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我馬上來!」男孩嬉笑著跑向老人。


    「慢點!乖孫,別摔著!」


    遠處。


    磚塊搭建的瓦房上有一群嬉戲的麻雀。


    「啪嗒——」


    亮光滅了。


    怨氣裏的人聲漸漸化為了男孩的心聲。


    「又不是我的錯!」


    「為什麽我不能活下來?」


    「為什麽偏偏是我被親人拋棄?」


    「是我死了爹娘,而他還活得好好的?」


    「這麽不公平!」


    ……


    群蛇般的怨氣彼此糾纏,最終顯現出一個肥胖扭曲的中年男人的臉,七竅不斷翻湧出一團團黑色的血塊。


    楚愴然勉強辨認出那是曾經的礦場老闆。


    「所以我把他吃了!哈哈,我吃了!吃了!吃了!吃了!我厲害吧,哥哥!」


    原本安靜的男孩突然瘋狂大笑著咬住了楚愴然的手,竟咬出了血。


    【係統:玩家生命值下降至50/60】


    楚愴然疼得抽了口氣,馬上起身遠離。


    男孩的眼白消失,黑黝黝的眼瞳裏流出血水,身形也變得模糊,散出絲絲怨氣。


    怨氣像聞到血味的鯊魚,一股腦地朝他受傷的左手衝來。傷口立刻被撐開撕裂,鮮血不斷從裂口流出,沿著手心淌下來。


    【係統:玩家生命值下降至40/60】


    第4章 青煙燃,冥使來


    天上的雨勢變大,宛如堅硬的小石子般打落不少綠葉,直直地砸入礦坑,掀起一陣泥沙。


    楚愴然感到強烈的震動——地震發生了!


    礦坑裏騷動起來,人們匆忙收拾手裏的工具,跟著領頭的工長朝礦坑上方走去。


    山頂的泥沙裹挾著沿路的樹木向礦坑衝來,傾瀉而下的「瀑布」短短幾分鍾便填滿了礦坑。


    一部分人還沒來得及唿救,就被泥石流嚴嚴實實地埋進泥沙裏,硬生生窒息而死。另一部分人被拍擊著撞向山體,肉體在與堅硬石塊觸碰下粉碎,落個死無全屍的下場。


    怨氣在礦坑上空聚集,越來越濃重。


    早已死去的人們從泥沙裏一個個鑽出,身體的關節以非人的姿勢扭曲著,低垂著頭佝僂著身子朝坑外爬。他們伸出一雙雙手抓向楚愴然的方向,想把他拉下去。


    無數雙手的拉力一下子把楚愴然拽倒在坑邊,幹枯的指節像盤根錯節的老樹根牢牢釘住他的雙腳,然後沿著小腿攀爬而上。


    他半個身子都懸在空中,隻剩手臂岌岌可危地攀著坑邊的泥土。


    「來吧。」


    「來吧,和我們一起。」


    「我們會讓你開心幸福。」


    ……


    怨氣化作的低喃在他的耳邊不斷迴蕩,如同誘人瘋狂的詛咒,攪得腦海裏一陣陣眩暈,意識裏瞬間僅存「不讓自己掉下去」這一個念頭。


    那些手指從他衣服的縫隙裏鑽了進去,貼著後腰越抓越緊,嬌嫩的肌膚上留下一道道紅痕。


    冰冷的觸感和輕微的刺痛感讓驚醒的楚愴然感到一陣後怕。為了防止意識再次陷入混沌,他把嬌嫩的下唇都咬出了血。鐵鏽味在口腔裏瀰漫,刺激著腦海稍稍清醒了些。


    「真是厲害的怨念啊。」楚愴然疼得微紅了眼眶。


    他渾身都沒了力氣,被拖著往巨大的礦坑滑去。抓在地上的指尖被堅硬的碎石劃破,在泥土上留下兩道滲著血色的長長抓痕。


    那些幹枯的手已經攀上了他的肩膀。


    楚愴然拚盡最後一點力氣凝神屏息,飛快地念出術法。


    【係統:驅鬼師技能「庇護·鳥」發動,體力值下降至20/40】


    左手流出的鮮血脫離了他的手心,在空中凝聚成一隻鳥兒的模樣。「鳥兒」張口鳴叫,聲音化作波濤從它嘴裏一層層湧出,把一切驅趕在外。


    站在坑外的男孩重新平靜下來,恢復了正常的模樣。


    逃脫後的楚愴然站起身,走近男孩,輕聲安慰道:「沒事的,有我在。來,全部交給我,所有讓你難受的東西都交給我。」


    他蹲下身子,注視著男孩重新變得清澈的雙眼。


    溫柔的語氣讓男孩感到久違的溫暖,他小心翼翼地問:「哥哥,我可以見到爹娘嗎?」


    「……能。」


    「外婆也可以嗎?」


    他忍住鼻子發酸的滋味,露出一絲微笑:「能,你的願望都會實現。」


    「謝謝哥哥!」男孩開心極了,乖乖地照著他說的話做。


    整個空間宛如按下了暫停鍵,泥沙停止了流動,被泥沙包裹的人們也停在了原地。


    楚愴然驅散了「鳥兒」,然後操控著符咒形成一個透明的「薄膜」,罩住男孩的靈體。


    「你叫什麽名字?」他再次問道。


    「元福,陸元福!」


    話音剛落,名字變成了「枷鎖」。


    「陸元福」三個字不斷重複,首尾相連,密密麻麻地爬滿了包住小男孩的膜,一層又一層。直至覆蓋住「薄膜」的每一個角落,名字的增長才停止,不再躁動不安。


    「後麵要怎麽處理就不是我能管的事了,等會兒自然有那邊來接你。」


    男孩疑惑地看著他,聽不懂眼前溫柔的大哥哥在說什麽。他把手組成喇叭狀,朝楚愴然喊道:「謝謝哥哥,我會再來見你的!我喜歡你!」


    「好,我等你。」他微笑著和男孩揮手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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