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贊同她的話:「一定會很幸福。」


    隨即捏了捏女孩的臉頰,語氣含笑:「我們也是。」


    女孩不好意思地低下頭,男生輕笑,拉著她的手往前走。


    鄭溫嶠手指緊緊捏著註銷戶口的單子,不可置信地看著男生的側臉。


    雖然幾年不曾碰麵,但是即使隻是有過一段短暫的交流,她也認出來了。


    是薑淳初和他的女朋友。


    她怔怔地跟在他們後麵,又怕被發現,隻敢隔著一段距離遙望他們漸漸走遠。


    女孩會主動摟住薑淳初的手臂,他傾身一攬,就能把女孩抱在懷裏。


    鄭溫嶠低頭,唇角浮現苦笑。


    那平靜而幸福的五年裏,在無數個瞬間,她也是這樣習慣性地抱著他的手臂,然後會被陳謹燃下意識地圈住而迴神。


    她遵照陳謹燃的意願沒有讓薑淳初知道給他捐獻眼角膜的人是他。


    陳謹燃說,希望這些能被救治的人向前看,不要停留在過去某一段難過的記憶裏遲遲不能忘懷。


    那是他不想看到的。


    可是,為什麽,你讓所有人往前走,你自己卻徒留在時光裏掙紮。


    你為什麽,給了所有人希望,卻唯獨讓絕望在自己心裏生根滋長。


    陳謹燃,你本應該,也是如此燦爛而熱烈地在人潮中成為獨一無二的存在啊。


    鄭溫嶠緩緩蹲下,雙手捂著臉,淚水湧出眼角,打濕掌心。


    窒息的感覺撲麵而來,鄭溫嶠習慣性地朝手心深唿吸。


    她的過度唿吸,她的病,陳謹燃永遠是那味藥引。


    鄭溫嶠捂著胸口喘氣,像極了擱淺的魚,一唿一吸都耗盡了所有力氣。


    她迷濛的眼看見薑淳初拉著女孩往前走,歡聲笑語,情濃意濃。


    那一刻,她在他們身上,看見了自己和陳謹燃曾經相愛的影子。


    驀然,薑淳初好像察覺到什麽似的,迴頭往鄭溫嶠這個方向看。


    一個瞬間,記憶裏他那雙不曾見過光明的眼睛如今醫治好,眸色純淨,眼神仿佛能一眼看到心底。


    光從他的身後照下來,自然這一刻獨獨偏愛他。


    鄭溫嶠愣住,這一刻,他的身影和她青春裏無數次牢記與默念的身影重合。


    一樣裹挾著清風少年意氣。


    唇角抿起笑意。


    陳謹燃,是你嗎?


    我記得你說,隻要被愛的人永遠記得,即使那個人已經離去,但永遠不會從心裏消失。


    因為你記得,那我就會永遠陪著你。


    我會成為你瑣碎忙碌生活中的一點。


    奔跑進落到你肩膀上的蔥翠綠葉間,融化在夏日冰鎮飲料瓶外壁的水珠上,浸潤在秋池一望無邊的深潭邊,和藏進你發梢永遠不會消逝的冬雪裏。


    年年歲歲,寒來暑往,我都會一直記得你。


    記得曾有一個少年,那樣真誠而熱烈的愛我。


    我的童年,我的青春,我的未來。


    都因有你的出現才有如今的光華與明麗。


    感覺有東西落在頭髮上,鄭溫嶠抬眼,白色絮狀的雪緩緩飄落,輕柔地像墜入羽毛一般的美夢。


    下雪了。


    明明是冬天,可是那抹在青春裏永遠不會變老的背影,是如酒般香醇春日裏,值得被反覆細細品味的存在。


    更像是電影裏的鏡頭才能留下的老照片。


    街邊過道狹窄,居民樓林立窄道兩側,你走在我前麵,一腳邁進林蔭。


    綠葉擠破窗前復古的圍欄流瀉出來,渲染一片春意。


    我說你是上個世紀的神明,滿攜一腔無人匹敵的意氣風發。


    鄭溫嶠沒去擦眼角滑落的淚,直至滾落唇畔,被笑意抹去。


    女孩眉眼彎彎,雪粘上眼睫,某種思念終於寄託。


    我赤腳涉足,自荒野中走過。


    沿途貧瘠荒蕪,民不聊生。


    腐朽與沉淪,迷茫與彷徨,我帶著猶疑,有一瞬間的惴惴不安。


    直到還我一片聊勝於無,隻要你曾走過,對我而言,就是最好的饋贈。


    能有一個人曾用他的滿腔真意來愛我,不管何時想起,都會在一個讓人昏昏欲睡的午後,小心走到少年身後,然後輕輕遮住他的雙眼。


    用盡畢生溫柔,在他耳邊說。


    「希望你,永遠喜善並存,笑意長存。」


    以後曾幾何時,我也能驕傲的和年少時期那個不完美的自己說,我曾經勇敢地愛過一個人。


    而且,現在依然愛。


    「正文完」


    第二十八章 番外一「在你不知道的時間裏,依然記得」


    「我知道,一直是你。」


    那段我們分開的日子裏,生活的日常裏舉手投足間,好像也布滿了你的影子。


    我也曾在腦海裏描摹你的模樣,以至於某一天的某個瞬間,再次見到你——


    還是比所有人都更快認出你來。


    -


    陳謹燃已經進行化療三周。


    這幾天他坐在病床上看夕陽的時候,總會想起那個注視著他就會笑的少女。


    不告而別,真的是,最好的方式嗎?


    他突然很茫然。


    就像大漠樓簷蒼涼傳響的風鈴,搖曳不知歸處。


    這時,頭頂傳來涼意,讓他堪堪反應過來。


    化療開始進行的時候,為了防止患者大量脫髮造成心理的負擔和壓力,就要把所有的頭髮剃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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