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王媒婆如何舌燦蓮花,柳大娘都義正言辭地拒絕了,隻說侯府門第他們鄉下來的高攀不上,而且她兒子早就與人定親,萬沒有退親另娶的道理。不然人家好端端一個姑娘家就被他們家毀了名聲,他們又於心何忍呢?


    “柳大娘又何必這樣?外頭那些小家碧玉就算爹娘再疼,還能越過侯府去了不成?人家侯府嫡親的姑娘都不嫌棄你們是鄉下泥腿子,你們怎麽能嫌棄人家呢?”王媒婆難得遇到一個像柳大娘這樣油鹽不進的,簡直氣不打一出來。


    柳大娘連忙道:“王媒婆誤會了,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們鄉下泥腿子出身的再不敢看輕侯府的。就是因為我們知道侯府尊貴才不敢高攀的。像侯府這樣的門第,隻怕皇妃都做能做得,又何必下嫁我們這樣家徒四壁的人家呢?”


    倘若今天王媒婆不是來給宋玉妍說親的,隻怕就要當著柳大娘的麵笑話宋玉妍了。就宋玉妍那名聲,哪裏還能當皇子妃哦!做個不能上玉牒的侍妾還差不多。雖然宋家也是侯門,可同樣是侯府也有三六九等之分,那宋家就是京城侯門裏最末等的一家。


    再加上宋玉妍刁蠻任性,還眼高手低沒有自知之明,別說嫁入皇子府了,就算嫁給其他侯門做嫡子正妻,人家都不太想要呢。


    事實上之前裴靜姝找不到合適對象的時候,還想讓宋玉妍嫁給裴靖宇的小兒子呢。雖然這種事情裴靖宇是肯定不會答應的,不過她爹一向疼她,因此也很疼愛她的幾個兒女,要磨得她爹同意還是很容易的。隻可惜她爹剛一同意,那邊陶陽翁主就稟報了大長公主,大長公主連忙入宮跟聖上要了一道賜婚的旨意,將裴靖宇的小兒子給定下了。


    裴靜姝每每想到這事就氣得頭疼,一早就發誓下迴一定要先下手為強,絕對不能讓人搶走她看上的女婿。


    說實話,要不是宋玉妍行事沒有章法反複敗壞自己的名聲,裴靜姝也看不上柳涵之這樣的出身。隻是如今事情都這樣了,她也沒有其他辦法,隻好先將就一下了。誰知道她肯將就,別人卻是不肯的。


    “那柳家竟敢不將我們廣平侯府放在眼裏?”裴靜姝氣得狠狠拍桌,“我一定要跟侯爺說一聲,讓侯府去翰林院那邊打個招唿,把這人牢牢卡住!等他考不上庶吉士的時候,就知道我們家的厲害了。”


    裴靜姝身邊的大丫鬟忍不住道:“可是侯爺未必能夠……”


    裴靜姝無所謂道:“侯爺那邊是必然要說的,還得提前通知那姓柳的臭小子一聲。這樣隻要那臭小子考不上庶吉士就會以為是我們幹的,至於我們是否真的能做到又有什麽關係呢?隻要最後的結果一樣就行了。”


    “可萬一他考上了呢?”


    如果柳涵之正好沒考上那當然是一樣的,柳涵之初入京城對京城的局勢還不了解,廣平侯府這樣威脅一番,最後他又沒被錄取,他很容易以為一切都是廣平侯府隻手遮天。可如果他能考上,那豈不是很尷尬嗎?


    雖然廣平侯在翰林院確實有朋友,可那些朋友平時約出去喝酒吃肉是可以的,讓他們幫忙辦這種事情真的可以嗎?


    當今重視翰林院,因此對翰林院的管理也比較嚴格。翰林院裏的人不是完全不能做手腳,但能做的手腳有限。比如說去考庶吉士的那些人,如果隻剩一個名額的時候,那邊有七八個勉強能過的,那你選誰都行。如果柳涵之正好卡在那條線上的話,那廣平侯打個招唿就能把這事辦成。


    可柳涵之不論是會試還是殿試名次都比較靠前,萬一他考庶吉士的時候名次也在前列,那就算打招唿也沒用了。


    大丫鬟覺得擔憂,裴靜姝卻不以為然。


    “你當庶吉士是那麽好考的嗎?那柳涵之不過是個鄉下泥腿子罷了,之前的會試和殿試多半是走了狗屎運,如今得罪了我們廣平侯府還想有這樣的好運嗎?”


    “……”大丫鬟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好。


    她算是發現了,他們這個侯夫人平時都算聰明的,可遇到身份遠不如她的時候就十分想當然,不屑用腦子去對付那些人。雖然這種思維可以理解,但那樣的話,她自己很容易吃虧啊!


