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年開春,宿州再度反叛。


    三十三年冬,四皇子李玄晏親自領兵,英勇迎敵,大破宿州叛軍。更是一箭將迴到宿州軍隊的賀子衿,射落馬下。


    她聽聞,胡天瀚野,長雪浩蕩。


    李玄晏的矢竹箭破風而出,直直穿透賀子衿的胸甲。


    鮮紅尾羽滯在玄黑甲冑外,仍猛然震顫三秒。


    足見李玄晏力道之大,似是帶著切骨的恨意。


    眼見主帥被擊殺,宿州士兵四下潰散,全無傳言中的勇猛氣概。


    李玄晏翻身下馬,揪起賀子衿尚且溫熱的上半身,盯著他暴睜的眼睛,默然良久。


    他最後將賀子衿的屍體,扔迴了冰冷的雪地。


    接著隨手點燃剡軍的火把,拋在自己身後,燎著了整片荒原。


    賀子衿死後七日,秦鑒瀾在家中念佛。


    她的家,仍是賀子衿作為質子生活的十三年內,坐落於剡朝都城的府邸,名為從誨居,就建在皇宮邊上。


    此前是賀子衿聽從天子訓誨,宿州叛亂後,秦鑒瀾沒有離開,便是她來從誨。


    李玄晏踏進府門時,她一身水紅色的衣衫,不似守喪,傾城傾國的麵容卻又蒼白得可怕。


    他抱著長劍,倚在前廳的雕花木門外,沒有跨過門檻,就這樣靜靜看著跪坐的秦鑒瀾。


    小半炷香的光景,李玄晏終於開口,沉聲道:「當初沒和我走,後悔麽?


    「那年,原是我搶到了你的繡球。」他聲色平淡,如同提及旁人不相幹的閑事。


    經年的憾意,卻在話中翻湧而來,層層疊疊,幾乎要將秦鑒瀾吞噬。


    身在皇城,他無數次地趁著夜色,倚在從誨居高高的後牆外。


    不遠不近,聽著裏頭細微的聲響,如此便略覺心安。


    「……四皇子晨安。時隔太久,記不清了。」秦鑒瀾隻垂下眼睫,低聲應答,不肯有多餘的舉動。


    李玄晏抬起丹鳳眼,神色明晦不定。名震天下的白衣將軍穿過廳堂,俯下身來,握住了紅衣少女的手腕。


    「你喚我什麽?」李玄晏低頭,目光鎖定秦鑒瀾,不自覺地提高了聲音。


    「四皇子。」她咬著唇,倔強地別過臉。


    宮廷內外無人知曉,四皇子和宿州質子夫人自幼相熟,距今已近二十載。


    秦鑒瀾的父親秦經武,本是剡朝大將,自宿州平叛一役後,受封柱國,從此高位退隱。


    眼看要享天倫之樂,秦家後代卻接二連三地離世,隻餘秦鑒瀾和病懨懨的哥哥。


    秦氏在朝堂的地位,很快便跌落下來,所幸榮華尚且足夠度日。


    彼時的李玄晏,並非如今人人稱羨的四皇子。


    李玄晏兒時沒有冠皇姓,被寄養在宮外,生母身份不明,由乳娘代為照管。


    當初的鄰裏都是朝堂上有頭有臉的人物,卻無人能對玄晏的身份說出個所以然來,隻當他是不知名的富人置下的外室之子,鮮少正眼相看。


    府邸毗鄰柱國府,玄晏與秦鑒瀾打小相伴,很有幾分竹馬之誼。


    怎料兩人十八歲那年,秦經武忽然為獨女秦鑒瀾,舉辦了一場盛大的比武招親。


    秦經武的原意,是借比武招親之名,行家族聯姻之實。柱國的名頭尚且響亮,而少女的貌美本就冠絕都城,隻靜候各家世子前來。


    隻是他沒想到,用情至深如玄晏,無依無靠,也想通過比武,堂堂正正地迎娶秦鑒瀾過門。


    正式比武前天夜裏,玄晏仗著自小爬樹掏鳥練成的身手,從後牆翻進了柱國府的庭院。


    那天的秦鑒瀾亦是一身紅衣,站在亭亭如蓋的大槐樹下,迴眸一瞥,驚艷絕倫。


    他上前一步,緊緊握住她的手,望著她那雙剪水秋瞳:「鑒瀾,不必擔心。明天,我會打敗他們所有人!」


    十八歲的秦鑒瀾,隻是低下頭去:「玄晏哥,我等你。」


    她心中明白,就算玄晏有能力打到最後一場,父親也不會允許自己,嫁給這樣一個來路不明,絕無可能給家族提供仕途幫助的男人。


    即使他們自幼相識,情誼深厚。


    所謂招親,明明早就註定了結局。


    但,她仍願放手一搏。


    翌日,秦鑒瀾在臥房的窗前坐了一天,從日升到日落,隻待府外喧囂落定。


    玄晏卻沒有來。


    結局也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清晨時分,現身柱國府上,手中緊攥繡球的,不是深情款款的玄晏,亦非任何一位世子。


    蠻族人的黑袍狼藉地半敞,隱約露出胸膛的肉色;身上還散發著醺醺的酒氣,麵容卻得意洋洋,還帶著迷糊的醉意。


    在宿州質子的掌心,秦鑒瀾的繡球,堂而皇之地被舉在陽光下,眾目睽睽。


    沒有人知道,賀子衿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然而繡球在握,鐵證如山。


    秦經武的聯姻美夢就此破滅,秦鑒瀾不想嫁也得嫁。


    也是在那天,玄晏失蹤了。


    柱國府隔壁的院落,所有下人突然被遣散。一夜之間,整座老宅都空了。


    就如同這世間,從未有過玄晏此人。


    就如同從小到大,她從來都孤身一人。


    大婚當日,秦鑒瀾悄悄掀起花轎的簾子向外看,心中平靜無波,隻想看看傳言中的質子。


    從前就聽閨房裏的侍女講過:「整座都城,就數他生得最神武,性子也最紈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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