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哥兒驚唿:「我還以為瑾小郎今日不打算出來迎新夫郎了。」


    見來人,宋聞清微怔。這少年便是他以後的相公,裴瑾容。名字是極好的,模樣也是極好的。


    「若他不是殘廢,想必鍾意他的人家多了去了。」


    人群裏不知是誰嘀咕了一句,拉迴宋聞清的思緒。


    陸悅梗個脖子,紅著臉怒道:「裴瑾容,你這是何意?」


    岑溪看慣了他往常的溫文儒雅的麵龐,突然變得格外可怖,輕扯了一下他的衣衫。


    但陸悅自己老母受了欺負,現在整個人癱坐在地上哭爹喊娘,鄰裏鄉親也都看著,今日若不找迴臉麵,往後村裏人該如何看他。


    「滾。」裴瑾容淡淡道,眸色幽沉,讓人看不出情緒來。


    短短一個字莫名讓陸悅和岑溪的臉燒了起來,岑溪大有一種息事寧人之態,拉扯著陸悅的手腕,有些尷尬。


    這不拉還好,一拉反而讓陸悅怒火中燒。他推開岑溪的手,撿起地上的掃帚就想往裴瑾容的身上招唿:「你打了我娘,我今日打了你那也是你應得的。」


    他自知這樣下去對雙方都不好,尤其是今日還是裴瑾容的大婚之日。若事真鬧到官府那兒去,隻會對他不利。


    可他就是咽不下這口氣。裴瑾容一個殘廢,家中底細尚未可知,又有什麽資格在雲寒村橫。


    今日算裴瑾容倒黴遇上了他,定要讓他知道雲寒村到底是向著村裏人還是他這個村外人。


    誰知並未出現陸悅想像的場景,隻見裴瑾容穩穩抓住掃帚把,抬眸冷冷的看了眼他。將手中的掃帚轉了個方向,朝陸悅的頭砸去。


    陸悅怎會想到裴瑾容一個殘廢之人,手臂力量竟如此強悍。也怕真打傷自己,趕忙抱頭。


    裴瑾容見陸悅如此懦弱,輕嗤一聲,又道:「讓你們滾,」


    宋聞清:「……」


    很有個性,可惜不是他喜歡的類型。


    岑溪的臉青一陣紫一陣,縣裏來的小公子怎會見過這種村裏人撒潑瞧熱鬧的場景。自小岑家都是同他說哥兒在外需得注意自己形象,需得謹言慎行。


    他拉下臉,擠出人群,直直地往村口走去。


    陸母一見這場景,那可了得。好不容易搭上的親事,若黃了,重新找一門不難,但想找到像岑家這樣的大戶人家那可不容易。


    隻得從地上爬起來,惡狠狠瞪了眼宋聞清和裴瑾容兩人。差點嘔出一口老血,今天這虧隻得吃了。


    她擰了一下陸悅手臂上的軟肉,恨鐵不成鋼,說:「你還不快追!」


    陸悅這才往岑溪離開的方向跑去。


    陸家一走,婚事繼續照常進行。少年坐在輪椅上,仰頭看向宋聞清。宋聞清挑眉,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望著裴瑾容濕漉漉的雙眼,竟覺得他和剛剛冷臉趕人的少年氣質絲毫不搭邊。


    溫熱的手攥緊他的手,宋聞清聽見裴瑾容帶著笑意道:「我們迴家。」


    異樣的感覺湧上心頭。家嗎?他低垂著眼,這個遙遠而陌生的詞語,對於他來說已經停留在前世五歲了。


    所以他才會如此執著於買房,有了房他便有了家。學醫不好學,花的時間又久,但他硬生生成為了醫院裏唯一一個二十八歲就成了副主任醫師的人,當然,也把自己卷死了。


    裴瑾容一隻手推著輪椅,一隻手牽著宋聞清進了門。


    沈小蘭這個怕事的這才施施然笑著進來,拿著玉如意重新給裴瑾容蓋上紅蓋頭。


    她見兩人牽著的手,撇撇嘴,裝模作樣給誰看呢。


    裴瑾容可不管她在想些什麽,牽著宋聞清進了裏屋。按照村裏的慣例,將夫郎送進婚房後,要到晚上才能掀紅蓋頭,而新郎則要出去敬酒。


    但想了會兒,雖說娶宋聞清是無奈之舉。但既然娶了他就得對他負責,不能委屈了他。這樣想著,裴瑾容順手拿了桌上的秤桿,將宋聞清的紅蓋頭掀開。


    宋聞清被他的舉動嚇到,他知這樣是不符合禮數的。隻見少年眼中灑滿了星星,笑容陽光,純真無邪:「阿硯哥哥,屋裏悶得慌。你若想打發時間,可以先看看話本。等會兒我差大娘給你送點吃的進來,墊墊肚子。」


    自從穿過來後,這還是他第一次覺得好像也不是很難接受。宋聞清的心像是被羽毛輕輕拂過一樣,有些發癢。


    他道:「好啊,那就多謝相公了。」


    第3章


    裴瑾容聽到宋聞清對他的稱唿,結結巴巴道:「你……你不知羞。」


    他在京城也不曾見過像宋聞清這種性子的哥兒,看見素昧平生的小哥,不躲就算了,眼神還那麽直白,雖然今天起他便是他夫郎了。


    宋聞清輕快的笑出聲,他掀開自己的婚服。這婚服共有三層,他挑開前兩層,用力撕下一塊布來。


    裴瑾容哪兒見過這種場景,一個哥兒在剛十八歲的小哥麵前掀衣服,他壓根沒意識到,兩人現在已經是夫妻了。他下意識閉上眼,微微側身,臉紅了一片。


    但宋聞清不懂他的彎彎繞繞,看裴瑾容這純情的模樣,隻覺得有些可愛。他蹲坐在裴瑾容麵前,笑吟吟出聲道:「把你手伸出來。」


    裴瑾容麵上發熱,不過也乖乖伸出手。剛才陸悅卯足了勁往裴瑾容身上招唿,他力氣再大,難免還是受了點傷。


    手心被粗糙的高粱條磨破,還滲出血來。宋聞清見狀,微微皺眉,沉默了半晌道:「剛才撕下的布條是最裏層的,幹淨得很,你不要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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