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賜秀道:“總來也是要上山的,既然他們已經知道了,咱們就隨他們去就是了,也樂的有人引路。”當下便隨著兩個和尚而去。


    四人一路出了小鎮,上了少室山路徑,行了約有七八裏,二人忽然往一條岔路上去。


    鍾小小暗生警惕,拉住朱賜秀道:“這不是去少林寺的路。”


    朱賜秀道:“看這兩個和尚年紀也不大,腳力卻是不俗,行了這麽久,臉不紅氣不喘,依舊鎮定如閑,想來定是少林寺弟子無疑。他們把我們引上岔路,或許是另抄小路,這無樂和尚也真是的,咱們既千裏迢迢而來,一定是要送還寶物的,何必這樣急不可耐。”


    鍾小小見朱賜秀心地坦然全無心機,自己卻留上了意,暗想在少室山下,哪個大膽狂徒敢冒充少林弟子作鬼,不過江湖風波險惡,卻是不能不小心。


    少室山山路徑盤旋曲折,錯綜複雜,這一條路可能通往七八個寺廟,有一段共同路徑,倒也不算稀奇。


    四人再次行了約有七八裏,遙遙見前方有一處涼亭,亭中似乎坐著一人。


    鍾小小道:“一切小心。”朱賜秀點點頭,卻不以為意。二人攜手而行,不一會便來至涼亭中。


    隻見亭中那人約四十歲上下,模樣平常,絡腮胡,雙眼微閉,盤膝坐在石條凳上。身著褐色粗布麻衣,身前石桌上插著一柄無鞘長刀,直沒半尺有餘,露出的刀刃寒光閃閃。


    信慧道:“二位施主,走的想必也累了,在亭中歇息片刻可好?”


    朱賜秀道:“也好。”與鍾小小在一旁石條凳上坐下,信慧與信覺在另一邊坐了。朱賜秀心中暗凜,這三人坐勢恰好將自己二人夾在中央,若忽施暗算,隻怕抵擋不易。


    伸手輕輕在鍾小小手掌上一捏,鍾小小行走江湖多年,怎麽會看不明白其中訣竅,將身子微微一側,伸手摸向腰間軟劍。


    正在此刻,忽聽不遠處山道上傳來一陣歌聲,道:頭角蒼浪聲似鍾,貌如冰雪骨如鬆。匣中寶劍時頻吼,袖裏金錘逞露風。會飲酒時為伴侶,能行詩句便參同。來年定赴蓬萊會,騎個生獰九色龍。


    隨著歌聲傳來,一個落拓書生手中提著一葫蘆酒,搖搖晃晃,三步兩跌來至亭中。似有意似無意往二人身前一倒,撲坐在對麵石條凳上。


    朱賜秀聞聽此人歌唱,聲音渾厚,顯然內力非凡,腳步雖然虛浮,但雜而不亂,輕功必然上乘。


    此刻朱賜秀反而平靜下來,這二人行為奇特,必是為自己二人而來,信覺與信慧兩個和尚始終眉目低垂,但全身緊繃,蓄勢待發,八成也不懷好意。


    他偷偷在鍾小小掌中寫道:若有變,先殺和尚。他已看出四人中兩個和尚武功最低,先殺了和尚,免得被四人前後圍攻,失了先機。


    這時又聽叮鈴鈴幾聲銅鈴兒響起,東邊山道上來了一頭毛驢,驢背兩邊架著兩隻竹籠,其中一隻上蓋著一隻鬥笠,另一隻蓋著一塊藍布,裏麵鼓鼓囊囊裝著什麽東西。


    毛驢來到亭前站定,忽然聽有人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朱賜秀與鍾小小側臉看去,隻見原本蓋著藍布的竹籠中忽然鑽出一團事物,啪的一聲落在地上,轉眼間伸手伸足竟變作一個又高又瘦的老者。


    朱賜秀不由看得呆了,鍾小小道:“好厲害的縮骨功。”


    隻見那老者一笑,伸手拿起另一側竹籠上蓋著的鬥笠,從裏麵掏出一隻大壇子,拍開泥封,一股酒香頓時彌漫在涼亭之中。


    朱賜秀雖不嗜酒,但江湖人對酒皆情有獨鍾,尤其是原本倒在石凳上唿唿大睡的落拓書生,聞到酒香立時坐起,嘴裏高聲叫道:“好酒,好酒,是三十年的狀元紅嘛?”


