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裏來的登徒子,敢衝撞我們主人的轎子,你沒長眼睛啊。」那轎夫厲聲嗬斥道,又忙欠身問道:「郡主,你無事吧?」


    「我無礙,繼續走吧。」


    轎子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姬澄明聽在耳中,渾身一震,是她,蕖香!


    「是,郡主。」那轎夫應了一聲,「起轎——」


    「且等一等——」他突然喊出了聲,可話喊出了口,卻隻覺魯莽,時至今日,他還有什麽好說的。


    他唯一的念想,便是在剩下的時間裏,想再多看她幾眼。


    可就是這樣的念想,如今以他們二人而言,竟也成了奢望。


    一時之間,沉默了下來。


    周圍都是熱鬧的,唯有他和她這裏,是冷清。


    過了半晌,轎子裏才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姬大人。」她半撩起簾子,對著坐在高高馬背上的姬澄明說道。


    明月,州橋,自那一夜後,他們又一次見麵。


    讓他刻骨銘心的人近在遲尺,令他不禁有些恍惚。和記憶中相比,她的麵容並無太多變化,隻是那一雙秀目中,像是璀璨的星辰落入了深海之中,黯淡無光。


    千言萬語,堵在胸口處,他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一個是金枝玉葉的鎮國郡主,一個是春風得意的朝廷新貴。在京城繁華的鬧市相見,相逢相見,卻不相識,再也不復昔日的情意。


    「姬大人有何見教?」


    見他許久不說話,她微微扭過頭,迴避著他的目光,淡淡地說道。


    「郡主若是得空,何不在這茶肆裏小敘一二,吃一碗水晶皂兒,消消暑氣?」


    話已說出口,他才覺得不合適。


    他本是思慮周全之人,說出口的話,總是會斟酌再三。惟有在她麵前,他才會這般失態,才會這般情不自禁。


    他隻想再多看她幾眼,就夠了……


    她沉默許久,半晌才說道:「我與大人不過一麵之緣,並無舊情可敘,便不耽擱大人時間了。」她放下了簾子,「轎夫,起轎。」


    轎夫重新抬起轎子,準備動身,他仍然盯著已經落下來的簾子,輕輕嘆了追隨著她,落寞地站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之中。


    是他辜負了她,時至今日,還談什麽奢望,他輕輕地嘆了口氣,目送著她逐漸遠去的轎子。


    忽然之間,人群一陣騷動,隻見一個瘋瘋癲癲的女人,直衝沖地朝著沈紅蕖的轎子奔去,他立刻翻身下馬,眼疾手快,立刻按住了那個女人。


    他皺著眉頭問道:「你是何人?」


    隻見那女子胡亂撲騰,用著一種極度悽慘的聲音哀嚎道:「蕖香姑娘,求求你了,求求你救救我吧。」


    這女子一喊出「蕖香姑娘」,沈紅蕖和姬澄明心中皆是一驚。


    此人究竟是誰?為何知道蕖香這個名字?


    姬澄明眉頭一皺,用馬鞭綁住了這女子,生怕她對紅蕖不利。


    「多謝姬大人相助。」


    轎子傳來一個聲音,隻見沈紅蕖扶著侍女緩緩出了轎子,早有一旁的人打起了燈籠,借著燈光,她仔細地打量著那個瘋癲女子。


    待她認了片刻,瞳孔微縮,十分驚訝,眼前這瘋女人,不正是金陵城裏,女兒河畔,明月樓裏的姑娘李湘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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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4章 晝晷已雲極(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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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難道是李湘君?」她蹙眉,猶豫問道。


    那女子連忙不住地往地上磕頭,「蕖香姑娘,正是我,我就是李湘君,求姑娘救我一救。」


    話未說完,隻見人群之中又躥出來幾個男人,拉住了李湘君,照著頭就橫踢兩腳,嘴裏罵道:「臭娼婦,還敢跑!」


    那李湘君見到他們,十分害怕,抱著頭哭泣道:「別打我,別打我。」


    李湘君頭髮淩亂,身上隻穿著一件破袍子,已是極為破敗不堪,露出了半截大腿,疤痕累累,十分觸目驚心。


    「住手!」沈紅蕖嗬斥道,「你們是誰,為何如此心狠手辣地毆打她?」


    其中一個斜眼兒男咧嘴一笑,「嘿嘿,這位貴人,你管的也太寬了吧,這是我家的娼姐兒,二十兩銀子買來的,要打便打,要罵便罵,你管得著嗎?!哎唷——」


    那男子話還未說完,劈頭蓋臉地就挨了一鞭子。


    「不許對她無理!」姬澄明手握鞭子,冷若冰霜地說道。


    「哎唷,你是哪個,天子腳下,你怎麽能動不動就打人。」斜眼兒男捂著臉齜牙咧嘴道。


    姬澄明麵無表情道:「你若不服,就去往大理寺找我。」


    那斜眼兒男一聽是大理寺,立刻蔫兒了,小聲哼道:「當官的了不起啊。」


    「蕖香姑娘,求求你瞧著舊日的情分,救我一救吧,若是我再跟他們迴去,定是要被他們打死了。」李湘君苦苦哀求道。


    沈紅蕖看了一眼已經被揍得鼻青臉腫的李湘君,心中不忍,對著斜眼兒男說道:「她我買下了,給你五十兩銀子,如何?」


    那斜眼兒男搓手笑道,「哎唷,貴人,不是我你肯賣你,是這個娼姐兒,是個毒害大婦、挑唆立減的賤妾,她倍主家賣到我們窯子中,特別叮囑,定叫她老死在這我們窯子中,決不能不讓她再轉賣於人。」


    一旁的姬澄明聽了,冷冷道:「既如此,買賣可記錄在案?手續可齊全?可有中人作保?可符合京城的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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