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十五年冬。


    冬日裏的紫禁城白茫茫一片,雪花簇簇的往下落,路上的宮女太監走路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小心摔倒,既濕了衣裳,又失了禮儀,被貴人責罰。


    一位蓄著胡須的太醫被小太監帶著,往後宮的方向走去。


    紫禁城西北角鹹福宮東偏殿,舒寧靜靜的坐著,她已經穿來七天了,現在終於理清了現實。


    上輩子的她選的專業不好,卷生卷死終於找到一份不錯的工作,可惜租住房屋失火,她因為淩晨還在做ppt聞到了煙味,先是撥打火警電話,然後挨家挨戶敲門救人,可惜最後耽擱了時間,自己沒能逃出去。


    臨死時,舒玉聽到了一個聲音說她不該在這個時候死,她現在身上又有了功德,如果她想,她可以接著活。


    舒玉答應了,然後就被送到了這個平行世界的清朝,還帶了一個金手指,她可以點石成金。


    現在屬於康熙十五年冬天,她,萬琉哈氏·舒寧,康熙十四年十二月內務府包衣小選被選中,十二月十三日入宮,同時入宮的同事還有未來的良妃覺禪氏,未來的孝恭仁皇後烏雅氏。


    可能是長得好,萬琉哈氏剛進宮就成了格格,並未做宮女,甚至還帶了一名陪嫁入宮。1


    隻可惜近一年來,皇上忙著三藩之亂,並未多進後宮,就算是要進,也是去今年春天剛剛進宮的鈕祜祿格格和佟佳格格那裏,去年被選中的這一波新人中,除了和佟佳格格住在景仁宮的烏雅格格,其他人甚至都沒能得見天顏,康熙爺就像是把她們這一波人忘了一樣,還沒得寵,這一批人就已經失寵了。


    既然已經失寵,底下的人也就逐漸怠慢了起來,炭火逐漸就短缺了起來,格格份例上的炭,時常給不夠,前邊李福晉也沒管,內務府那邊的人越發怠慢了起來,紫禁城的冬天冷,今年的雪又下了個不停,沒炭火自然要著涼,這一不小心,萬琉哈氏就感染了風寒。


    本身其實也沒什麽大問題,萬琉哈氏底子好,好好養著,不出半個月自己也就好了。可清朝生病了有個習慣是餓幾頓就好,李福晉就讓她先餓著,萬琉哈氏就被這麽生生餓了兩天。


    誰知這麽一餓,病反倒是重了起來,晚上竟直接發起了燒,前邊正殿的李福晉一看這不行啊,風寒什麽的,誰知道會不會傳染,又嫌晦氣,隨便找了個太醫看過開了點藥之後就發話說:


    “既然風寒,那就在自己屋子裏呆著別出去了,等養好了再出門。”


    這麽一句話,萬琉哈氏就相當於被禁了足,不讓出門了,甚至就連身邊的侍女銀枝和銀葉,也被李福晉說:“好好伺候你主子,少上前邊來。”


    原本萬琉哈氏份例裏的炭就不夠,每次都得銀枝和銀葉不僅得親自去取,過去還得三催四催的,才能拿到,如今李福晉這麽一說,底下的人每日就準她們用膳的時候出去拿膳,其他時候都得在屋子裏窩著。


    原本的炭就不夠,再不讓自己去催,那邊的人就更怠慢了,沒炭火,每天吃的又都是清粥小菜,熬了兩天,萬琉哈氏燒的渾身滾燙。


    原本的陪嫁銀枝看著自家姑娘燒的意識不清,心一橫,闖到前邊李福晉正殿門口跪著求她好歹讓自己再去請太醫院的人來一迴。


    李福晉雖然不在乎萬琉哈氏這一個小小的格格,但看銀枝這樣哭求,實在吵鬧,就派身邊的宮女藍珠過去看了一眼。


    藍珠還小,不過十四,一看見萬琉哈氏高燒成這樣就慌了神了,李福晉知道了萬琉哈氏情況實在危險之後也生怕是萬琉哈氏真的有什麽事情,死在她這宮裏,可就不好了,到時候皇上說不準還會覺得她沒能力管好著一個宮。


    想著皇上前些天透露的意思,是想明年趁著封後大封六宮,這要是在這個檔口,她宮裏出了這樣的事兒,實在是不吉利,李福晉就派自己的人去請了太醫,又派自己的人跟著催了炭火,有李福晉的話,內務府那邊也不好做的過分,炭火立刻就足了,


