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素日就吃這個?」


    江霖緊皺著眉頭,沒有動筷,他比秦湘暖受到的衝擊要多一些。在京城裏的世子爺,縱然是知道百姓的日子有些不好過,可親眼得見,還是震驚。


    黑老大搖搖頭,盯著麵前的那碗粥出神,「尋常時候哪裏能吃的這麽好,這是招待貴客,才把寨子裏存的東西都拿了出來。平時,我們餓了便喝兩口水,充充飢。都是些身強體壯的漢子爺們兒,餓一頓又能如何?左右是餓不死的,若是真的暈了,倒了,就取點兒幹糧吃。」


    秦湘暖順著黑老大的視線看過去,所謂的幹糧,隻已經長滿黴點的窩窩頭和大餅。


    「這是上個月,我們從打劫的鏢隊那裏搶來的,雖然已經努力保管了,還是……」二當家把整盤餅子推到秦湘暖的麵前,黑老大抱歉的說著,「你看!是我們忘記了,幾位貴人哪裏能吃這樣的東西。」他想起秦家隨身攜帶的那些米麵和肉,抬手想要把盤子拽迴來。


    秦湘暖卻伸手摁住,把餅子拿起來,摘掉上麵的黴點,咬了一大口。


    又幹,又硬,還帶著一點點的餿味兒。黑老大和二當家都目瞪口呆的看著秦湘暖,著急的把手裏的水碗遞過去,眼睛裏都是感動的神情。本以為,貴人會嫌棄他們,黑老大的胸腔都在震動著,他激動的抓著碗的邊沿不說話。秦湘暖擺擺手,江霖替她輕輕敲打著後背,用自然的動作替她緩和著噎住的難受感。


    「這東西,還是要把黑色的黴點給取掉再吃,否則對身體有害。」


    秦湘暖提醒,黑老大此刻顧不得其他,隻能連連點頭。「今日能夠遇到你們,想來是我們和村子裏大家的造化,老黑在這兒謝過……」黑老大站起來,端著水碗,想要以水代酒。秦湘暖也沒有客氣,將它一飲而盡。眾人在寨子裏稍微休整了一夜,等天還沒有亮,月亮仍掛在樹梢的時候,便啟程向山下走去。


    這條路,黑老大他們不知走了多少遍,輕車熟路。


    他們甚至能夠準確的知道哪棵樹下麵有泥坑凹陷,所以一路上也格外順利。遠遠的,秦湘暖看到了那一片被廢棄的田地,周圍都是碎石,夾雜在泥土中間。村落寂靜,沒有炊煙,仿佛是沒有人生活一般,家家戶戶甚至是連禦冬的衣物都沒有。秦湘暖停下腳步,彎腰在地上撿起一點泥土,用手指在指尖揉搓著,放到鼻子前麵嗅了嗅,心裏稍微有了點兒底。


    「黑叔叔!」


    第一百一十一章 營養不良


    黑老大正想給秦湘暖介紹,遠處就跑來一個小黑點。臉蛋兒凍得通紅的小男孩兒氣喘籲籲的跑到黑老大的麵前,雙腿都有些發軟,鼻涕因為低溫凍成兩道冰柱,他的手掌都是凍裂的痕跡,耳朵通紅還生著凍瘡。但男孩兒的眼睛卻是晶晶亮的,此刻慌張到布滿淚水,抬起手臂揉了揉眼睛,「我沒有做夢吧,黑叔叔,真的是你們迴來了?」黑老大想要把他抱起來,指著秦湘暖說,「沒錯……」


    「黑叔叔!你快去看看大奶奶吧,她不好了。」


    男孩兒沒有等黑老大說完,掙紮著想要從他的懷裏跳下來,指著村兒裏的方向說,「伯伯說,要快點兒把你叫迴來,許是還能夠看到最後一麵!」男孩兒說罷,黑老大的身體像是被雷劈了一般,釘在原地半晌,把孩子扔到地上,立刻沖向村裏的某個屋子。


    二當家本是想要跟去,迴頭看到愣住不知道緣由的秦湘暖,隻能語氣稍微焦急的說著,「那是老大的娘,已經六十多歲,身體一直都不好。」秦湘暖垂眸,意味深長的看了眼江霖,倒是把責任都推到他的身上,急忙說著,「我們此行是帶著郎中的,帶我們去看看,說不定能夠幫上忙。」


    「那請快跟我來!」二當家在前麵帶路。


    江霖跟秦湘暖也加快了腳步,他眯起眼眸,將身體湊到秦湘暖的身邊,肩膀歪斜抵著她的,「你倒是會用我的東西來做人情。暗流跟我說,你也精通醫術,為何不說自己去治?」


    「二當家知道我是女子,我尚且年輕,在他們眼裏就算是會醫術,也不值得信任。可你帶來的郎中就不同了,那般老的模樣,打眼看著就是醫術高明,行走多年的人。」秦湘暖毫不避諱的說著,她沒有提起醫術的高低,隻是點出如今所有人都喜歡用眼睛來看待問題。


    江霖皺眉,把秦湘暖的話反覆琢磨著,心裏微動。


    「娘!」幾人剛走進院子,就聽見黑老大的哭聲。幾乎有兩米高的男人此刻跪在床頭,握著枯瘦如柴的老婦人的手,眼淚止不住的落下來,像是孩子一般。老婦人有點兒燈滅油盡的意思,眼睛已經無神,卻還是握著黑老大的手,眼角有一滴淚劃過,「我兒,我……兒。」


    秦湘暖見狀,對江霖說,「讓太醫快點兒來。」


    「讓開!」救人要緊,秦湘暖也顧不得其他,從袖擺裏掏出之前得到的禮物針包,銀針迅速的落下,沒入老婦人的皮膚。穴位準確,幾乎是眨眼間,秦湘暖鬆口氣,總算是暫且幫她吊住這最後的一口氣,等她做完這些,太醫也拎著藥箱匆匆趕來,看到銀針落下的位置,感慨的迴頭說:「姑娘這手醫術,我自愧不如。」


    作為醫者,是能夠準確感知到對方醫術高低的。


    秦湘暖也沒有隱瞞,站在床邊看著老婦人的狀態,「年歲已高,長期沒有食物,怕是……」營養不良。但這種名次說出來,太醫也不會懂。她猶豫的時候,太醫已經開出了藥方,想要遞給黑老大,「病情已經持續了一陣子,想必是要用猛藥來保住命的,她的身體已經出現虧空,等把命保住,再慢慢調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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