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豫片刻,正要去隔壁喊門,就聽見窗上一片急促的刺撓聲。


    他刷地拉開窗,睨視著黑乎乎的貓球,很是嫌棄:「怎麽是你。」


    貓球一個弓身蓄力,蹭地就跳上了他肩頭,阿勒不耐煩:「邊兒去,我不吃你這套。」


    貓球不聽,後腿蹬著衣裳,前腿在他鬢髮使勁扒拉。


    阿勒差點兒想把貓丟出去,心說這貓平時見他就老實,隻敢偷偷摸摸拽褲腿兒爬衣裳,何時敢對他上爪子,真想下油鍋炸了麽。


    而貓球越扒越急,胸腔裏嘶嘶地發出聲響,像是催著他往哪裏去。


    阿勒倏地轉頭,在靜夜裏看向了側方緊閉的房門。


    第97章 貓不靈


    樓下酒意喧騰, 吵嚷聲透過層層木板,遞到樓上隻滾起了微小的塵粒,客棧的塗掌櫃上來喊門時, 龍可羨正在安安靜靜吃飯。


    一人一貓同時抬頭。


    鬱青起身開了門, 看到塗掌櫃左右手都占著東西。


    「喲, 還是這兒清淨, 」塗掌櫃左手提著兩個油紙包,哐地懟到桌上, 笑起來有種冶艷颯爽的風情,「山裏打的野物,給姑娘嚐嚐新鮮。」


    客棧隸屬於復昶商行,常年住的都是商行引進來的客人,魚龍混雜什麽人都有, 左右逢源是掌櫃的基本生存規則。


    此刻底下招待著海商大老爺,人家不愛女眷去往那烏煙瘴氣裏湊, 作掌櫃的就得麵麵俱到, 不讓客人覺著遭了冷待。


    油紙包還是熱乎的, 香氣隱約滲出來。


    龍可羨禮貌道謝,鼻尖嗅了嗅:「涼涼的。」


    「好厲害!」塗掌櫃揚起眉, 染滿蔻丹的指頭繞了兩圈麻繩,利索地扯開了油紙包, 「是山裏挖的草根兒,風幹後磨碎了用油浸個把月,炙肉時抹上點兒,別的地方啊嚐不到這滋味兒。」


    肉塊均勻地鋪陳在紙麵上, 那股沖鼻的香料味兒更明顯了,塗掌櫃自顧自地撕了半塊兒進嘴裏嚼下, 又招唿鬱青起罈子。


    「這壇叫貓不靈,不醉人,糖水兒似的,我們這海氣重,年年冬日就要埋兩罈子,待開春下雨了便給孩子們喝,就是果漿,姑娘也嚐嚐。」


    「貓……不靈?」


    塗掌櫃撲哧地笑,又湊近了點兒:「光腚的崽子披毛的貓,這兒山貓多,漁家都怕貓偷魚,每到山貓出沒的時候就會拿貓不靈兌點兒水,擱在院裏,貓啜了便同醉酒似的,走三步就打歪。」


    龍可羨悄悄地瞥了眼貓球,貓球瞪圓了眼,連飯也忘了吃。


    清冽的漿水滑進碗裏,徐徐地漲到碗邊沿,塗掌櫃看著那飽滿的弧麵,突兀地笑了聲:「貓不靈的由來,還有個不一樣的說法。」


    「東邊山裏頭住著土族,姑娘想必是知道的。土族崇拜地靈,在族地裏養了隻靈豹,靈豹早些年常常傷人,族裏的祭司便請了乩子來扶乩,結果在扶乩時沒看住靈豹,讓它跑了出去!」


    龍可羨聽得緊張,一雙眼睛眨都不眨。


    塗掌櫃擱下罈子,彈指一擊,在沉悶的「篤」聲裏說:「誰料得那靈豹奔竄間打翻了陶罐,被裏邊的果漿勾住了饞蟲,隻是舔了幾口,便東倒西歪的一副醉樣,被族人又給扛了迴去。」


    「這等怪力亂神的傳說遍地都是,比漁網還密,權當聽個趣兒,」塗掌櫃舉起碗,喝糖水也有豪飲的架勢,「姑娘慢用,我還得下樓去給那些個酒蟲緊緊皮子。」


    房門開了又關,貓球從床底下鑽出來,跳上了桌,謹慎地繞著空碗轉了兩圈,低頭嗅,須臾,發出個鄙夷的「喵嗚」,表示不感興趣。


    龍可羨很有興趣,伸出的手卻被鬱青截下來了,他查驗過後,兩樣都嚐了嚐。


    「我鼻子靈,沒有毒的。」


    事實上,這類荒僻小島不比主國,處心積慮用毒,還不如直截了當拔刀,後者的效率遠超前者,再說了入住客棧之後,晚間的飯食都是客棧提供,沒道理再專程上樓來送毒,太刻意,太得不償失。


    「過個手安心。」


    確認沒有問題,鬱青斟了兩杯:「白日我帶人進了一趟山,山裏人防備意識很強,設有地陷和樹網,水裏也攔著棘刺,我不敢驚動,標下了位置。」


    龍可羨嗯嗯點頭,顧著把蔬菜埋在飯底下:「謨奇說,祭祀時候,才放人進去。」


    「嗯,明日我再去走一趟,把族地的方位摸清楚。」


    龍可羨往他那推了推油紙包:「你吃。」


    堵住了他的話。


    鬱青安靜地撕著肉塊,送進嘴裏是還是溫的,汁水保存在肉的紋理中,被牙齒擠出來,漫得滿嘴滿頰都是香味兒。


    他短暫地忘記了忙碌的公事。


    龍可羨不是解語花,她專注地活在自己的方寸之地,隻有阿勒能肆意出入,她對旁人沒有多餘的期待,因此與她相處起來不累,甚至隻要待在她身邊,就能在鬆弛之餘緩慢自愈,明懿是這樣,鬱青也是這樣。


    他沉默寡言,像道沒有存在感的黑影,在斷臂之後連依附的資格都被剝奪,成為了一枚棄子,公子很願意讓他衣食無憂地生活下去,那對公子來說是體恤下屬與獲得追隨者的雙贏,但他知道自己會活成什麽樣,他會在酗酒、自怨自艾、振作精神、自耗酗酒之間消磨時光,日復一日地蹉跎下去,直到成為一副行走的骨骸。


    是龍可羨把他拉迴來了。


    她那麽小小一個,拽著他的褲管兒,抹著淚汪汪的眼睛,又霸道又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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