彗星經過的時候,時常會拖著一條美麗的尾巴,星體過去了,尾巴卻不知會掃著誰。


    某一天,在恆信董事會上,石原突然痛陳紀寒錚的不是,指責他監管不力,導致公司蒙受重大損失,形象抹黑,紀寒錚一身汙水,百口莫辯,會後一衝動,便寫了辭呈,遞交給董事會,石原也不挽留,幹脆利落地在上麵簽了字。就這樣,旦夕之間,紀寒錚卷包走人,離開了工作多年的恆信。


    玉錦先是愕然,繼而問他:「怎麽辦啊?」


    「先走了再說,爺不受氣。」紀寒錚換上了人字拖,工字背心,大花短褲,四仰八叉地躺在沙灘的躺椅上,完全一副破罐破摔的模樣。


    「我養你吧。」


    他白了玉錦一眼,「你先養好你自己。」


    玉錦吐舌,視頻行業已經爛得不能再爛了,一個幾萬塊錢的小標也有中等以上規模的公司來搶飯吃,可她不怎麽著急,畢竟頹勢誰也無法改變,倒是紀寒錚這個樣子,她十分擔心。他不指摘誰,也不表露什麽不滿情緒,越是這樣,她越擔心。


    「如果,我是說如果,你找一份寫字樓的工作,我也換一個景氣點的行業,我們兩個人,三餐四季,簡簡單單,收入夠用,身體健康,不也挺好的?」


    紀寒錚看著天空,許久才說:「走著看吧,陌生的地方也不能隨便去。」


    一個月之後,事情有了轉機,紀寒錚和一家康養公司談妥了條件,這家公司的老闆叫徐子謙,是紀寒錚到h省之後結交的第一個朋友。當時他們同時在恆信入職,一起找房子,合租在一起,無話不談。幹了幾年之後,徐子謙看準市場空缺,從恆信辭職,跟別人合夥開了一家康養旅遊公司,專門服務於那些從全國各地來h省休養生息的人,目前運轉得還不錯。雖然公司盤子小,跟恆信有雲泥之別,但兩人知根知底,貴在交心,一到公司,徐子謙就把其中一個基地交給紀寒錚管理。


    地方呢,就在h省中部,叫天鷺山,在地圖上並不是什麽知名的存在,加上遠離海濱,外省來的人甚少關注,可本省人知道,那兒坐擁幾千畝原始熱帶雨林,層巒疊嶂,鬱鬱蔥蔥,是極為難得的天然森林氧吧。也是因為這個緣故,近些年,去療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


    「子謙這樣信任我,我不能辜負了他。」紀寒錚說。


    他整理出一個皮箱,對玉錦溫言道:「走了啊。」玉錦點頭,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滿院的紅紅翠翠之間,那些鬆鬆垮垮的衣服和他的氣質完全不搭,還是這樣西裝革履的好,男人一旦有事情做,真是改頭換麵一樣啊!


    紀寒錚這一走就是兩個多月,剛去的時候,他接連發過幾次照片,後來聯繫越來越少。如果不是隔兩周還會和玉錦打打電話,那個悄無聲息的樣兒,簡直要令人疑心他是不是遇到國外詐騙了。


    小燃問玉錦:「你為什麽要放他走?這個人就像在雲彩裏麵飄著一樣,你知道他明天飄到哪兒去?」


    她現在已經是整形醫院裏頗為搶手的醫生,膽大,心狠,手穩,什麽項目都敢做,抽脂、削骨也不在話下。位置一高,說話的底氣就足了:「你們這叫什麽日子呀,連個架都吵不起來,這有什麽用呢,你找他難道不是為了互相陪伴嗎?」


    玉錦不發一言,她正在給熱帶魚餵食,新養的各色魚兒最近是陪伴她的新寵。


    「不高興你就去找他,罵他、吵他嘛!」


    玉錦終於平靜地迴覆:「我怎麽不高興了。再說,他是去工作,我去找他幹嘛?」


    透過玻璃魚缸,小燃看她身形微弓,神情淡得不著一色,頓時氣結得說不出話來。


    倏忽一周。快下班的時候,玉錦接到一個電話,是趙欣桐的,她說,「我來海平了,見一麵吧。」


    半個多小時後,她們到了「方記」海鮮大酒樓,這是玉錦離開北方之後她們第一次見麵,趙欣桐的模樣讓她大吃一驚。


    記憶中的趙欣桐,身材高挑,肩膀略寬,喜歡穿款式各異的風衣,顏色在黑白灰和卡其色之間流暢切換,齊耳的短髮濃密微卷,露出的耳垂上總是戴著珍珠或者鑲鑽的耳釘,這讓她在英氣之外多出了一抹女性的溫柔繾眷來。她比玉錦大十二三歲,但資歷很老,玉錦研究生畢業後去應聘的那家媒體機構,當時她是麵試官,玉錦辭職離開時,她已經是穩坐副總編輯交椅多年的管理層。


    可時光是怎麽了,眼前的女人臉頰深深凹陷,憔悴得像是一片即將凋零的樹葉,即便是最小號的風衣,穿在身上仍舊顯得鬆垮,她太瘦了,已經清瘦到了極致,但是臉上的一抹微笑,依然淡定從容。


    「我生病了,肺癌。」她淡淡地說。


    在一次例行的體檢中,在她的肺部外層發現了那些該死的小東西,手術很快就做了,這隻是第一步,與手術遭的那些罪相比,放療和化療才是痛苦的n次方。她指了指自己的頭髮說:「都掉光了,現在是發套,能看出來嗎?」


    玉錦這才明白,為什麽一直覺得趙欣桐的髮型有些奇怪,但她隻能裝作很意外的樣子,「沒有啊,跟真的一樣,你不說我一點都看不出來。」


    趙欣桐點點頭,衣服和髮型是女人的盔甲,務必要保證它們在任何情況下都是好好的。


    說起來,玉錦有些愧對趙欣桐,不僅是愧對了她的賞識,就是離職的時候,玉錦也是悄悄的。那時候,她已經不歸趙欣桐分管了,不需要去厚著臉皮找她簽字,避免了一場尷尬,隻是在手續都辦完之後,她才給趙欣桐打個電話,說明了事情的原委,趙欣桐一聲長嘆,無言了許久,最後溫和地說:「事到如今,路也走盡了,換個地方換換心情也不錯。人生不易,那就祝福你以後一切順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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