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雍出身江東吳郡四大姓之一吳郡顧氏,平日不飲酒,沉默寡言,舉動得當。但是隻要進言,言必有中。所以孫權看了他一眼後沉思片刻,又咬了咬牙,說道:“不行,我們已經付出了這麽多代價,此時撤軍,豈不是前功盡棄。傳我命令,全軍加快攻城速度,務必在魏軍援軍趕到之前攻下合肥城!孤親帥士兵,擋住魏軍援軍——”


    顧雍聽完就點點頭,然後說:“那老臣怕是無顏麵對陸都督他們了,便請死於至尊麵前,以為至尊探路。”


    這句話最終讓孫權決定不要冒險,而是鳴金收兵。聽到鳴金聲的丁奉愣了一下,隨即收攏士兵,退至雲梯處,士兵們順著雲梯滑了下去,丁奉斷後,最後一個撤退,因為他的勇武,沒有魏軍敢於上前追擊。


    另一邊的孫泰也是如此,不過他撤退的時候運氣不好,被樂琳射了一箭,正中肩膀,隻好丟棄兵刃,總算還是保住一條性命。


    收攏迴營的吳軍知曉魏軍援軍已至,也隻能扼腕歎息,跟隨孫權前來偷襲合肥的謀士們商量了半天,最後一致建議既然魏軍從西北方來援,八成來自許昌或者洛陽,顯然曹叡已經對己方的行動有所預計,如果不撤退的話很可能會陷入敵軍包圍。


    孫權麵色凝重地聽取著謀士們的建議,心中雖有萬般不甘,但也明白此刻局勢的嚴峻。他深知,以目前吳軍的狀況,若強行與魏軍援軍對抗,勝算極小,甚至可能會導致全軍覆沒,這對東吳來說將是毀滅性的打擊。


    “罷了,傳令下去,今夜三更,全軍悄悄撤退,務必小心行事,不可驚動魏軍。”孫權無奈地做出了決定。


    夜幕降臨,吳軍營地一片寂靜,士兵們都在緊張地準備著撤退。他們輕手輕腳地收拾著營帳和器械,盡量不發出聲響。


    而在合肥城中,應戰數日的滿寵終於與曹洪匯合,他先是向這位曹家宗室老將行禮,然後就提出了自己的猜測——此次孫權趁著大司馬大軍在前線與吳軍對峙,前來偷襲合肥,定然是存著斬斷大司馬退路的心思,如今見到魏軍援軍抵達,必然害怕吳軍被切斷退路,這兩日很可能會撤軍,正可趁機夜襲,若是成功定然能給吳軍巨大打擊,便是不成,也能驚擾吳軍,讓他們不敢攻城。


    曹洪雖然是經驗豐富的老將,不過已經十餘年不曾親臨沙場,見合肥本地將領決定夜襲,也沒有潑冷水,隻是說明自己年老,不宜親自指揮,全權交由滿寵負責,另派遣曹演帶兵協助夜襲。


    他心中其實還擔心假如孫權佯裝撤退,實則另有圖謀,夜襲怕不是反中了對方計策,當年周瑜還在的時候,曹仁和對方鬥智鬥勇,其中一項就是相互夜襲,曹仁經受了慘痛的教訓,後來跟曹家宗親聊起此事的時候曾經咬牙切齒提到碰到吳軍一定要小心夜襲。如今滿寵提出夜襲,他雖然不會潑冷水,但是也不會主動攬下這危險工作,隻讓曹演根據戰況從旁協助。


    三更時分,吳軍開始緩緩撤離營地。他們沿著來時的路線,小心翼翼地撤迴船上。孫權親自率領著部隊在岸邊構築防線,警惕地注視著四周的動靜。


    盡管沒能打下合肥,但是每一名吳軍在看到至尊親自為自己斷後的時候還是非常激動。孫權上一次斷後還要追溯到上一次,一部分老兵雖然知曉上次的結果,不過他們也覺得就算這樣,親自斷後的至尊總不能在同一件事上連續吃虧兩次。


    然而意外還是發生了。


    被丟棄的吳軍大營突然燒了起來,緊接著傳來了殺喊聲,這聲音讓在原地固守的孫權心中一驚,其他撤退的士兵也好不到哪去,不少士兵加快了上船的腳步,甚至推搡起來。


    孫權立刻大聲喝止士兵的慌亂推搡,他深知此刻絕不能自亂陣腳。“眾將士莫慌!穩住陣型!”他的聲音在夜空中迴蕩,試圖讓士兵們恢複冷靜。


    原本要上船的丁奉也停下了腳步,就這麽迅速趕到孫權身邊,一臉凝重地說道:“至尊,定是魏軍來襲,看這火勢和殺喊聲,來者不善,還請至尊趕快上船,末將自來斷後。”


    已經想起逍遙津的不愉快經曆的孫權點點頭,不過他還是要保持自己的威儀,甚至還叮囑了丁奉兩句:


    “承淵將軍,莫要戀戰,孤讓船上士兵掩護你——“


    遠方的殺喊聲越來越近,火光也越來越盛,很顯然魏軍已經發現吳軍拋棄了營地,並開始四下搜索。


    隱約還傳來“莫要走了孫權!”“吳狗出來一戰!”的喊聲,不過孫權已經顧不上了,他就這麽轉過身,在護衛們的簇擁下登上自己的座艦,孫泰不顧受傷的肩膀,也強忍著疼痛來到孫權身旁,說道:“主公,此地不宜久留,還請立即解纜,返迴濡須口。”


    孫權沉思片刻,說道:“不可慌亂,若還有士兵尚未上船,若我們先行起錨離開,他們便容易認為我們拋棄了他們,更容易給魏軍可乘之機。魏軍想要殺到此處尚需要時間。”


    在另一邊,滿寵帶領著魏軍夜襲隊伍,看著吳軍大營起火卻沒有吳軍士兵四處逃竄,立即猜測到吳軍正在趁夜色撤退,他看了看四周,終於找到施水河岸一處有火把光亮的地方,他對身邊的曹演說道:“曹將軍,吳軍拋棄營地趁夜撤退,定是因為我軍援軍到來而膽寒,此時正是進攻的好時機,我們一鼓作氣,殺他們個措手不及!”曹演點頭應道:“好,聽將軍吩咐。”


    於是,兩人匯合先期突入營地的樂琳部,調轉方向,殺向河岸。


    由於已經暴露撤退意圖,吳軍也不再遮掩自己的蹤跡,原本河邊隻有寥寥幾處火把用於指引登船的位置,但是在發現魏軍殺過來後,丁奉就指揮自己的士兵衝著正在靠近河岸的火把射箭。


    這個動作同時也暴露了丁奉自己的位置,深知己方占據優勢的魏軍並沒有陷入慌亂,而是很快在將領的指揮下開始反擊,在衝著箭矢飛來的方向盲射一輪後,魏軍與丁奉的斷後部隊終於撞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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