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裏不住懊悔,卻又在隱隱期待。


    周應星沒有第一時間表露出明顯的喜惡,是因為感受出宿瀧一直以來的偏愛與照顧,還是因為性子本就慢,壓根沒有反應過來?


    衛生間響起淋浴的聲音,宿瀧錘了一下床,腦袋裏的胡思亂想幾乎要把他壓倒。


    換作是從前的他,肯定會直接順勢表露心意,並且明確了那人抱著什麽樣的想法,最後再做出選擇與決定。


    可是現在不一樣,人不同,情況也不同。


    對待那個小孩,他總是莫名地小心翼翼,就像是一個不屬於自己的寶藏,不知道何時便會從自己身邊悄無聲息地消失...


    良久。


    周應星終於出來,身上帶著淡淡的沐浴液氣味。


    他走到宿瀧身前,黑暗裏也看不清那人神情,「裏麵滑,我把手機給你留在裏麵了。」


    宿瀧喉嚨直發緊,輕輕扯住他的衣擺,「周應星,我有話想...」


    周應星打斷道:「你先去洗吧。」


    語氣慌亂而急促。


    宿瀧拗不過他,應著離開了房間。


    衛生間內帶著悶熱,洗手台上放著周應星為他留下開著手電筒的手機。


    心裏藏著事,這個澡洗得算是極其漫長。


    結束後,宿瀧抽出了一根煙,突然想起屋內的人,又放棄地送了迴去。


    他迴到屋內,身上的水珠蒸髮帶來陣陣寒意,有些冷,卻能讓他一直處於清醒。


    隱隱約約看見周應星正坐在床邊,盯著窗外出神。


    宿瀧走過去,同他一樣坐在床邊。


    「我以為你要把自己洗掉一層皮。」周應星輕輕開口。


    兩個人都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怪異的氣氛遍及整個房間。


    聽到那人先圓場,宿瀧那股緊張又湧上來了。


    他搓了搓手臂,「兔子,我手機,你看到了。」


    這一句是肯定句,周應星卻還是給了迴應,「...嗯。」


    颱風還未停歇,暴雨隨之而來。


    一道閃電點亮了整個房間,宿瀧終於吐出了一口氣,「我並不喜歡扯謊,更何況還是在這種事情上,其實我沒想這麽早告訴你的...但是既然你看到了,我想,你也該知道我的心意了。」


    莫名其妙地,周應星繃直了背。


    「...我,並沒有看起來那麽灑脫,你說過你是我的粉絲,我怕你和別人一樣,隻是喜歡從前的那個群光。」


    而不是我。


    聽到這話,周應星的眸子微微顫著,不自覺捏了捏手腕。


    宿瀧苦笑了下,「失去了這個所謂的粉絲濾鏡,對我來說也不知道是福是禍,所以不敢去奢求太多...」


    「但我還是想要告訴你,你對我來說不一樣,跟任何人都不一樣。」宿瀧微微側頭,「周應星,你為我做的事情,我全都看在了眼裏,也記在了心裏,是你的出現讓我慢慢找迴了最初的自己。」


    「我很謝謝你,但除此之外,我更想知道你為什麽要為我做到這樣,你對我,真的沒有一點感覺嗎?」


    一字一句,輕柔而真誠,全都砸進了周應星的耳中。


    是啊,為什麽他要這樣做?他完全沒必要這樣做,這本就解釋不通。


    可那人是宿瀧,哪怕和那個群光再不同,他仍然是宿瀧。


    而隻要是宿瀧,他就是會願意去這樣做...


    周應星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他晃了晃腦袋,否認道:「...我和你說過,我不是gay。」


    「周應星,這不能是你拿來拒絕我的理由。」


    「......」


    一陣沉默,周應星斂了眸。


    這件事情的衝擊力太大,算到今年,他才活了十八年。


    高中的時候他不是沒有被人表白過,他看在眼裏,隻覺得有些不明不白。


    明明是素不相識的人,是如何能喜歡他一年多,後來他還是從張止州那裏聽來的,那女孩無非是喜歡他這張臉,被拒絕後轉頭便去追求上另一個了。


    是啊,也隻有這張臉,他除了這張臉外,沒有任何一點是會被人喜歡的。


    但是,他從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被一個男人表白,又那麽認真,認真到他真的要信以為真...


    周應星緩緩開口,「...對不起,我不太明白你這樣算什麽,所以對不起...」


    話外之意,不了解你們gay的想法,也不明白你們gay的感情是如何產生。


    而周應星的感受就是,這人就像是有了新鮮感想玩一玩,或是分手後想找一個人陪伴安慰自己,剛好這個時候周應星來了。


    又或者是看到了希望,想要將人留住,所以選了這麽一個極端的方法。


    幾分真心,又有幾分假意?


    作為剛剛成年還沒有觸及過感情的周應星,哪怕他心中同樣一直帶著奇怪又複雜的情緒,但他依然是選擇退縮迴避。


    這樣,他也不至於吃到什麽虧。


    好在,宿瀧這個聰明人聽懂了其中淺層的含義,他很多時候都懷疑他和小孩是不是共用一個腦電波。


    雖然被拒絕得很果斷,但難得能從周應星口中挖出「猶豫」,也算是意外收穫。


    他覺得,小孩對他不是沒有感覺的,所以一切要慢慢來。


    得到了一些希望,宿瀧的心緩和了不少。


    他梨渦淺露,輕聲道:「我喜歡你,很喜歡你,隻是喜歡你,不是因為什麽gay不gay的,這都是我的真心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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