    萬琉哈氏這才慢慢的好了起來,隻是人,卻不是從前的那個了。


    舒寧記得自己剛過來的時候就聽見身邊人在說:“格格您可終於醒了,這都三天了,您要是再不醒,奴婢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睜開眼睛一看,是個容長臉,白麵皮,長得很清秀的宮女正在哭,憑著記憶,舒寧認得這是她從家裏帶來的侍女,叫銀枝。


    後來她才知道,銀枝為了給她請太醫,費了多大的勁兒,李福晉是主位,銀枝就算是她帶來的人,可李福晉照樣有權罰她,要是當時她覺得銀枝是在鬧事,隻怕她今後就見不到銀枝了,自己也可能就這麽燒沒了,想到這裏,舒寧就是一陣後怕。


    還好,後來來的那個太醫是個老成的,也敢用重藥,不過幾天,她的病就好的差不多了,今兒太醫再來請了脈,就能從膳房領到正常的飯菜了,吃了一個星期的清粥小菜,舒寧覺得自己嘴裏都快淡的沒味道了。


    這迴來的太醫還是上次李福晉派人請來的那位,姓劉,劉太醫按照規矩搭了脈之後道:“格格原先身體強健,加之年輕,現下已無大礙,隻是身子有些虛弱,需要好好將養著,再不可受風了。”


    “多謝太醫,銀枝,送太醫出去。”


    看著銀枝遞給太醫的荷包,舒寧還有些心疼,這可是五兩銀子,她兩個月月例,就這麽送出去了,做格格,當真是連病也生不起。


    可她也不能不給,這是宮中的定例,雖然沒有明文規定,但大家都是這麽給的,若是不給,難保太醫院敷衍,以後不給你好好治病。


    宮中生活不易,起先萬琉哈氏進宮的時候倒是也帶了一千兩銀子的,可這才不過一年,就已經花了四百多兩了。


    平日的吃食、四季的衣裳、冬日的炭火、身上的首飾,不得寵的,都得拿銀子去換,宮中若有喜事,像是其他嬪妃晉升,皇子公主滿月、周歲等等,還得花銀子去置辦賀禮,也是一筆開銷。


    舒寧病剛好一點的時候,就算了算自己還剩下多少銀子,結果發現,作為格格,她收到的賞賜的少,給出去花銷的多,尤其是剛剛分進鹹福宮的時候,為了讓主位對自己有個好印象,今後過的好點,萬琉哈氏還特意拿了快二百兩銀子打了一對金鐲,送給李福晉。


    兩隻鐲子光金子重就五兩,又五十兩是給內務府工匠的手藝費,再加上給工匠加班的謝錢,又是五十兩,再加上這事兒走了內務府的路子,還有五十兩是給內務府的,可是花了不少錢。


    可李福晉看到東西之後,就說了一句話:“果然是小選出來的,眼光也不怎麽樣,這金子忒俗氣,還粗粗笨笨的,戴著隻怕手疼,不過難為你一片心意,藍玉,收著吧。”之後也沒見對萬琉哈氏多加照顧。


    萬琉哈氏送禮失敗,待到年末,算了算賬,才剛一年工夫,家裏帶來的銀子就花去小一半,雖然還剩下幾百兩,卻並不敢亂花,她可是要在宮裏邊呆一輩子的。


    這也是為什麽原來的萬琉哈氏冬天炭火短缺,也不去內務府拿錢換炭火的原因,她要是再這麽花下去,最多明年年底,就得向娘家伸手要銀子了,炭火缺是缺,好歹還是有,也就是冷一點,要拿錢去內務府,又是一筆花銷。


    萬琉哈氏自小身子強壯,也不覺得冷一冷是什麽問題,左不過多穿點就是了,可惜運氣不好,感染了風寒不說,還要餓著,在家裏的時候,阿瑪和額娘再怎麽覺得餓兩頓是風俗,也不會完全不給飯吃,可在這鹹福宮裏,李福晉的話僅次於聖旨,萬琉哈氏兩天沒吃飯,自然虛弱的發起了燒。


