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太子長琴從蓬萊仙島迴到芒山,本想先去錦瑕山同清楓知會一聲,但想到若是讓他知道血紋珠已丟失,那豈不是令他徒增煩惱,更何況帝江等在錦瑕山周圍駐守,這事鬧到天帝那裏就不好了。


    然而他自己也很是煩惱,貿然下凡,有違天規,可不下凡,他如何找血紋珠呢,為此茶不思飯不想。


    閉門的第三日,辰星君突然造訪,長琴本不想見他,但念及他痛失友人不久,也不好駁他的麵子,便命人帶他進來。


    辰星君帶著改好的戲本《紅衣》來請長琴作曲,他興致勃勃地進門,到嘴邊的話就被長琴滿臉的煩悶給活生生按了迴去。


    辰星君趕忙坐下,關切道:“可是我來的不是時候,上仙為何眉頭緊鎖,滿臉鬱悶?”


    長琴原本不想說,但想到辰星君或許會有不一樣的法子時,還是開了口:“辰星君你有所不知,自錦瑕山出事後,清楓與我是許久未見,前段時間,我們好不容易見了麵,他托了件很重要的事情,奈何需要下凡,我正為如何下凡發愁呢。”


    辰星君聽了這番話,放下戲本,沉思許久,忽然有法子,一拍桌子,“我有辦法了。”


    長琴眼前一亮,“快說來聽聽。”


    “六個時辰後,中嶽大帝要到九重天來匯報人間的情況,你找他聊聊,興許他能幫你。”


    “這倒是個好辦法。”長琴一邊說著,一邊從辰星君的手裏拿過戲本,“辰星君,我這些日子事情多,比較忙,作曲之事可能會耽擱,但一定竭盡全力,不叫你失望。”


    辰星君突然握住長琴的手,神情嚴肅,“長琴上仙啊,這《紅衣》是我為嘉夙寫的故事,你什麽時候有空再好好譜曲,我不急著要,這是我最在意的作品,請認真地對待。”


    長琴吩咐身邊的仙仆將戲本好生收藏,隨即拍了拍辰星君的肩膀,“辰星君,我知道你與嘉夙情意深重,《紅衣》這出戲我一定認真寫,比此前的任何一次都還要認真。”


    辰星君得了長琴的承諾,放下心來,忽然又想起些什麽,“長琴上仙,聽說這次中嶽大帝來九重天是和天帝進行密談,不設宴席,與以往不同,你若是前去碰麵需得靜心等等。”


    “原來如此,中嶽大帝此次來九重天一定是有要緊事。”長琴不免有些擔憂,眉頭緊蹙,“今日確實比他之前來九重天的日子要早許多,人間恐怕是出事了。”


    “哎呀,這安生日子還沒過多久。”辰星君憤憤地跺了跺腳,“這些時日糟心事可真多,長琴上仙,你也要多保重啊。”


    長琴笑著點點頭,“那是自然,辰星君也要照顧好自己。”


    兩人又隨意寒暄幾句,長琴便將辰星君送出了芒山。隨後,他趕忙又給自己搭理一番,這段時間到處奔波,他也憔悴不少,自己平日久居芒山,偶爾去錦瑕山小聚,不同外人打交道,也不知中嶽大帝可好說話。


    02.


    長琴忐忑不安地站在大殿不遠處,他一遍又一遍地在腦海裏演練著與中嶽大帝打招唿的樣子,但很快,他就意識到了一個問題,那就是,他並不知道中嶽大帝是何模樣。雖然以往九重天的盛會他去過幾次,並沒有全部迴絕,但去的次數一個巴掌就能數過來,更何況每次去都是在與清楓鬥嘴,哪裏會去關注中嶽大帝。


    “長琴上仙,你怎會在這裏?”水瑤看見在天帝大殿外忐忑不安,彷徨不前的長琴,忙打起招唿。


    長琴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水瑤,“我有事想找中嶽大帝,於是在此等待。”


