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時候田豫自己固然不好收場,難道別人就能收拾得了這個爛攤子嗎?到時候傳揚出去,說大軍費盡千辛萬苦從涼州奪迴的種子都是一堆廢物,那之前的小勝的含金量就不好說了。


    所以盡管自己在朝堂上沒什麽根基,但是正常情況下其他同僚也要為自己說幾句好話,到時候陛下隻要不想讓大家下不來台,肯定也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畢竟跟打仗損兵折將相比,種不出糧食和蔬菜真不叫事兒。


    另一方麵則是他有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隻是不能隨便對別人說。


    當大半夜有人去敲徐庶家的門的時候,這位禦史中丞以為曹叡終於嫌自己這個混日子的老頭礙眼,打算把自己捉去下獄了,不過隨後他發現來者非常禮貌,敲擊聲也比較輕,顯然是怕打攪周圍的鄰居,這才讓老仆開門。


    田豫就這麽一身便服站在門外,見徐庶居然親自帶人來開門,這才忍不住笑笑:


    “元直兄居然事必躬親麽?”


    徐庶見是他,微微一怔,忽然笑出聲:“隻不過是怕哪裏犯了事要被捉拿,驚擾了老妻罷了。“


    “外麵天冷。“田豫抬腳碾碎門口的冰片,“可願借一步說話?“


    “家中恰好有熱茶。”


    爐上茶湯滾第三遍時,一旁的老仆便幫兩人倒好,本來這個時候的人們會將茶葉煮成羹湯食用,加入蔥、薑、棗、橘皮、茱萸、薄荷等調料,不過不久前沿著西域商路傳來各種奇奇怪怪的商品的時候也傳來了泡茶喝的方法,所以不少人也開始嚐試這種喝法。


    徐庶吃的這種是白茶,不炒不揉,隻有萎凋和幹燥兩道工序,倒是最為方便。


    兩人喝了一口,田豫放下茶杯,隨即感慨:


    “這茶澀得緊。“


    徐庶也放下茶杯:“據說要雪水化了來泡才好喝,隻是某家貧,用不起。“


    “若是在幽州,雪水倒是不缺。“田豫忽然前傾,案幾發出輕微吱呀聲,“那時候我還年幼,家中老母年老無人供奉,我便辭官迴鄉,當時的豫州刺史拉著我說‘隻恨不能與君一起建立大業’,我隻想著迴鄉,便與他惜別。”


    徐庶用鐵夾撥了下房中炭火,仿佛在聽很正常的故事:“沒想到田常侍還在劉威劉刺史手下做過事,不過我那時候倒是在荊州,不曾與你謀麵。”


    (田豫說的豫州刺史是劉備,這個刺史身份是陶謙幫他表的,三國時候中央失去權威,地方軍閥互相表對方為刺史都是常事,後來劉備被呂布背刺,曹操幫他找場子,也表他為豫州牧[刺史],劉使君的名頭由此而來,而徐庶說的是當時豫州實際上的刺史劉氏及其子劉威,當時在袁術治下)


    於是田豫沒法往下說話了,兩人又喝了幾口茶,然後田豫狠狠心,不再繞圈子:


    “太官園最近在試著種來自涼州的作物。”


    牛金的繳獲是之前涼州之戰的功績之一,朝中臣子都有耳聞,徐庶自然也不例外,看田豫突然換了話頭,徐庶點點頭,卻並不接話。


    田豫最終還是歎了一口氣:“元直兄,此次深夜叨擾,實是有要事相商。太官園的農事,如今已到了萬分危急的關頭。”


    徐庶聞言也輕輕放下茶杯,雙手交疊在身前,神色專注地看著田豫:“這我卻不曾聽聞。”


    田豫微微點頭,接著將太官園裏種子的糟糕情況,以及農官和老農們的焦慮又詳細描述了一番,最後才感歎:“陛下對這些涼州來的新種子寄予厚望,可現在毫無收獲,宮中傳言,若是種不成,便叫參與此事的官民皆生不如死。”


    “田常侍莫不是要我向陛下進言求情?”徐庶自問跟田豫關係沒那麽好,雙方不過是點頭之交。


    然後他看到田豫搖搖頭:


    “元直兄可曾聽聞一些傳言?”


    田豫的聲音中滿是憂慮。徐庶皺了皺眉頭,有些不滿對方賣關子的說法:“我在洛陽並沒有什麽親友,田常侍不妨有話直說。”


    按照正常的節奏,要麽田豫多拜訪幾次,要麽兩個人東拉西扯一兩個時辰再說正事兒,不過田豫終究有些等不及了:“據聞玄德公在益州顯靈——”


    這句話讓徐庶一驚,若不是早就放下茶杯,怕不是還要撒出點茶了,他隨即搖搖頭:


    “不過是些蠢夫愚婦傳言罷了,荊州一地也有傳言,說關將軍在荊門州當陽縣玉泉山顯聖護民,又追魂呂蒙,其實那是關雲長故人以此為名建廟,幫其享受些祭拜,昔日其在荊州又確有保境安民之舉,當地民眾受吳國苛捐雜稅壓迫,感懷雲長,尋個由頭祭拜罷了,至於追魂一事,也不過是呂子明病重身死,他人牽強附會而已。國讓兄乃智者,不可傳此謠言。”


    他一邊說一邊示意老仆去守住門。見老仆出門又把房門關好,田豫深吸一口氣,緩緩湊近徐庶,壓低聲音道:“元直兄,不管你信不信,我有個想法,漢軍數年之內強盛至此,又有新糧利器現世,更有白糖靈藥傳至大魏,那諸葛亮再能,難道還能從土裏變出這許些東西麽?我倒寧願相信確實是玄德公顯靈賜下。”


    有那麽一瞬間,徐庶懷疑對方是來釣魚執法的,不過他沒有急著打斷對方,隻是稍微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勢。


    昔日學習的劍術自從不惑之後便少有練習,今日若是有事,怕是要後悔——徐庶在心中暗暗感慨,然後就看到田豫從懷中摸出一塊牌位來:


    “事到如今,隻有死馬當活馬醫,我欲叩拜玄德公,還請元直兄為我在旁見證。”


    因為完全沒想到田豫的行為,徐庶險些沒跳起來。


    因為那塊牌位上寫著“漢昭烈皇帝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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