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霍青娥的安排下,黑蓮教的大軍被分為前中後三軍。


    前軍由精銳騎兵組成,負責快速推進,追擊昆展的蹤跡;中軍由步兵和輜重組成,負責支援和補給;後軍則由輪休的騎兵構成,負責斷後和接應。


    三軍分階段壓迫性地追逐昆展,迫使其軍隊疲於奔命。


    昆展的部隊在黑蓮教的追擊下,不斷有士兵掉隊,士氣低落,戰鬥力大減。


    隨著時間的推移,昆展的逃亡路線逐漸清晰,斥候在東蛇溝附近發現了昆展的殘部。


    東蛇溝是一條蜿蜒的山穀,地勢險要,是昆展逃亡的理想藏身之地。


    後軍結束輪休,縱馬奔馳替代了前軍出擊。


    大批騎兵緊隨著昆展殘部抵達了東蛇溝,他們迅速占據了有利地形,封鎖了昆展的退路。


    中軍緊隨其後,開始布置包圍圈,準備一舉殲滅昆展的殘部。


    昆展的部隊在東蛇溝內,被黑蓮教的大軍團團圍住,他們已經無路可逃,又累又餓,士氣崩潰。


    世子身披銀甲,駕馬藏在部隊的中心,被團團親隨護住,他的眼中充滿了絕望和憤怒。


    宋平和張樂樂等人隨著後軍抵達了戰場,他們看到昆展的殘部已經被逼入絕境,心中不免生出了一絲感慨,之前是他們被車輪戰耗到油盡燈枯,現在則輪到了昆展。


    所謂現世報,應該莫過如是了。


    “放箭。”宋平淡淡地說道。


    “不打算和他交鋒?”霍青娥好奇地問道。


    “不。”宋平笑了笑。


    “放箭。”霍青娥對身旁的將領說道。


    “咻咻咻……”


    令旗揮舞,萬箭齊發,避無可避的馬匪殘軍如同被收割的麥子一般倒下,屍橫遍野。


    昆展活了下來,他身旁,幾個持盾的親衛把死馬當成牆壁,團團將他護住。


    “主子,我去去便迴。”宋飴看向宋平,她的聲音從容,目光裏盡是想要了卻一樁憾事的坦然。


    “去吧。”宋平抽出自己腰間的短匕,遞給了她。


    “就用它,斬斷你的過去,迎接你的未來吧。”他笑了笑。


    “嗯。”宋飴點了點頭,她平靜地接過了短匕,駕馬便衝出了陣。


    “哼!”宋蝶冷哼了一聲,她猛然一夾馬腹,也跟著她衝了出去。


    “斬斷過去,聽起來很難。”霍青娥看著她們遠去的背影,輕輕歎了口氣。


    “其實不難。”張樂樂突然發話了。


    霍青娥側頭看向她,好奇道:“願聞高見。”


    “如果過去是痛苦的,而未來是美好的,那麽斬斷過去就一點也不困難。”張樂樂眉目流轉,她的話中有話,言下之意也很是清晰。


    “那,如果過去是美好的,而未來也是美好的,那怎麽辦?”霍青娥歪著頭,表情卻沒了笑。


    “那就斬斷現在,把過去和未來連成一起,化作現實。”張樂樂聳聳肩頭,率性直言。


    “那若是現在也是美好的呢?還斬得斷嗎?”霍青娥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就如同美夢,就算你知道醒來的生活是明媚如春,你也願意醒來嗎?”


    “夢便是夢,再怎麽美,到頭來也終究隻是一場空。”張樂樂搖頭失笑:“有什麽不願醒的?”


    “是嗎?”霍青娥若有所思。


    對話之間,宋飴和宋蝶已然衝入山穀,短短片刻之間,一陣陰風吹起,風雪再臨。


    雪是如此之大,來得是如此之快,遮蔽了視線,伸手不見五指。


    宋飴從馬背上躍起,如同撲向老鼠的貓兒,身軀在風雪的掩護下踩踏在盾牌之上,瞬間就從盾陣的縫隙之中鑽了進去,宋蝶眼前一亮,亦是如法炮製。


    死亡降臨了,持盾的親衛們根本無力阻擋,在狹小的空間中,宋飴和宋蝶一左一右,幾乎是在刹那間就刺出了十幾刀,刀刀直奔要害,就算能避,多半也要傷殘。


    親衛們倒在了地上,有些漸漸變冷,和四周的風雪同溫,有些還未死亡,心跳泵動著最後一線唿吸。


    影衛們湧了上來,此時此刻,已無需多言。


    宋飴看著他們的眼睛,無論男女,都露出了笑容,那是明知將死,也要衝上去尋個解脫。


    他們不是為了侯府,更不是為了世子昆展,他們都是為了自己。


    宋飴不勸,宋蝶也隻是笑笑。


    刀鋒切過咽喉,短劍點入眼眶,點點血花飛濺,宛若朵朵紅梅。


    影衛們求仁得仁,他們追求的解脫,此刻終於觸手可得。


    宋飴笑著抹去了最後一個影衛的生命,她沒有把短匕從對方的心口拔出來。


    “二甲,你那方,可好?”她的眼神逐漸黯淡,瞳孔虛無地看著遠方,期冀地問道。


    “三甲,我過得很好,別擔心了,好好休息,好好地去吧。”宋飴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頰,淚水從她的眼角滑落,變成了冰粒,墜入風中。


    “我好後悔,二甲,我該……該……該……”遊絲般的氣息最終消散,她吐出一口白氣,眼睛大大地睜著,水汪汪地看向天空,她的臉上帶笑,心髒永遠地靜止。


    “我知道,三甲,我知道。”宋飴攬住她的身軀,緊緊抿著嘴唇,多日不見,三甲的身上全是傷痕,宋飴隻是看到了她的脖頸,就知道了她所遭受的一切折磨。


    她終於拔出了短匕,銀亮的刀刃被鮮血染紅,血液凝結成冰,膨脹,崩碎。


    近在咫尺,那身披銀甲的男人卻瑟瑟縮縮。


    他坐在地上,靠著死去的馬屍,抬著手,像是一個懵懂而稚嫩的孩童。


    宋飴想起了她被送入侯府的第一天,那個惡魔般的小男孩,把她吊在竹子上,隻是為了訓練那些惡犬跳高,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活過那一天的。


    想必,就連殺紅眼的狂犬也嘴下留情了吧。


    而此刻,她看著這個瑟縮的男人,那麽多年過去了,他還是一如既往,隻是一個孩子。


    宋飴冷冷地把短匕刺入男人的甲胄,沿著他的腹股溝一路向肋部劃動,她感受著刀鋒切開捆綁甲胄的繩索,然後就是皮膚和肉。


    “啪噠……”


    刀鋒劃過肋骨,在骨頭和骨頭之間發出沉悶地敲擊聲。


    男人似乎在哭,男人似乎在喊,宋飴卻聽不到,她滿眼都是淚水,滿臉都是憤恨。


    一刀,一刀,又是一刀,一刀。


    宋飴渾渾噩噩地迴過神來,眼前哪裏有什麽男人,分明是一團被砍的七零八落的屍體碎塊。


    她滿臉都是血,看著同樣被血冰覆蓋的宋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兩人對視而笑,捧腹而笑,跪倒在地,又哭又笑。


    風雪掩蓋了這一幕,沒人看得到,可她們那瘋狂的笑聲,卻成為了許多人永遠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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