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外院角門下,總有鬼鬼祟祟的小廝。


    還有龍可羨,最怪的就是龍可羨,她近來總往前院跑,日日都不知傻樂嗬什麽,路都不會走,蹦蹦噠噠的自得其樂,而這樂嗬勁兒在遇到阿勒之後便會戛然而止,常常令阿勒感到莫名。


    而今日,阿勒看著被褥上一根紮眼的黑毛,喃喃道:「別是進山貓了。」


    龍可羨打著哈欠,順著眼神看下去,頓時抖了個激靈,窸窸窣窣地爬起來,擼起阿勒的袖子,理直氣壯道:「毛,你的。」


    「?胡說八道什麽,」阿勒一手把她夾在胳膊肘下,一手撈起被褥丟在榻上,「誰胳膊毛生這般長,還這般軟,你別亂……」


    說到這裏,他陡然想到什麽,耳根倏地被燙出點刺目的紅,他故作鎮定地放下龍可羨,走到浴房內,立刻用後背死死抵住門,拉開點兒褲腰,往裏瞅了瞅,比比長短,再比比粗細,比比捲曲度,納悶道:「也不一樣啊。」


    就像某種開端。


    有了第一道破綻,就有第二道,第三道,阿勒冷眼旁觀著,看龍可羨衣裳沾上毛,衣袖偶爾飄出奶味兒,裙麵被尖銳物勾出細小的絲,全身衣裳總是胳膊肘和膝蓋先髒,還總念叨要吃貓爪小肉包,要讓廚房把麵團擀成貓耳的形狀,甚至跟貓似的,老拿腦袋往他手臂上蹭。


    臘月廿八,老僕帶龍可羨上街看舞龍舞獅,阿勒總帶她去跑馬,或許是馬背彌補了身高差,讓她不再懼怕被人潮淹沒。


    迴府時,她左手抱著丁零噹啷的彩球,右手握著糖,吮得有滋有味。


    她要把彩球送給貓球玩兒,它總喜歡垂著線的,會發出聲響的東西,走到房門口,龍可羨略停了停,雙手都占著位,不好開門,於是轉了個身,拿屁股往後頂,一點點兒地頂開了房門。


    「吱呀——」


    「哼。」


    「喵——」


    三道聲音同時響起,龍可羨驚了一驚,彩球也掉了,骨碌碌地在地上滾了幾圈,停在一雙麂皮靴麵旁。


    龍可羨連澆糖貓也不吮了,握著杆兒,揉了幾遍眼。


    「出息啊。」阿勒支著腿,坐在圈椅內,語氣不溫不火。


    龍可羨沒顧得上他,徑直地跑到籃子跟前,看到貓球乖乖縮在角落才鬆口氣,點點頭:「一點點。」


    「哪裏撿來的?」阿勒被氣得發笑,「養了幾日?」


    龍可羨老老實實道:「花園,不記得。」


    阿勒把腿放下來,他等了大半日,坐得屁股都要酸沒了,隻能忍著,把臉板起來,看著她問:「府裏不養東西,你知不知道?」


    龍可羨點頭:「知道,所以,偷偷的。」


    「?」阿勒冷笑,「覺著自己挺聰明呢?」


    龍可羨謙虛道:「一點點。」


    「……」阿勒勻過兩遍唿吸,才把定論拋出去,「府裏不養東西,把貓放了。」


    「不準!」龍可羨這就急了,「貓球餓肚子,貓球可憐。」


    「你睜開眼瞧瞧,它哪裏餓肚子,哪裏可憐,龍可羨,」阿勒深吸一口氣,「你都沒它圓乎!」


    「貓球出去,就會餓肚子,」龍可羨一本正經地解釋,「龍可羨想要,貓球。」


    「不準。」阿勒不鬆口,他看著那團縮在角落的貓,不能理解龍可羨為此生出的同情和憐愛。


    龍可羨糖也不要了,抱著貓不動,眼眶紅一圈,明明沒落淚,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說:「你不講道理。」


    「你不講道理,」阿勒原話還給她,「一聲不吭把貓養府裏的是不是你?跟我講過沒有?」


    「你不喜歡,」龍可羨小聲說,「他們講,會丟去餵魚,會頭髮冒火。」


    「哦,」阿勒冷漠道,「別人講兩句話你倒是聽進耳朵裏,記在心坎上。」


    反話嘛,龍可羨聽不懂,她點點頭:「講你的。」


    因為是講你的嘛,所以記在心坎上。  剛豎起來的刺兒瞬間就軟下去了,阿勒看那團貓球,雖然還是不順眼,但語氣和緩了許多,他氣的就是龍可羨聽個教唆,就背著他幹事兒,連商量都不帶商量,怎麽著,別人的嘴抹了蜜,就他一個抹的□□,誰說話都比他中聽?


    他耐著性子,想了想,說:「沒讓你給它扔了,放莊子上去,好吃好喝供著,說不準更樂得在莊子上做個貓霸王,日日窩在這屋裏,你要讓它下蛋?」


    「不下蛋,」龍可羨搖頭,「要和貓球睡覺。」


    「?」阿勒瞪著眼,「我睡哪兒?睡你倆腳下,還是睡床底,還是給我支個大籃子睡呢?」


    龍可羨不說話,就默不作聲地望著他。


    「我就養你一個,」養一個就夠糟心的了,阿勒撂下話,「你可以,貓不行。」


    「一樣的,貓球,吃少少的,我,少吃一點。」龍可羨最後爭取。


    阿勒說:「你倆不一樣。」


    龍可羨眼睫都濕了:「哪裏,不一樣?」


    她站起來,貓球順著手臂往上爬,蹲在她肩頭,一人一貓都可憐巴巴,同時「喵」了一聲。


    ***


    阿勒還是沒有鬆口,他僅剩的耐心都給了龍可羨,這種情緒沒法傳遞,他做不來愛屋及烏的事情,也不認為這有什麽錯。


    龍可羨睡著了,眼睫濕漉漉的。


    貓有什麽可愛的?阿勒很少共情,那是種無用的能力,讓人陷入不必要的軟弱,但他看著龍可羨,這是個生氣難過也要揪著他的袖子問,「今晚能不能一起睡覺」的小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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