    “巧了,我也是來找中嶽大帝的。”水瑤拍了拍籃子,“中嶽大帝有一株十分心愛的仙草,每次來九重天都要到錦瑕山要一捧三生池水,用以澆灌滋養。現在錦瑕山封山,我便送過來。”


    “太好了!”長琴激動地叫起來,“我正愁與中嶽大帝素不相識,要如何開口,有你在,就有的說了。”


    “她來了。”


    長琴循聲看過去,隻見大殿之上緩緩走下一人,淡藍色的衣裙,步履輕盈,端莊典雅。麵若中秋之月,柳眉星眼,唇紅齒白,兩頰紅潤,身姿豐腴。


    長琴沒有想到,凡間的五帝之首,中嶽大帝竟是位風姿綽約的女帝。


    中嶽大帝見到水瑤,親切地走上前,拉起她的手,便敘起話來:“好些時日不見,水瑤妹妹一切可好?”


    水瑤笑盈盈的,見了故人大抵也很是開心,“近日挺好的,有勞姐姐掛念。”


    “是嗎?”中嶽大帝看著有些憔悴的水瑤,心中有些擔心,再加上傳聞,就更放心不下了,“聽說錦瑕山出事了,可嚴重?清楓上仙和清珝清音可還安好?”


    長琴站在一旁,聽中嶽大帝這麽問,就知道,她與錦瑕山眾人關係不錯,那麽有關清楓的事情,她一定會幫忙。


    “他們不太好。”


    還未等水瑤開口,長琴急忙上前,說了一句。


    中嶽大帝看著長琴,疑惑地問:“不知這位仙上是誰,有些麵生?”


    長琴行禮,“在下芒山太子長琴,見過中嶽大帝。”


    中嶽大帝一聽名號,心中一驚,忙扶起長琴,按照品級,她可受不起此等大禮。“上仙這禮真是折煞我也,我怎擔得起?”


    “不瞞大帝,我有一事相求,不知您現下可有時間,能到芒山詳談?”


    中嶽大帝原本想推辭,凡間還有一大堆事情等著她去處理,但看到長琴那真誠的眼神,言語又那般懇切,身旁的水瑤也用期待的眼神看著她,隻得答應。


    到了芒山,中嶽大帝看著漫山遍野蒼翠欲滴的景象,不禁感歎道:“真美啊,和仙史裏記載的完全不同,仙史裏明明說芒山是座荒山。”


    長琴看著眼前鬱鬱蔥蔥的樣子,忍俊不禁,“仙史沒有錯,以前的芒山確實是座荒山,偶有仙獸來訪,但清冷至極。我習慣了,便也不覺得怎麽。後來清楓到芒山拜訪我,覺得相比錦瑕山,我這兒實在是磕磣,於是從錦瑕山帶來不少樹種,但芒山荒太久了,不是什麽樹都能栽活,清楓費了不少心力,才有了今天這番景象。”


    中嶽大帝看著長琴說起芒山的神情,明白他與清楓想必是交情深厚,這次所托之事,八成也與清楓有關。


    進到屋中,仙仆乖巧地上茶,水瑤自知自己該走了,於是將籃子放在中嶽大帝身旁,溫柔地說:“姐姐,錦瑕山還有許多事等我去做,我就不打擾了,這籃子裏的五瓶三生池水是我家上仙特意囑托我拿來的,還是老話,三生池水大補,姐姐澆灌時,一次不要混入太多,水瑤先行告退。”


    中嶽大帝滿意地看著籃子,微笑著目送水瑤離開,“妹妹慢走,下次有機會一定好好聊聊。”


    長琴沒有急著說血紋珠的事情,而是先問中嶽大帝:“您此次來九重天,想必是凡間有什麽變故吧?”


