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但凡是林老說的話,都不可能會有人反對。翟老爺子靜靜地坐在沙發上,嘴角微微勾著,和善地跟一尊菩薩一樣,少了年輕時那一份久經沙場的煞氣,和煦地如晚陽一般看著這一幕幕。


    林原康微微一怔,與翟老爺子眼神交流。翟老爺子坐著始終沒有動,卻對林原康點了一下頭,算是打了一個招唿,又像是在承認什麽。


    大家認識了這麽多年,彼此是什麽樣的脾氣,他們都太清楚了。林原康不適合煽情,翟老爺子不適合安靜。兩老在這把年紀,做了最不合自己脾氣的事情,答案,不言而喻,又是那麽無可奈何。


    林原康苦笑了一下,越發心疼地看著眼前這幾個孩子,說不出話來。


    阿姨還不清楚情況,聽到苗靚的吩咐之後,把翟升訂迴來的大蛋糕端了出來,放在桌子上。大蛋糕上插著七根蠟燭,代表三個孩子已經七歲了:「可以許願吹蠟燭了。」


    三個孩子今天的這個生日,已經不像半個小時之前感覺的那麽高興了。大寶領著二寶和三寶站在大蛋糕麵前,跟以前一樣,閉著眼睛許願。年紀小不懂事的小寶跟著湊熱鬧,哥哥姐姐們怎麽做,他也怎麽做。


    等三個孩子許完願,吹完蠟燭之後,向來沉穩寡言的大寶突然來了一句:「我剛剛許了一外願,我希望今年誰陪我過生日,明年也依舊是這些人陪我過生日。」如果能實現的話,他以後每一年的生日願望,都隻會許這一個。


    大寶這一番話,把在場所有大人都給振住了。大寶說的時候,一雙眼睛牢牢地盯著林原康,顯然,大寶的這個願望主要是衝著林原康去的。林原康既感動又失落,瞥向了翟老爺子:不知道姓翟的聽到大寶這個願望,會不會生氣。


    翟老爺子笑了,不愧是他一手帶出來的大曾孫子,說話多漂亮啊。哪怕大寶的話是衝著林老頭去的,但是大寶這句話完整的意思是把所有人都包括進去,連他在內。這麽聰明又周全的一個大曾孫子,他怎麽會生氣,他隻會高興。


    誰讓這麽好的孩子,是他教出來的,至少也有他三分之一的功勞。


    這麽一點長短,翟老爺子才不會傻到跟林老爭呢。更何況,他們倆個都是差不多已經大半個人躺進棺材裏的老傢夥了,爭這麽一點長短,有啥意思,他還嫌姓林的幼稚。


    「蠟燭都吹了,切蛋糕吧。」看到平時跟個煞神一樣的翟老爺子,今天異常的溫和,跟平時的樣子完全相反,林老也覺得沒意思了:「我吃一點點。」


    「來,大家一起吃蛋糕。」這個時候,翟升已經把蛋糕切好,阿姨則把切好的蛋糕盛出來,分給大家。


    田氏夫妻倆拿到之後,意思地嚐了幾口。田父讓田母坐在自己的身邊,這會兒,他想帶田母出去走走的心越發堅定了。活到他這個年紀,不知道什麽時候,他跟他老婆就和林老一樣了。那個時候,說什麽都晚了。


    田母似乎也受了不小的觸動,整個人變得安靜起來,哪怕看到小寶是怎麽粘在仨寶的身邊,對喬楠這個小舅媽又充滿著怎樣的孺慕之情,這會兒,田母一下子一點醋都喝不起來了。


    翟家的人是真心對小寶好的,哪怕小寶跟翟家的人再親近,小寶不但學不壞,隻會在翟家人的影響之下,越來越好。既然是對小寶好,她為什麽非要在意和計較?還有,小寶跟翟家的人是親,可跟自己這個奶奶在一起的時候,小寶對自己就不親了?


    不,親的,小寶跟自己的感情還是非常好的。


    小寶沒有因為翟家的人而疏遠自己,不喜歡自己這個奶奶,翟家的人又對小寶有那麽好的影響。拿她老公和兒子的話來說,小寶有翟家這麽一個外婆家,以後受的裨益多了去了。隻要事事樁樁對小寶好,她大可放開胸懷,要知道,小寶可是她的親孫子。


    田母握了握田父的手:「要推遲嗎?」林老也就這兩天的事兒了,如果要參加林老的喪禮,那麽他們的旅行必須往後放一放。


    田父倒不至於急著旅行,但是他還是對田母搖頭:「不需要,我覺得,以林老的脾氣,他走的那一天不會希望太多人去送他的。隻要他最重視的人,在他的身邊,送他最後一程,林老就滿足了。」特別是這種時候,他們這些外人還是不要摻和為好。


    「我都聽你的。」田母今天的脾氣特別好,當然也變得好說話了,田父說什麽,她應什麽。


    隻是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林老「去了」,田氏夫妻可以不出現,可是翟老爺子跟林老前後走了,作為親家,作為翟老爺子的晚輩,他們不能不出現。


    仨寶過完生日之後,當天晚上,確切地說應該是第二天的淩晨二點,林老笑著去了。


    照顧林老的阿姨悲痛不已,但她時刻謹記林老的交待,沒敢立馬把這個消息告訴喬楠和三個孩子,隻是偷偷跟翟升打了招唿。


    當時,翟升跟前兩天一樣,守著翟老爺子。他才跟林家請來的阿姨通完電話,等他迴翟老爺子的房間,看一眼翟老爺子時,突然發現,翟老爺子有那麽一點不對勁兒。


    翟升皺了一下眉毛,走到翟老爺子的床邊,摸了摸翟老爺子的手。雖然,翟老爺子的手依舊還有一點點溫度,但是比一般人正常的體溫又低了那麽一點。翟升屏息,把兩根手指貼在了翟老爺子脖子動脈的位置,那個位置的動脈,不跳了!


    「老爺子?老爺子,爺爺?爺爺!」翟升不得不推了推翟老爺子,可任他怎麽推,翟老爺子連丁點的反應,像是進入了深沉睡眠,叫不醒一樣:「爺爺,爺爺,你醒醒,別開這種玩笑,爺爺?」


    翟老爺子停頓的唿吸,開始泛僵的肢體以及怎麽叫都叫不醒的狀態,這些情況無一不告訴翟升,翟老爺子跟林老一樣,仨寶的生日才過,這兩位老爺子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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