    可惜自己隻是一個丫鬟,人微言輕,必須謹言慎行,可不敢說些裴靜姝不愛聽的話。


    裴靜姝見自己身邊的大丫鬟終於不說話了,心裏越發滿意,想著肯定是自己的話太有道理了,令大丫鬟心悅誠服才不再反駁自己了。


    於是王媒婆第二迴去提親的時候,就把裴靜姝要她交代的話都交代了。


    柳大娘聽了心裏惶惶不安:“兒啊,你說他們會不會真的……”


    “娘,不至於的,如今聖上英明,這種事情已經很少發生了。而且我聽說廣平侯府因為之前辜負了大長公主的外孫女,這幾年已經沒落了,家裏連一個有實權的人都沒,如何能把手伸那麽長?”


    柳大娘聽後心裏稍微安定了些:“那萬一他們找到了能動手腳的朋友呢?”


    “那我也隻能認了。”柳涵之歎息道,“以我這個名次,就算考不上庶吉士要謀個外放也是容易的。原本我就打算在京裏待兩年摸清朝堂上的事情以後就謀個外放的,要是沒能考上就當是提前了。提前了也不要緊的,顧大哥不是還在京中嗎?他肯定會幫我的。”


    柳大娘依然憂心忡忡:“要是他再做點手腳把你外放到窮鄉僻壤或者是蠻荒之地呢?”


    “那樣的地方其實更容易出政績。”


    “要是……唉,算了,想那麽多做什麽。”柳大娘歎了一口氣不想再說了。


    她算是看出來了,不管廣平侯府要如何破壞她兒子的仕途,她兒子都非江雲蘭不娶了。也是,這樁婚事本來就是他們求來的,總不能為了仕途就毀約另娶吧?這種喪良心的事情最好一次也不要做,因為凡事有一就有二,一旦開了這個先河,日後她兒子在仕途上當也走不遠,這就是一個永遠的把柄啊。


    而且不管是他們母子也好,還是江雲蘭也好,都不是不能吃苦的。要真遇到那麽多不公平的事情,那就先熬著唄。廣平侯府就是現在再急,過幾年那位宋小姐也嫁出去了,他們難道還能顯得發慌天天盯著自己家不成?


    知道自己家又一次被拒絕之後,裴靜姝氣得摔了好幾套茶具。


    “從來隻聽說過姑娘家拿喬多拒幾次親才答應的,不想現在大男人也有這種矯情做法了?”裴靜姝咬牙切齒,“紅羅,你再往禮單上添一倍的東西,再加一千兩銀子,我就不信他們家不動心!”


    “是。”裴靜姝身邊的大丫鬟連忙去準備了。


    柳大娘在看到新的禮單還有那一千兩銀票的時候確實愣了一下,銀票還好,她在顧家看過不少,但那禮單上有很多寶貝她是聽都沒聽過的,更別說見過了。柳大娘有過那麽一瞬間的心動,不過這點心動很快就被江雲蘭乖巧安靜的模樣所取代。


    事實上宋家派媒婆往他們柳家跑了那麽多趟,王媒婆感受到的不是誠意,而是壓力。她看得出來,宋家其實並沒有將他們家放在眼裏,隻是逼著要把自己家裏的姑娘往他們家嫁。柳大娘雖然沒什麽見識,但也聽說過低門娶婦高門嫁女,這宋家一心要把女兒下嫁,怎麽想怎麽有問題。


    柳大娘十分懷疑那位姑娘是個嫁不出去的,要麽就是性子不好沒人敢要,從這宋家最近的做派就可以看出一二。要麽就是已經跟人有人首尾的,聽說那些大戶人家遇到這種事情,就會找個寒門把女兒下嫁了。隻是沒了清白的還好,萬一肚子已經揣了一個想找人喜當爹呢?


    柳大娘想想都不寒而栗,越發堅定了不能答應這門親事的決心。


    裴靜姝就沒遇到過這樣不知好歹的人家,隻想找人施壓,偏偏又找不到什麽助力。大長公主府那邊將他們廣平侯府壓製得死死的,她想動什麽手腳都難。


    一想到這裏,她對裴靜妤就更恨了。如果不是裴靜妤的話,大長公主如何會這樣對自己?明明都沒有證據,卻一力地打壓自己,這不是無理取鬧公報私仇是什麽?


    “既然柳家這樣不識好歹,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裴靜姝冷冷道,“紅羅,拿上二百兩銀子出去找人發布謠言,就說那柳家已經打算退了之前的婚事,迎娶高門貴女了。我看那江家的野丫頭知道了這事以後還敢不敢厚著臉皮不退婚?她要是識趣的話就主動把親退了,不然我不介意幫她一把!”


    紅羅聽了這話毛骨悚然,心想夫人的所謂幫忙一定不是正常的幫忙,而是要破壞那個姑娘的名聲了,甚至還有可能要對那個姑娘造成實質上的傷害。畢竟夫人從前為了讓玉嬋小姐順利嫁入永恩侯府的時候也做過這樣的事。


    夫人當初可是趁著永恩侯世子的未婚妻去上香的時候,花錢買通了山匪淩辱了那位姑娘呢。


    紅羅至今想起來都渾身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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