    偏生第一個太醫看李福晉的態度不過糊弄,她身邊的人又被禁了足,不讓出去,所以萬琉哈氏這才高燒沒了。


    原本,萬琉哈氏是想著,等年節的賞賜下來,炭火就不缺了,她也能鬆快點,但可惜,她再沒這個機會了。


    想到這裏,舒寧就想嚐試一下自己的金手指,若是真的,那就是幫了大忙了,在這宮裏,若是沒有恩寵和位份,那最重要的就是要有銀子,拿去內務府疏通疏通,又或者拿銀子換了了炭火,也就不會冷著了。


    其實前幾日舒寧就試過,但可能是之前她的身子太過於虛弱,並沒能弄出來金子,於是舒寧就想著病好了再試。


    舒寧從外邊的樹底下隨便找了幾塊小石頭拿進屋子裏,躲著銀枝和銀葉,在裏間想著把石頭變成金子。


    看著桌子上的石頭一點點的變成金色,舒寧長長的鬆了口氣,這下總算是有希望了。


    隻是石頭變了一部分就停了,舒寧再想也無濟於事,於是她不再繼續,隻是找出剪子和戥子,將變成金色的那部分剪下來,再用戥子稱了稱,約莫五十克,用現在的說法,大概是一兩三錢。


    舒寧拿著金子,叫了銀枝進來:“拿著這塊兒金子去內務府換點炭火吧。”


    銀枝看著手裏的金子就是一喜,但隨即眉頭又皺了起來:“格格,咱們的錢不多了,這樣用的話,還不知道能撐到什麽時候呢。”


    銀枝是萬琉哈氏從家裏帶來的,大概也知道舒寧帶了多少錢進宮,幸好舒寧平日的錢都是自己管著,她不知道具體的賬目,隻是知道要省著花,否則舒寧還真的不知道要如何瞞過銀枝。


    “是我之前太過儉省了,該花的錢,還是得花的,身體才是本錢,為了節省熬壞了身體倒是不值當了,錢沒了還能問家裏再要,可命沒了就是真的沒了。”


    銀枝一聽這話,就有點想哭,覺得自家格格受了大委屈了,否則平白無故的,格格怎麽會想到生死呢。


    最後,銀枝收拾好心情:“格格想通了就好,那奴婢去喊銀葉拿著錢去內務府換些炭火迴來。”


    舒寧看著銀枝身上的棉衣,恍惚記得這是她去年那件,而今年的,因為棉花少,她隻有換洗的時候才會穿。


    銀枝好歹還有進宮時的衣裳,但銀葉,今年才不過十四,僅有的兩件棉衣棉花都不夠,時常凍的手腳冰涼。


    “還有棉花,迴來可以加在衣裳裏,多穿點,比炭火一直燒著要節省點。”


    “格格剛還說不節省了呢。”


    舒寧看著同樣鬆了一口氣的銀枝,會心一笑,沒說什麽。


    等銀枝和銀葉迴來的時候,舒寧看見她們兩個身邊多了一個小太監。


    “這是咱們宮裏的小果子,路上見到我們倆,順路幫忙把這些炭火和棉花抬進來。”


    舒寧看見這小太監累的額頭都冒汗了:“進去擦擦汗吧,我屋裏有碟兒點心,給你了,吃了再走吧。”


    這太監舒寧沒印象,但這宮裏的太監其實她都沒什麽印象,清朝太監不隨嬪妃走,是按宮殿分配的,有點本事的,就去巴結著主位了,不會來她們這些小格格麵前晃蕩,就算是想謀一份前程,也會去得寵的主子跟前辦事,不會來她這裏。


    “多謝格格。”太監的飲食裏糖油難得,正好今兒他沒吃飽,在這兒吃了再迴去,正好也不用分了。


    下午,舒寧在屋子裏和銀枝、銀葉一起拆衣服,把新得來的棉花加進去,三個人中倒是銀葉做的又快又好,沒一會兒就給自己把衣服弄好了。


    舒寧誇她,她臉頰飛速的飛上一團紅:“當不得格格這句誇,不過是些雕蟲小技。”


    “你比我和銀枝還小呢,手藝就這麽好,當然值得一句誇,這是你在家的時候學的嗎?”


    “是我額娘教我的,小時候時常看見額娘繡些東西貼補家用,我也跟著學了些。”


    這邊三個人剛把衣服弄好,前邊李福晉就派身邊的藍玉過來傳話:“既然格格身體好了,還請格格明日按時辰去請安。”


    舒寧放下衣裳:“知道了,明日我會按時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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