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風度翩翩,還要文武全才……


    諸如此類的盛讚說了一籮筐,眼都不眨半下。


    小販額汗涔涔。


    當說到話本中的女子要如何時,阿勒沉默了會兒,說得相當具體:最好長著一頭濃密的發,笑起來有一對梨渦。打人還得疼!乍看是雪豹,殺人不見血,再看就是貓,養熟了能敞開肚皮任揉任捏。


    小販埋頭,在筐裏嘩啦啦地翻找異誌奇談。


    阿勒最後又補上一句——最要緊的是,要這話本中的男女,得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情分。


    ***


    黑風卷著狂濤積勢而來,濃雲迅速在穹頂部署開,黑沉沉地壓在連屋疊瓦上,空氣中嗅得到潮濕悶熱的水汽。


    阿勒袖中躺著兩本話本,悠哉地逆著團雲迴到客棧,看了眼睡得沉酣的龍可羨,剛剛把話本擱下,要去關窗,卻在長街盡頭看到了幾道身影。


    那身悠哉的懶筋便緩緩收了。


    「啪嗒!」


    豆大的雨珠當頂砸下,濺開時帶起了零星的土粒,緊接著天地轟然作響,暴雨傾盆而下,這座海上小鎮的碧藍鑲邊瞬間沉於晦暗。


    遲昀踩著雨腳進到客棧,他來得倉促,卻不見狼狽,還是一身幹幹淨淨的天青藍,還是地崩山摧於眼前都不會亂一絲的麵色。


    厲天點起油燈,關了門窗,上過兩盞清茶,他們把這間客棧包了七日,此時大堂裏沒有旁人,燈影孱弱,微微地吐著昏光。


    阿勒搖著摺扇,笑起來有點邪性:「闖風沐雨而來,我好生感動。」


    遲昀往他摺扇上看了眼,不鹹不淡說:「不要拘泥於口舌,灑兩滴淚來開開眼。」


    阿勒反手往上指:「巧了,今日蒼天代我釋情。」


    遲昀應道:「所以恨不能將我淋個透濕嗎?」


    阿勒哈哈笑了兩聲:「話說透就沒意思了,說吧,有什麽事需你親自跑一趟。」


    「在這說?」遲昀環顧四周,「你倒不講究。」


    「樓上不方便,」阿勒搖了搖扇,眼角折出點招人的弧度,「世子就在大堂將就將就吧。」


    遲昀停頓片刻,意識到什麽,淡聲道:「畜生。」


    「 過獎,」阿勒根本收不住這得意勁兒,「養媳婦兒和養妹妹還是不同的,我如今方才咂摸出點意思,日後大成,可以著書立論予你參詳。」


    雨勢密集,一波一波地打得門窗啪啪作響,孱弱的燈影忽然晃了晃,阿勒往牆邊看去,龍可羨揉著眼睛站在樓梯口,問:「什麽,書?」


    「什麽書?」阿勒矢口否認,「沒有書,這大雨日,下來做什麽?」


    遲昀瞥他一眼,眼神微妙,擱著倆字:出息。


    龍可羨挪著腳步,坐到阿勒邊上,眼睛直往遲昀身上瞟,瞟完又一個勁兒看門口,滿臉擱著失望:「玉鏡沒有來嗎?」


    阿勒立即還以顏色,淡淡瞥迴去。


    遲昀麵色淡漠,道:「玉鏡偶感風寒,在府裏將養。」


    阿勒半笑不笑:「尋常人對自己小娘都這般直唿其名麽?」


    遲昀四兩撥千斤地迴擊:「二姑娘也時時刻刻喚你兄長麽?」


    龍可羨捧著茶盞,正在埋頭挑果子吃,聞言以為被點了名,老老實實道:「沒有,他總讓我喚他阿勒……」


    遲昀微諷:「五十步笑百步。」  阿勒不以為然:「勝之毫釐也是勝。」


    遲昀徐徐地呷了口茶,看著龍可羨:「勝之不武,趁人之危。」


    後一句說得重,點的是一派懵懂的龍可羨。


    阿勒眼裏蓄著風暴,語氣越發溫和:「這四個字我還給你,還給你府上『偶感風寒,半步不得出府』的小娘。」


    窗外狂風暴雨席天捲地,屋內唇槍舌劍明暗交鋒。


    龍可羨半點也察覺不到二人之間的火藥味兒,她豎著耳朵呢,小聲地插了句話:「玉鏡病得很重嗎?你沒有帶玉鏡看大夫嗎?」


    龍可羨見過玉鏡幾麵。


    第一次見麵,她形容狼狽,麵頰沾著星點血漬,正從惡徒身旁站起來。月色涼涼的,宛如流動的水銀,她起得很慢,伸指摸了摸臉,把那血珠拉長,讓淡漠的臉色漾出一股妖異,而玉鏡看著指頭那點紅,蹙起了眉,像是有些不高興,隨後輕輕地丟掉了匕首。


    是從那夜起,龍可羨看到月亮,再想到玉鏡,便會覺得月色也浮出了妖異的紅。


    後來再見,她總是很溫柔的,挽著寬寬的袖袍,說話輕聲細語,看一眼過來,龍可羨就覺得整顆心都泡進了糖水缸裏。


    龍可羨對女孩兒的喜愛,都或多或少來自於對龍清寧的移情,也因為知道她們不是龍清寧,故而喜歡都是有度的,譬如明懿,譬如學堂裏的姐姐,玉鏡總是不一樣的,她有種讓人擱不下的本事。


    遲昀神色稍緩,他近來疲乏,才會讓哥舒三言兩語的挑起了火氣,他應著龍可羨,揉了下眉心,說:「隻是風寒,二姑娘不要擔心。」


    龍可羨心裏掛著事,含糊地點頭,吃過茶,就蹬蹬蹬地上了樓,刷啦啦地寫了一長票單子,交給厲天,讓他置辦好,遣船送去鎮南王府。


    遲昀和阿勒講的是兩邊海域交界處聚勢的海寇,二人談完已是入夜,遲昀踏雲而來,冒雨而走。


    阿勒推門進屋時,雨勢稍緩,他一眼就瞧見了窗下的小腦袋。


    「看什麽呢,頭都要埋進去了。」阿勒從後邊彈了一記龍可羨頭頂的珠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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