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鄖身上的衣袍顏色很深, 布滿了繁瑣的花紋,平時散著的頭髮也被下人束了起來, 這樣一看, 溫鄖還是真有幾分溫家老爺的風度。


    鍾青已經等在院子外麵了,半晌, 丫鬟才把溫鄖扶出來。


    鑑於溫鄖早年藥罐子的名號,鍾青特別找了有手藝的丫鬟給溫鄖的麵上撲上了點胭脂,這樣看起來就不會那樣的蒼白了。


    溫鄖出來之後,鍾青就接替了下人的位置, 陪護在溫鄖的身側,可是溫鄖對他還多少有點芥蒂, 於是幹脆換來了自己院子裏的丫鬟在另一側扶著自己。


    鍾青壓低眉眼,十分順從的跟在溫鄖身後,隻是口中吐出的話就沒這麽順從了。


    「一會前廳的客人很多, 老爺沒怎麽與人交談過, 切莫用錯詞, 惹得別家笑話就不值當了。」


    溫鄖沒有理會鍾青,甚至一個眼神都沒給他,專心走著自己的路。


    見溫鄖沒有理會自己,鍾青的心裏隻覺得格外煩悶,這人總是這樣……


    到了地方,溫鄖也是這一段時間裏第一次見到溫府之外的人,怎麽說呢,都是些中年人,他和鍾青站在其中顯得十分格格不入。


    「這就是溫家家主,這般年輕?」


    溫鄖聽到了周邊人的竊竊私語,麵上掛著客氣的笑容開口與眾人寒暄,鍾青也是寸步不離的跟在溫鄖的身邊,陪著他在這些人之間寒暄。


    他記得之前自己也做過類似的事情,那是周姨娘剛剛當上主母的時候,那一次自己也是跟在周姨娘的身後和這些人周旋,隻是那時的自己在想些什麽?


    忍辱負重?計較得失?不對,那個時候自己什麽都沒想,隻記得結束之後要去洗個澡,把自己身上亂七八糟的氣味洗掉。


    也是從那時開始,他在周姨娘的飯菜中下了慢性毒藥,直到最後一副藥就著那盞茶被那個女人咽下肚子……


    「……」


    溫鄖迴頭看向身後緊貼這自己的鍾青,這人都快踩到自己衣袍的下擺了。


    「看來溫老爺跟鍾管家的關係很好啊!」


    「是啊,鍾管家的確是個有才之人,還是溫老爺會用人!」


    鍾青迴過神,抬頭就看到了溫鄖那雙猶如玉石清透冰涼的眸子,一時竟移不開眼了。


    溫鄖轉過身不去理會鍾青,看著身邊這些笑意盈盈的老狐狸。


    他怎麽迴聽不出來這些人的話是什麽意思,無非是在說他一個正統的溫家人卻被一個外姓人拿捏。可是這些對他來說又有什麽關係呢,他無非是來走個過場的,說實話,溫家在鍾青的手裏總比在自己這個病秧子的手中好。


    「各位老爺說笑了,我家老爺心善,才讓我有了如今的位置,說到底還是託了老爺的福。」


    鍾青微微後撤,讓自己不挨溫鄖這麽進。


    溫鄖抿起來唇,眼中毫無笑意。


    這邊的喚成也趁著有時間讓下人去準備些東西,焐熱的被子,燒好的溫水,還有些湯品,就怕溫鄖的身體撐不住。


    又過了一個時辰,溫鄖迴來了,迴來之後的溫鄖隻是簡單洗了把臉,洗去了麵上的胭脂,然後到頭就睡。


    這可把喚成給嚇壞了,趕緊讓人把大夫叫了來,不過幸好溫鄖沒什麽事,隻是太累了。


    到了晚上溫鄖才悠悠轉醒,喝了下人熬得藜麥粥,看著屋外漸暗的天色,溫鄖知道自己今晚大概是睡不著了。


    溫鄖避開了喚成的視線,裹上了大氅坐在院子裏看星星,隻是不知什麽時候他的身後站了一個人。


    察覺到身後有人的溫鄖連忙迴頭,本以為是喚成,誰知道他一轉身看到的卻是那個什麽事都做不好的小六。


    小六站在走廊裏麵,溫鄖站在走廊靠外,月光照得見溫鄖卻照不見小六。


    「是有什麽事嗎?」


    溫鄖看著小六的這張毫無特色的臉轉過了身,出聲問這個人是不是有什麽事。


    小六的嘴巴張張合合,到最後也隻是都說了一句夜寒,讓溫鄖早些迴去休息。


    溫鄖沒有理會,隻是簡單將人打發走了。


    離開的小六在不遠處看著溫鄖,搓了搓自己凍僵的手。


    秋天的夜晚很冷,天上掛的月亮也亮的很,周圍的東西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溫鄖有待了一會,覺得有些乏了的時候就打算迴去,誰知道剛剛離開的小六又來了。


    小六手上端著熱茶和蜜餞,走到溫鄖的身邊乖巧地站著。


    「少爺,喝些熱茶暖暖吧!」


    小六走進月亮地裏,手中的茶壺還散發著些許熱意。


    溫鄖注意到那盤子中的蜜餞是自己常吃的那種,不是上次差點把自己牙酸掉的那種,看來這個小六挺長記性的。


    溫鄖的手從大氅下麵伸了出來,捏了一顆蜜餞放在嘴裏,又喝了一杯熱茶。


    這次東西都沒出岔子,溫鄖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這麽晚辛苦你了,早些休息吧。」


    溫鄖衝著小六微微一笑,然後就轉身迴了房,留下小六一個人端著東西站在那裏。


    溫鄖的房門關上了,院子裏除了月光和小六其餘什麽都沒了。


    小六直起腰,抬頭看向空中的明月,眼中滿是迷茫。


    他……到底是在做什麽?


    溫鄖很晚才睡,白天醒的也很晚,醒來的溫鄖根本沒把小六放在心上,照常坐著自己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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