    那高瘦老者哈哈笑道:“沒想到你這酒瘋子對酒果然有一套,正是三十年的狀元紅。”


    那書生身影一晃,越過二人向酒壇抓去,身手甚是矯捷。高瘦老者提著酒壇的手一縮,卻不像平常人那樣彎曲肘關節,而是整條手臂忽然縮短了一尺,書生出手雖快,卻依舊抓了個空,隻聽嗤一聲響,竟將他半截衣袖撕了下來。


    老者道:“不必著急,不必著急。”說著提著酒壇來至亭中石桌上,忽然伸手噌一聲拔出長刀,原本雙目微閉的漢子猛然睜開眼睛,緊緊盯著老者。


    那老者不慌不忙道:“好刀,好刀。”說罷將刀平放在大漢跟前,變魔術一般從懷中掏出五隻酒碗,一一放在桌上。


    朱賜秀二人冷眼看著老者,卻無任何動作。老者將壇中酒斟滿酒碗,忽然歎道:“如此好酒,可謂難得,有五碗已經足矣。”


    說罷竟將酒壇摔向亭外,隻聽啪一聲響,酒壇摔得粉碎,壇中十餘斤酒水四散流出,原本便濃鬱的酒香更猛增數倍,令人聞之欲醉。


    書生呆呆看著破碎的酒壇,嘴裏喃喃道:“可惜,可惜!”


    老者端起一碗酒,向朱賜秀道:“老朽吳勁鬆,請二位飲一碗酒可好?”


    鍾小小道:“原來是四川擒拿名家,八臂靈猿吳老爺,失敬。”她點破老者身份,一來是提醒朱賜秀此人擅長近身擒拿之術,二來也是江湖晚輩對前輩禮敬。


    吳勁鬆道:“說什麽八臂靈猿,不過是一隻毛都白了的老猴子罷了。”話雖說的客氣,但語氣中卻是掩蓋不住的露出一絲喜色。


    江湖人十分注重名聲,尤其是一個人的諢號,那是行走江湖的名牌,知道的人越多便說明此人本領不凡。吳正風成名於二十年前,原本見二人年紀輕輕,必然不識自己身份,是才道出姓名,卻不想鍾小小一口叫出自己名號,這讓一個沉默多年的老頭怎麽不歡喜。


    鍾小小道:“吳老爺突然駕臨,想必是有要事了。”


    吳勁鬆道:“十年前,老朽在川西遭人暗算,命懸一線之際,被人所救,聽說這幾天有人要來尋救命恩人的晦氣,便想前來看看,有沒有什麽能盡力的地方。”


    二人不明所以,暗想自己可沒打算尋誰的晦氣。


    那書生冷笑道:“吳老爺子隻怕是要失望了。”


    吳勁鬆道:“是嗎,聽聞那人一手毒掌十分厲害,你二人年紀不大,但氣息沉穩,想必已得了他的真傳,老朽正好見識一番。”


    朱賜秀聽他這麽說,分明是意有所指,暗想自己這一手毒掌雖然傷人不少,可沒得罪過少林寺和尚,怎麽這老頭要‘見識’自己的武功?


    鍾小小暗道,難不成此人是爺爺的仇人,想必打不過爺爺,特意來尋幾個小輩的晦氣。想到這裏,已對這老頭極為不恥。


    朱賜秀懶得想那麽多,伸手從桌上端起一碗酒一飲而盡,道:“請!”


    吳勁鬆眼睛一亮,道:“唯少年能有本色,既知我是敵非友,還敢喝我的酒,憑此一點,我老吳服你。”


    說罷將酒一飲而盡,隨著酒碗落地,吳勁鬆雙手成爪狀,快如閃電般抓向朱賜秀手腕。


    朱賜秀冷哼一聲,手掌反轉成刀,內力逼至掌緣,切向吳勁鬆手指。他內力雄厚,運勁於掌,便與利刃已無甚區別。


    哪知猶是他如此反應,卻手腕一緊,依舊被吳勁鬆抓到。朱賜秀運勁後扯,吳勁鬆兩隻手爪卻像粘了膠水,始終擺不脫。


    二人糾纏幾招,吳勁鬆始終如影隨形,兩隻手緊緊抓住朱賜秀手腕,左右手四指扣在其兩腕神門、陰郤、通裏、靈道四穴之上,拇指緊按大陵穴,竟使他內力傳不到手掌。


    朱賜秀一身武功皆在兩掌之上,此刻手掌受製,一時竟不能脫身,驚怒之下,幾次運氣衝穴,皆被吳勁鬆以點穴手化解,不由又急又怒。


    一旁鍾小小見朱賜秀落入下風,急忙喊道:“運氣於胸,撞他胸口!”


