日可安好?不過,隻要你在明珠姑娘身邊,總不會不安好。前些時日,你師父廣元仙君赴陰鷙地獄查訪,知道那些魂飛魄散的生靈,皆有其心結,不忍他們抱憾了此殘生,故秉持道心,渡化生靈,使百年來灰飛煙滅之遊魂重新歸攏,還陽至世。


    「老畢還是不願意再做人,他選擇投胎成為一隻羊,也許還是因為思念他的小羊。而元兒,未忘前塵,猶記得老畢,元兒特地投胎成一個人……他二人倒彼此換了身份,隻是牽掛不變。世間感情,不是至親,不是情愛,竟也深厚至此。想必此時此刻,老畢和元兒又在人間重逢了。」


    縱橫微微闔上眼眸,開始沉溺在想像裏。


    朅來吳興,數得相羊荷花中。


    一個稚嫩的少年,滿心裏都是對人間的善意。他躺在荷花叢中,對著世界上最心愛的小羊,念著古詩詞,說著心裏話,雖然他的小羊不能理解,但是那又如何。深愛不隻是靠言語傳達,一個動作,一個眼神足矣。


    有幸再度遇見,這已是寰塵中的恩賜。


    第五十五折


    縱橫撫了撫傀儡蝙蝠的翅膀,笑道:「我知道了,你快些迴去用膳罷,再見。」


    傀儡蝙蝠向縱橫頷首片刻,隨後展開玄黑的翅膀,撲稜稜消失在雲層中。


    夜明珠從身後抱緊她。


    縱橫感受到,小白的身體是玉石一樣的觸感,原本是清清冷冷的。但是她隻要一抱緊她,她便覺得溫暖如春。


    「羈束公子,他說什麽?」


    「他說呀,老畢和元兒的魂魄被我師父重新收攏,再入輪迴。老畢投胎成一隻小羊,而元兒成為一個少年,此時此刻,他們大概在人世間的某一處重逢了。」


    夜明珠將下頦貼在縱橫肩頭,緩緩閉上淡金色的澄澈眼眸。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不知不覺,便推移到七夕節。


    仙南國汝州的七夕節最是繁盛,花燈如晝,湖煙似雪,映得廬岸光色皆絕,恍入畫中。鱗次櫛比的簷角掛滿各色燈籠,描金繪彩,靈鵲梅花。


    夜明珠撐著一柄黛銀紙傘,麵色溫柔望著縱橫。


    每當夜明珠看她的時候,縱橫的心跳總是格外快。


    無數遊人來來往往,有人提著花燈,有人挽著長劍,帶著各種各樣的悲歡離合,打馬人間,行色匆匆。夜明珠和縱橫慢慢地並肩走著,兩隻手握在一起,掌心暖熱。


    滿湖花燈搖曳飄蕩,將曦光送進人的眼眸。此時此刻,縱橫驀然想起,她們第一次見麵,是在崑崙虛的墓穴裏,彼此分享了一壺美酒。驚鴻一麵,驚鴻到如今。一眼歡喜,一世都歡喜。


    夜明珠則想起了縱橫答應自己那一日的情形。自從與縱橫在一起,她的心便鮮活柔軟起來。


    天際有人放起煙花,驚破汝州的深夜。


    「我們去哪裏?」


    「都好。你去哪裏,我去哪裏。」


    「無論去哪裏,我都跟著你。」


    「世事無常,但我永永遠遠陪你走在人間。」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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