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吳軍戰俘這邊議論紛紛沒幾天,武昌的孫權也終於接到了來自成都和江陵的來信。


    雖然不喜歡蜀漢,但是孫權不得不承認張溫這次帶迴來的靈藥還是很好用的,不但治愈他的病症,而且見效極快,又不用喝那些苦澀的湯藥,唯一的小問題就是治療的方法有些不太雅觀。


    等將來稱帝了,就不把張惠恕發還迴家鄉了,給他弄個虛職養起來好了,也讓大家都看看自己的氣量。


    對於一前一後兩封來信,孫權最後還是決定先看成都那封——子瑜終究是個厚道人,這種時候能為自己前去議和,自己也不好追究他與陸遜在自己昏迷期間擅作主張暗示蜀漢可以用放棄稱帝換取和談的做法了。


    反正前不久陸遜私下來找自己,說當時隻是為了從蜀漢獲取藥物救助自己,這才與對方提出議和的說法,隻是權宜之計,其他大臣不建議此刻稱帝也是擔心敵兵壓境,既然如此大家都還是孫家的忠臣良將,隻要合縱連橫退去敵軍,遲早還能找到機會稱帝的。


    然後他看到信上寫著“蜀漢不肯歸還南郡南部及武陵,願意販賣馬匹、西域香料、白糖作為補償,欲與東吳擱置爭議,共同開發”。


    哪怕後麵說的條件再好,孫權也覺得自己的手在顫抖——武陵偏遠,又多有五溪蠻作亂,稅賦一直不高,但是南郡則是遏守益州出川之地,若是掌握在蜀軍手中,那東吳就如同被扼住了咽喉,在戰略上會陷入極大的被動,昔日呂蒙好不容易奪來的荊州保護江東安全,連帶編織的荊州防線便會因此形同虛設。


    更何況沒有南郡南部和武陵,那麽江陵城便處於曹軍兵鋒之下,後方又被蜀軍夾擊,豈不是變成了雞肋?強行堅守的話便是給蜀軍做屏障,但是讓給蜀軍孫權也是萬萬不肯的,至於讓給魏軍那更是不行——當陽已經丟了,再把江陵丟了,外加皖縣也丟了,吳軍在江北就沒有立足之地了。


    孫權眉頭緊皺,心中燃起一股怒火,但最後還是強行忍住,如今朱恆所帥樓船船隊的敗績消息已經傳迴,所以他明白短期內是拿蜀軍沒轍了,那種被一而再再而三提到的鐵船吸引了他不少注意力,畢竟作為“南人乘舟”的東吳之主,孫權敏銳意識到這種鐵甲船在水麵上的優勢,隻不過用鐵來覆蓋船身太過奢侈,沒人肯這麽幹,像信中所說的“整條船都是精鐵所鑄”更是超出他的預想。如今建鄴的船匠已經被下令攻克這個難關,不日就該有消息傳來。


    然後他又拿起了來自江陵的那封信,結果閱讀這封信更是讓他眼前一黑。


    他怎麽也沒想到,江陵的吳軍在收到和談的消息後竟然還會主動去偷襲孱陵的蜀軍,不僅未能得手,還損兵折將,孫胤生死未卜。


    “潘濬、朱然、步騭!你們究竟在幹什麽!”孫權怒吼出聲,嚇得殿中的侍從們都瑟瑟發抖,大氣都不敢出。他的胸膛劇烈起伏,眼中滿是怒火與痛心。孫胤的折損還算其次,在透出和談架勢後的這次失敗不僅折損了兵力,還打擊了東吳自身的信用,更可能在與蜀漢的談判中陷入更加不利的境地。


    “來人!速召群臣議事!”孫權大聲下令,他要聽聽這些大臣們有什麽看法,該如何收拾這個爛攤子。不多時,大臣們紛紛趕來,看到孫權陰沉的臉色,都知道大事不妙。


    孫權將兩封信的內容告知群臣,殿內頓時一片嘩然。張昭痛心疾首地說道:“至尊,此次江陵之事,實乃不該。我軍連敗,士氣受挫,當務之急,是穩定軍心而非繼續偷襲蜀軍,此舉更陷我東吳於不義之地,當嚴詞斥責,令其不要輕舉妄動,以免令左將軍陷入危機。”


    立即也有其他臣子附和——畢竟前腳才讓諸葛子瑜頂著壓力去和談,後腳在荊州再度開戰,贏了也就算了,輸了的話不就是把長臉兄給賣了麽?今天能賣諸葛瑾,明天就能把別人賣了!


    本來孫權也不滿朱然、潘濬做出此等事來,不過聽到群臣勸誡,他的逆反心湧了上來,當下怒哼一聲:“那該如何?莫非要孤親自去成都請罪麽?義封、子山他們雖然敗了,但初衷也是為孤分憂,再說他們隻是一時不察中了蜀軍奸計,我怎麽能寒了忠臣的心?孤是問你們該如何處置這件事!”


    孫權此言一出,殿內頓時安靜了下來。群臣麵麵相覷,都知道此刻孫權正在氣頭上,說話需得謹慎。


    最後還是顧雍上前一步,緩緩說道:“至尊,臣以為,當務之急,需先派使者前往江陵,徹查此事。若真如潘濬等人所言,是蜀軍設下奸計,我們需將真相告知蜀漢,以正視聽,避免在和談中過於被動。若其中另有隱情,也需明察秋毫,對罪魁禍首依法論處。”


    孫權微微點頭,示意對方繼續說下去。於是顧雍又道:“同時,對於此次損失,我們要盡快彌補。一方麵,安撫陣亡將士的家屬,重振軍心;另一方麵,加強江陵等地的防禦,防止蜀軍和魏軍趁虛而入。至於和談,臣以為不可中斷,可讓使者向蜀漢表明我們的態度,南郡南部和武陵關乎東吳安危,絕不能相讓,但我們也無意與蜀漢大動幹戈,可許以金帛,權做贖買之資,我江東之地倚江靠海,珍品無數,總能打動蜀漢。”


    孫權點點頭,又看向其他臣子,問道:“眾卿對此有何看法?”結果其他人都當起了應聲蟲,於是孫權一時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便讓顧雍去張羅禮品,又派遣張昭之子張休(注意跟馬謖手下那個張休不是同一人)、顧邵之子顧譚,魯肅之子魯淑(目前隻有十三歲)為使者,前往江陵及成都。


    如果說張休、顧譚作為太子孫登的僚友,有責任為這個國家出一份力的話,魯淑就是單純被拿來提醒當年赤壁之戰的香火情了。作為東吳曆任都督中最為維護孫、劉聯盟的大局的人,魯肅的離世間接導致了後續荊州之變,而作為魯肅的遺腹子,魯淑的任務其實就是第二批使團的吉祥物。別說張休,孫權他們都不指望魯淑能做什麽,張昭在兒子出發前專門叮囑對方一定要照顧好魯淑,不要出什麽閃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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