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一來,朱寶國打小就跟她這個姑姑特別親。她還清楚地記得,她嫁到王家去的那一天,朱寶國哭得特別慘,他說:姑姑,你能不能別離開我。姑姑,等我長大了,我娶你唄。姑姑,你別走,我捨不得你,你不在我身邊,萬一我睡不著怎麽辦……


    那個小小可愛又聽話的朱寶國啊……


    本來已經快要想不起朱寶國長什麽樣了,這個時候,朱寶國的形象對於朱母來說,突然變得特別清晰起來。連自己出嫁之前跟朱寶國相處的點點滴滴,都被她給想起來了。


    她一直以為,自己那麽好的一個侄子是被社會上的那些小流氓給帶壞,給害死的。誰知道……瞥了一眼跪在病床邊的王洋,朱母特別想讓王洋出去:「行了,你也別跪了。你應該猜得出來,現在我特別不想見到你。一看到你,我就想到寶國的死,我的心就……我對不起我爸,對不起我哥,對不起朱家的列祖列宗,我沒臉見他們。或許當年我堅持嫁給你爸生下你,我就已經不配再姓朱了。這是我造的孽,以後我死了,見到朱家的人,哪怕跪一百年,我也得求得他們的原諒。」


    朱愛的香火根是斷在她兒子的手裏的,是她婆家的人一手包庇,害得她一直不知道,自己的侄子到底是怎麽死的。


    如果不是喬楠把內情告訴她,或許直到她死了,她都不知道這個內情,不知道朱寶國是怎麽死的。等她到下麵,被所有的朱家人指責,不被朱家人接受的時候,她還處於被親兒子坑了之後一頭霧水地不清楚,自己到底犯了什麽錯,惹來了朱家所有人的眾怒。


    「媽……」王洋的聲音很暗啞。事情過去那麽多年,哪怕朱成祺死的時候,都沒有對王洋提過朱寶國的死,對朱寶國的死抱有懷疑。真的,朱成祺死的那一天,王洋覺得特別輕鬆,有什麽枷鎖在他的身上解開了一樣。


    他知道,朱成祺一死,這世上最後一個真正重視朱寶國的人就沒有了。從此以後,不會再有人關心朱寶國年紀輕輕沒了有多可惜,甚至還去調查,朱寶國死的真相。


    他人生之中唯一一次犯的大錯,隨著朱成祺的死,可以徹底被淹沒在時間的洪浪之中,不會再被人發現。王洋萬萬沒有想到,在他最放鬆,開始不再想起朱寶國的時候,親媽不但知道了真相,整個人還變得這麽激動起來。


    或許,朱母的反應王洋以前不是沒有想到過,隻是以前瞞得太好了,王洋一直瞞得非常成功。時間久了,特別是在朱成祺死了之後,他覺得,他媽這輩子都不可能有知道真相的那一天。


    又是喬楠,為什麽喬楠跟個鬼似的這麽陰魂不散。為什麽他家的事兒,哪兒都有喬楠的影子。喬楠是魔鬼,喬楠是為了陳軍的事兒,故意來報復他,不願意把朱家的遺產還給他。


    「媽,喬楠是外人,我是你唯一的親生兒子,你怎麽可以為了一個外人不相信自己的兒子說的話呢。寶國哥的死,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媽你不記得了嗎,寶國死的那一天,我一直在家裏,我跟你在一起啊。你為了外人的一句話,這麽懷疑我,往我的頭上扣屎盆子,還不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媽,你對我不太公平了。」


    王洋除開一開始被朱母的暈倒刺激到,變得手足無措起來,但這麽久了,該冷靜的,王洋差不多都已經冷靜下來了:「喬楠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你也有初步的了解。我跟她正在打官司,我是她的敵人。所以她會在你的麵前說我的壞話,一點都不奇怪。但是媽,你怎麽能把喬楠的話當真了呢,她是在誣陷我,她這是要害我啊。」


    「她知道我尊敬你,她想挑撥我們母子倆的關係,讓我焦頭爛額的同時,顧不上跟她的那一場官司。這些都是喬楠的陰謀,媽,你千萬別信,你要信的人,隻有我……」


    聽到王洋說得這麽義正言辭,再加上王洋一直跪著,作為一個愛兒子的媽,朱母其實特別想要相信王洋。沒辦法,王洋說得太認真了,讓人半點都看不出來她的話裏有扯謊的部分。


    讓朱母無法接受的是,王洋越是這樣,朱母越是相信,朱寶國的死跟王洋絕對有關係。朱母不是懷疑王洋,或者是從王洋的臉上看出了什麽破綻。


    沒辦法,這麽多年下來,她最愛的是王洋這個兒子,最信任的還是王洋這個兒子,所以,朱母就沒有懷疑王洋的時候。這麽一來,王洋說謊時候到底是什麽樣子,朱母是沒有印象的。朱母不知道兒子說謊是什麽樣子的,可她知道王父說謊是什麽樣子的。


    眼前這個言之鑿鑿的王洋,讓朱母恍惚之間看到了王父的影子。這個認知,讓朱母痛心不已。


    她全心全意依賴著的兒子,都到這個時候,還在騙她。既然洋洋真的說謊了,那就表明喬楠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寶國的死不是一場意外,不是寶國不學好,寶國是被人故意帶歪的。而做下這一切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生下來的好兒子。


    「行了,你什麽都別說了,你說得越多,我這個當媽的心就傷得越厲害。你說的話是真的假的,你真當我這個做媽的一點都判斷不出來嗎?就因為能判斷,所以我才心寒。洋洋,你怎麽變成這個樣子了呢?嫁給你爸,我高興,我喜歡,我從來沒有後悔過。現在不一樣了,讓你從小待在王家,害得你被教成這個樣子,這是我當媽的失職。我對不起朱家,我也對不起你。」


    她哪裏會想到,王家人的心會這麽黑,把她好好一個兒子教導成這樣,對她娘家動了那麽多的心眼。


    早先,她是真的想不明白,她哥是瘋了嗎,怎麽會留下那麽一份遺囑,把朱家的東西給一個外人,提都不提洋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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