    說到此,中嶽大帝臉色瞬間凝重起來,“本來不是什麽大事,但我總隱約覺得不對,近一百年來,不少半妖離奇失蹤,三百年前妖王突然退位,失去蹤跡,於是來九重天匯報。”


    半妖,長琴心中一驚,該不會是有誰知道血紋珠在凡間,想要硬搶吧,尤妼的孩子一定是半妖,需要血紋珠調整體內的靈力,若是這樣,找到她已經刻不容緩,然而清輝珠還沒有借到。


    長琴陷入了沉思,中嶽大帝見他不語,輕聲喚到:“上仙,上仙?”


    長琴這才如夢初醒,“事關緊急,我也就直言了。想來大帝也知道,錦瑕山禁地封印著多年前致使天界浩劫的魔獸西平,九百日前,也就是凡間的九百年前,魔尊衝入禁地,解開了西平的束縛,如今清楓每日用生血下咒,強行鎮壓西平,奈何仙力日漸不支,於是我去蓬萊仙島,想為他借血紋珠,可血紋珠因一些意外流落凡間。但我不便下凡,想請大帝幫我找找。”


    中嶽大帝知道事關重大,絕不能坐視不理,再加上她略有耳聞,前妖王突然退位似乎是因偷與仙子相戀,為了避免禍事,於是悄然消失,這些碎片般的線索一定有關聯。


    她點點頭,“上仙放心,中嶽定竭盡全力找尋血紋珠,隻是這血紋珠是上古寶物,我該如何尋找?”


    這涉及另一個大問題了,長琴歎了口氣,“要想找到血紋珠需要清輝珠做指引,不過這由我來想辦法,待我借到清輝珠,我自會想辦法送給大帝。”


    “那我便在凡間等上仙的消息,這段時間我也會盡可能找尋血紋珠的下落。”


    長琴感激的點點頭,“多謝大帝。”


    中嶽大帝拎起籃子,準備迴凡間,臨走時,她對長琴說:“上仙,三界太平是我們共同的願望,若是九重天不太平,那麽凡間也定然大亂,屆時,我也不可能獨善其身。”


    長琴看著中嶽大帝的背影,心中升起一絲敬意。


    03.


    長琴送完中嶽大帝,又馬不停蹄地趕往月宮,如今月宮的主人是嫦娥仙子,以往在盛宴上見過,之前在迎月日盛典上倒是有過交流,但交流不多,浮於表麵,對於她肯不肯幫忙,長琴心裏很是打鼓。


    還沒等長琴進入月宮,就看見玉兔一臉懊惱的坐在宮門口的台階上,左臉紅腫,像是被什麽打了一樣。長琴和顏悅色地在她身邊坐下,從腰間的錦繡囊中拿出一瓶藥膏,遞給玉兔,“這個藥膏療效不錯,你敷在臉上,一炷香的時間就能消腫止痛。”


    玉兔小心翼翼地接過藥膏,“多謝長琴上仙的關心。”


    長琴沒想到這小小玉兔竟記得自己,卻沒注意到她原本沒事的右臉也泛起了紅暈。


    玉兔將藥膏塗抹在臉上,冰冰涼涼的,聞起來還有淡淡的清香。“這藥膏真好聞,上次在醫仙館裏開的藥可難聞了。”


    看著玉兔這楚楚可憐的模樣,長琴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小腦袋,這下好了,玉兔的臉更紅了。


    “這藥是我自己調的,平日彈琴多了,手容易疼,我不喜歡藥草的味道,便找玫瑰仙子要了玫瑰仙露,加入藥膏之中,這味道便怡人許多。”


    玉兔看著藥瓶有些不舍,但仍遞給了長琴,“既然是上仙的獨門配方,那還是還給上仙吧,我沒有用完。”


    長琴著實沒料到玉兔的這個舉動,將藥瓶推了迴去,“這藥膏我芒山有很多,這個你且收下,若是日後還需要,盡管來取。”


    玉兔聽了這話,眼前一亮,“我可以去芒山看您嗎?”


