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穿著單衣跑到陽台美其名曰在賞月,此月亮非彼月亮,因為此刻的月亮長著一張楚林的臉。


    柒澤宇半夜醒來上廁所正好看見陸涵軒一人對著夜色在搖頭,陸涵軒聽到身後的門被打開,柒澤宇裹了裹衣服,輕聲問道:"涵軒,你怎麽不睡覺啊。"


    "而且,半夜外麵這麽冷,你穿這麽少也不怕凍感冒。"柒澤宇進去拿起一件自已掛在凳子上的棉襖,披在了陸涵軒的身上。


    "謝謝……"


    "怎麽了?有心事?"陸涵軒看上去不像是會失眠的人。


    陸涵軒搖了搖頭,性向這種事,他自已都不敢多想,更何況說出於口讓別人來分析。


    畢竟是過來人,這種狀態柒澤宇不用想也能知道,半夜失眠大多數都是感情問題,有對象的人那就是和對象有矛盾,單身的人,則有可能告白失敗,或者在是否告白之間徘徊不定,陷入迷茫糾結。


    "給你講個故事,聽嗎?"柒澤宇碰了碰陸涵軒的肩。


    陸涵軒點了點頭。


    柒澤宇深唿吸了一口氣,調整了一下自已的情緒,沉聲開口道:「我有一個朋友.....」


    故事的開頭如果是我有一個朋友,就註定故事一開始就充滿著遺憾。


    「他喜歡上了一個男孩,當他終於確認自已心意後準備表白時,那個男孩退學了,沒有人知道男孩去了哪裏。」


    「我朋友就這麽渾渾噩噩過了一個星期,一天三小時的睡眠,三餐吃不吃看心情,成功的把自已作進了醫院。沒想到,自已日思夜想的人,同樣也出現在醫院裏。隻是男孩看上去瘦了很多,蒼白了很多。」


    「男孩似乎也沒想到,自已隻是下來散個步,會在輸液大廳裏麵碰見日思夜想的人。而對於我朋友來說,男孩那一瞬間的錯愕和眼底濃鬱的悲傷情緒,直到現在,還經常出現在夢裏。」


    柒澤宇哽咽了一下,陸涵軒側眸望去,在黑暗中隻能看到柒澤宇閉著眼睛,眉目緊皺,似乎在承受著一段很痛苦的迴憶。


    一個隻能出現在夢裏的人...或許...


    「眼看著男孩轉身就要走,我朋友拔掉針孔就追了上去,可當他見到骨瘦如柴,毫無血色可言的男孩,他什麽質問的話都問不出口了,滿心隻想確認對方有沒有事?是不是生病了?哪裏難受?可男孩根本不迴答他這個問題,隻是沉默著伸手探了一下他額間的溫度,又拉著他迴到了吊水的位置,讓護土重新打針。男孩在我朋友身旁坐了下來,卻依舊一言不發……"


    一年前的迴憶,對柒澤宇來說,既是痛苦的,也是幸福的,在那一年,他得獲所愛,也是在那一年,他永失所愛。


    柒澤宇一場發燒病了半個月,這半個月為了不讓風清翊起疑,他吊了三天的退燒針之後就讓護土把退燒藥改成了葡萄糖。


    就為了每天都能見到他,每天都能和他待上三個小時。


    "明天別來了。"風清翊看著柒澤宇紅腫的手說道,任何人打半個月的吊水,手也會腫,原本光滑的手背上青了一大片。


    "我不,"柒澤宇紅著眼睛說道,熬了一個月的情緒也在此刻爆發,"你說不理我就不理我,說退學就退學,就連現在,說讓我別來了就別來了。你算什麽啊,你把我又當什麽了?有什麽不能說嗎?我們說好了要一起考大學,未來一起工作,一起……"


    後麵還有一句一起結婚,一起有一個美滿幸福的家庭。這句話之前是柒澤宇補上的,但當時風清翊的神色迅速黯淡,並且還為此不開心了半天,半天都沒理柒澤宇。柒澤宇心跳漏了半拍,難道從那時候起,風清翊就喜歡他了嗎?


    風清翊麵無表情的臉終於有所動容,眼底的悲傷浮現出來。


    他之所以有意疏離,不告而別,正是因為沒法對眼前的這個人說再見。


    柒澤宇看著風清翊比半個月更瘦了,心裏不安的預感更加嚴重。


    風清翊感覺鼻內一熱,連忙伸手捂住鼻子,對柒澤宇說了一句:"趕快迴去。"就往醫院內跑,柒澤宇堵在風清翊麵前,拉扯開風清翊的手,當看見流下來的血時,他連忙從包裏拿出紙巾給風清翊擦,越擦心越慌。


    他不確信的拉起風清翊的病號服,漏出手上的皮膚,除了瘦成皮包骨,沒有什麽別的症狀,他又要去解風清翊的扣子,查看一下他身上的皮膚有沒有出現局部皮膚隆起,變硬的症狀,因為這是典型白血病的症狀。


    柒澤宇和風清翊都是醫學生,兩人多少都在書本裏見過一些病症的理論解釋。


    柒澤宇一邊流淚一邊去扯衣服,眼神茫然而空洞,卻無比的執著。


    風清翊早就不是那個能在力氣上碾壓柒澤宇的少年了,如今他的身軀猶如老叟一般,甚至都還比不過老叟,風中殘燭,一吹即滅。


    他無奈的抱住了處於失控邊緣的柒澤宇,三個字猶如驚天霹靂般落入柒澤宇的耳朵裏,那是死神的通牒。


    "白血病……"


    柒澤宇全身的力氣在這一瞬間消失殆盡,連同整個人都在風清翊的懷中顫抖不止,大腦嗡嗡作響,但還是以最快的速度恢復理智:"怎麽會?有找到匹配的幹細胞嗎?"


    風清翊用下巴蹭了蹭少年柔軟的頭髮,遺憾的說道:"沒有。"


    事情發展到現在這種地步,能再次見到柒澤宇對於風清翊來說,也算是彌補了他人生中最後的一個遺憾,從這一刻起,他好像沒那麽害怕死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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