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輪到薑鈺二人換班。薑鈺說:「是汪成他們……」


    今天到了七情散的第二日,是為「怒」。


    兩人還在房間裏叫罵不停。眾人看向寧明昧,惶惶求個方法。


    寧明昧:「看我幹什麽?把他的嘴堵上。今天薑鈺和賀錚看家。其他弟子和我一起出門找人。」


    找誰?


    「去北邊,找高家養女。」寧明昧道,「昨天得罪了她們,今天當然是要過去道歉的。」


    羅瀟問:「不去找其他鰥寡孤獨者了麽?」


    寧明昧道:「不去。」


    說完,他帶著幾個弟子就要走。


    還未出門,就有個小孩也跑著跟上了。


    「仙尊,可以把我也帶上嗎?」小男孩歪著頭看他,「我對北邊很熟悉,可以為仙人引路。」


    寧明昧說:「那你一起走吧。」


    出行的隊伍變成了八人。出乎寧明昧的意料,這一路上小男孩居然老老實實的,不說話,不亂表現,隻是帶路。


    倒是十七悄悄和他說:「師尊,我看那孩子從小失去父母,也有點可憐。等我們離開望月鎮後,不如找個好人家,把他收養了吧。」


    這倒是正常的體恤稚弱之心。畢竟從客觀上來講,幼年連城月看起來,也非常可憐。


    寧明昧道:「再看吧。」


    剛進入北邊,幾人都有點緊張。


    自然是因為昨日發生的一切。他們可沒忘記昨天被鎮民們趕出北邊時,他們那種充滿敵意的眼光。


    「這些人是被高家請來的!」


    「高家平日裏魚肉百姓,欺辱鄉鄰。這些道士過來也不過是為虎作倀……」


    「小聲點,我們可不敢讓他們聽到……」


    昨日那些細細碎碎的言語,光是現在想起,都讓人頭皮發麻。


    閑言碎語就像是薛丁格的毒。其真正恐懼之處,不在於它們傷人的內容。


    而在於你走在路上,時刻警惕不知它會從哪裏突然隨機飄出,甚至飄入你重視的人的耳朵裏的。


    那種懸在空中的心。


    足以殺人。


    今日依舊隱隱有些眼光向他們飄來。可寧明昧走在他們身前,披著深綠外袍,眼眸卻不偏不倚。


    就像這些人無論說什麽,也不被他放在眼裏一樣。


    幾人心裏莫名就安定了下來。他們隨著寧明昧,直到北邊的那條街。


    「奇怪。」十一低聲道。


    這條街是望月鎮貧民居住的地方,昨日還熱熱鬧鬧,今日卻沒有什麽人跡。


    就連各家各戶的房門裏,都是空的。那些生活用具就像是臨時被放下在那裏似的。


    十一在街頭看到街尾,隻看到那個叫小草的女孩在那裏拍球玩。他有點尷尬,可寧明昧卻自若地走了過去。


    「小孩。」寧明昧問,「你住在這裏嗎?」


    小草抬頭:「是啊。


    寧明昧:「好。今天街上怎麽沒什麽人?他們都去幹什麽了?」


    都去幹什麽了……


    十一忽然覺得有人在注視他。他循著目光看過去,居然看見了昨天那個叫小水的女孩。


    高家養女。


    養女躲在一扇門後,在偷窺他們,眼裏有種混雜著恐懼、想要靠近、不敢靠近的複雜情緒。


    在看見人群之中的小男孩後,她瞪大了眼睛……隻是下一瞬,她意識到十一在看她,於是躲了迴去。


    怎麽迴事。十一想。


    昨天她麵對他們,隻有恐懼和想逃來著。


    另一邊,談話還在繼續。


    「大人們出去啦。」小草說。


    寧明昧:「哦,出去幹什麽了呢?」


    小草轉頭看向他。


    「他們說,破廟外的神像,顯靈了!」


    「顯靈?」十七一愣,「突然顯什麽靈?」


    第48章 讓它八尺


    小草很老實。寧明昧拿了一塊糕點,從她口裏套得了如下信息。


    在今日之前,北山上的破廟已經荒廢了幾百年了。荒廢許久,就連修建時是為了什麽也不可考,為誰修建的,大多數人也不記得。人們唯一記得的,就是這神像不是什麽大神,向它求禱,也沒什麽用。


    人們常去拜祭的,還是東邊的廟宇。過去,高家是東邊廟宇的大股東。


    直到昨天,有人在砍柴迴來的路上,被野獸襲擊。他拚著最後一口氣爬進了廟宇躲避,結果,野狼看著廟宇,竟露出畏懼的眼光,離開了。


    而他,在廟宇裏失血過多暈倒在神像下,腸穿肚爛。


    醒來時,他卻發現腹部的傷口癒合了——隻有猙獰的傷疤,還在訴說昨日的經歷。抬頭去看時,那人發現自己正躺在神像左手中的法器之下。


    神像右手中的法器高舉,其品類看不清楚,左手中的法器形狀則是清晰可見。


    是一個形狀古怪的瓶子。


    瓶中有一滴水,映著熹微晨光,將滴未滴。他心念一轉,對神像說:「多謝神仙,多謝神仙!小的老徐,上山砍柴,被野獸追擊,上有老下有小,不得已才做此活計。如今狼患已除,可我肩負家中活計,隻能繼續不停幹活,肚子上的傷口雖然癒合,仍然猙獰。如果勞作時裂開,我該如何是好?求神仙垂憐!」


    在他期待的眼神中,那滴水落了下來,跌在滿是灰塵的地上。


    砍柴人趴在地上舔幹淨了那水,不多時,腹部就傳來了癢癢的感受,不久後,猙獰的傷口就進一步癒合了。他欣喜若狂,再度祈求,可瓶子,卻再也沒有滴出更多的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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