    “這有何不可?”長琴笑起來,一笑就笑到了玉兔的心裏去,“月宮離芒山雖然遠了些,但若是想來,也不是難事,就怕嫦娥仙子舍不得你。”


    “才不會呢。”玉兔委屈起來,圓圓的眼睛閃著淚花,指著自己的左臉,“仙子日日自責,覺得不該拋下後羿獨自飛升九重天,可她又舍不下青春美貌和永生,於是常常醉酒,喝醉便撒酒瘋,我這臉就是她拿酒壺給砸的。吳剛就更慘了,仙子若是醉的厲害,砸東西便更加肆無忌憚,吳剛還得忙著收拾。”


    來一趟月宮,沒想到還能得知嫦娥仙子的另一麵,酗酒的仙子,這還真是少見,可這樣的話,想要借清輝珠不就更難了。思慮至此,長琴便笑不出來了,一瞬間神情落寞,眉頭緊蹙。


    玉兔見狀,慌忙問道:“上仙怎麽突然變了神色?”


    長琴歎了口氣,“我今日來月宮原是有要事找嫦娥仙子商談,如今她醉酒不清醒,可怎麽辦才好。”


    玉兔看著眼前的長琴,想起很就以前,久到她都忘了是多長時間,那是他們第一次見到,自己還在嫦娥的懷裏,是隻白白的兔子,那是嫦娥剛飛升九重天的時候。


    玉兔是後羿送給嫦娥的生辰禮物,常人隻覺得嫦娥美得不可方物,世間罕有,能娶到她是後羿的福氣,隻有玉兔知道,嫦娥的脾氣陰晴不定,常使小性子,不開心時,還會打她。沒想到她飛升時,竟還帶上了自己,然而自己沒有吃仙藥,九重天的仙氣於自己而言,那是要命的詛咒。


    長琴因與淺跡仙子私交甚好,於是交接月宮的任務自然落到了他的頭上。嫦娥剛抵月宮,便扔下玉兔進去參觀了。玉兔在地上難受的抽搐著,唿吸困難,就在這時,長琴輕輕抱起她,渡了仙氣,又喂了她仙藥,她這才緩過來。一睜眼,就看見溫潤如玉的長琴,笑眯眯地給嫦娥介紹月宮各處,聲音似潺潺溪水,溫柔清朗,他棱骨分明的手輕柔地撫摸著她,溫暖舒服。


    隻是這個際遇,長琴恐怕已經忘了吧,但玉兔始終沒有忘記,她努力修煉,有了人形,最喜歡向各宮仙婢打聽長琴的消息,可惜,長琴深居簡出,愣是沒什麽消息。


    玉兔此時隻覺得,不管是什麽事,就算豁出性命,她也要幫長琴,“上仙,您找我家主人有什麽事,可否告訴我,說不定我有辦法。”


    長琴原不想告訴玉兔,但她的眼神實在是太熾熱,一時間,長琴覺得那是不容拒絕的眼神,“我想找嫦娥仙子借清輝珠一用。”


    玉兔犯了難,清輝珠是月宮的鎮宮之寶,但為了長琴,她什麽也顧不上了,“上仙,這事包我身上了,您等著。”


    還沒能長琴反應過來,玉兔已經消失在眼前。


    沒過多久,玉兔跳過來,似一團白色的火焰,嘴裏叼著清輝珠,長琴將手伸過去,接過珠子,“多謝,你幫了我一個大忙,相當於救了我摯友的命,我欠你一個人情,日後若你有什麽需要,盡管向我提,我一定做到。”


    玉兔搖搖頭,“能幫到上仙就是我的願望,若是可以……”


    見玉兔扭扭捏捏,長琴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小腦袋,“但說無妨。”


    玉兔無比真誠地看著長情的眼睛,“若是可以,希望上仙有空時能常來月宮看看我。”


    “一言為定,我會來的。”


    玉兔看著長琴的背影,久久不肯離去,隻是以後在月宮的日子沒有那麽難熬與無聊了,她有了新的期待,她要等喜歡的長琴上仙來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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