    朱賜秀聞言眼前一亮,若論打鬥經驗,自己可真比不上鍾小小,忙將內力運至胸口,兩臂用力迴扯,用胸口撞擊吳勁鬆前胸。


    吳勁鬆年紀雖長,但內力遠不及朱賜秀深厚,若被撞到,必是骨斷筋折,胸口塌陷的下場。


    卻不想吳勁鬆已有準備,身體忽的跳起,竟似一隻猴子一般,跳上了朱賜秀肩頭,兩隻腳牢牢將他腦袋夾住,兩隻手卻依舊未鬆下來,朱賜秀整個人呈十字形,被他耍的團團轉。


    但吳勁鬆空有靈巧的身手,想要傷了朱賜秀卻也不易,二人一時僵持住。


    鍾小小有心想上前相助,但一旁持刀客與落拓書生虎視眈眈,更有兩個僧人看似事不關己,卻都暗自凝神相待,若群毆起來,以二對五,勝負難料。


    局麵一時陷入膠著,忽然聽朱賜秀一聲大喝,猛地一蹬石凳,整個人直衝而起,帶著吳勁鬆砰的一聲衝破涼亭頂蓋,落在地上。


    吳勁鬆立在朱賜秀肩頭,卻替他擋了大部分傷害,待二人落地,兩隻手已經無力再抓緊朱賜秀穴道,隻得鬆開手來。


    朱賜秀翻身而起,略顯狼狽,心中已然怒極,手上陰氣一閃,陰蝕掌蓄勢待發,鍾小小連忙喊道:“不必傷他性命。”倒也不是她好心,隻覺得此事有些蹊蹺,總得問清楚了再說。


    朱賜秀略一猶豫,唿的一掌淩空拍在吳勁鬆身體一側,隻聽砰的一聲,地上炸出一個深坑,吳勁鬆身體一縮,隨即舒展,鬆口氣道:“老朽認輸了,救命之恩已報,不會再阻你上山了。”


    說罷狼狽躍起,騎上毛驢飛快離去。


    朱賜秀唿了口氣,心中甚不痛快,轉身迴了涼亭,從桌上端起一碗酒來,咕嚕嚕喝了個頂朝天,看向持刀客道:“你也是來阻止我們上山的麽?”


    持刀客點點頭道:“不錯,我也欠那人一個人情,今日是來還賬來了。”


    朱賜秀怒氣衝衝道:“莫名其妙,你們要打,那就來吧!”


    持刀客道:“我使刀,對你空手,似乎有些勝之不武。”


    朱賜秀道:“婆婆媽媽做甚,不管你使刀還是使劍,我朱賜秀隻會一套掌法,全數接著就是了,你讓我動兵器,我可不會。”


    那人聽到朱賜秀自報姓名,猛地一怔,似乎從哪裏聽說過這個名字,但匆忙之間卻想不起來,眼下事關重大,也由不得他不小心。


    將刀抄起放在掌心,擺出一個藏刀架勢,對朱賜秀道:“來吧。”


    朱賜秀暗想這人倒也幹脆,一掌拍向持刀客。持刀客見他掌風並不猛烈,暗想這小子定是使的陰柔功夫,把刀一橫,平平推向朱賜秀攻來的右掌。


    朱賜秀右掌一翻,反扣向刀背,手指一搭,立刻便將陰蝕掌內勁傳了過去。持刀客猛覺五指刺痛,立時右臂一陣陰冷,暗想那人使得不是炙熱毒手,怎麽反成了陰寒之氣,莫非這小子並非他傳人,而是他門下網羅的一幫江湖敗類?


    眼下對招正兇,可容不得他細想,將大刀一翻,切向朱賜秀手腕。


    朱賜秀經過這許多場拚鬥,與其交手的又皆是當世一流高手,武功招式早已不同往日,見持刀客大刀一翻,立刻便是一招鴻飛冥冥抹向他麵額。


    持刀客見少年掌法精妙,不敢大意,大刀橫劈豎斬,連攻七八刀。


    鍾小小在一旁看到這招,立刻叫了出來:“這是關中大刀門的招式,閣下莫非關中刀俠呂紫刃。


    呂紫刃見她認出自家師門,暗想不好,這魔教八成要日後尋仇,當下把大刀一展,招式更加迅猛,竟是要把朱賜秀立斬當場。


    朱賜秀暗想我不過讓你幾招,事情不明前不想枉下殺手,你這人偏偏不知好歹,既然如此,我可不客氣了。


    當下左右掌同出,掌心蝕毒聚起,二人交手三十餘招,呂紫刃已是嘴角發顫,幸虧有大刀阻擋,朱賜秀的毒掌並未直接接觸他的身體,否則便不是這樣的效果。


    呂紫刃心想今日即便不能勝他,也得盡力而為,如此方能報老方丈恩情。當下把大刀揮舞起來,前後左右各劈兩刀,八刀刀影圍攏朱賜秀四周。鍾小小叫道:“他這一招叫做八麵玲瓏,正麵佯攻是假,需得防他後手反撩刀。”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風武少年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烏鴉心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烏鴉心並收藏風武少年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