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的一聲,阿霽麵前一扇漆黑的大柴門開了一個小縫隙,裏麵立著一個人影兒。


    正是他在和阿霽說話。


    如此怪異的客人,阿霽還是頭一次見到。


    況且,這聲音聽起來不男不女,不像是什麽正經人。


    一時之間,他沒了主意。


    「喂,這豆腐你賣不賣?!你還剩下多少豆腐,我全買了」那個躲在門後的人影兒,不耐煩地說道。


    一聽到他要買下所有的豆腐,阿霽心中一動。


    今天天熱,若是賣不出去,這些豆腐就要壞了。


    他瞅了一眼桶裏所剩的豆腐,老實地說道:「還剩下半桶豆腐,約摸五碗的甜豆花,客官您——」


    還沒等阿霽說完話,那人就從門縫裏撂出一小塊碎銀子,不耐煩的說道:「這些夠不夠!」


    這一小塊碎銀子,足足有二三兩銀子。


    「這位客官,這些豆腐用不了這麽些錢,隻需要六十文錢就足夠了。麻煩您給小的銅錢就是了。」


    他將那一小塊碎銀子又恭恭敬敬地遞迴了門縫之中。


    他雖窮,卻不是貪財之人,也不願去占別人的便宜。


    況且,他近日聽說金陵城內有一種假銀子,看上去和碎銀子一般模樣,內裏卻不是實銀的。


    這人出手如此大方,他怕其中有鬼。


    「嘿!你這個臭賣豆腐的別不識抬舉!」


    那人見阿霽不收碎銀子,破口大罵了起來。


    阿霽心細,一聽之下,便知道這門後之人,一定不是金陵本地人。


    聽起來,倒像是北方人的口音。


    「客官,對不住了。」


    他不願惹這個麻煩,挑起擔子轉身就走。


    門後之人見他要走,著急起來,連忙說道「哎哎哎!你不就是要銅錢,給你就是!」


    傳來一陣衣料摩挲細滑之聲,又聽到「唿啦啦」一陣清脆之聲,六十個銅板擲在了地上。


    「這是六十個銅錢,行了吧!」門後之人帶著幾分賭氣說道。


    雖然看不見這門後之人,但是阿霽憑感覺就知道他穿得一定是上好的絲綢。


    因為窮人穿的粗布麻衣,是不會發出那般細滑之聲的。


    外地來的有錢人,出手十分大方。


    就連買豆腐卻要躲在門後,不出來見人。


    這本就令人十分生疑,更令人生疑的是。


    這人為何要住在蝦子巷?


    他記憶之中,巷尾處的這處房屋十分破敗,年經失修,很多年沒有住人了。


    這事處處透著蹊蹺。


    他心中起疑,卻不願被看出來。試探著問道:「客官,這擔子重,我要不幫你挑進屋裏去?」


    「不必!」門後之人十分果斷地迴絕道。


    「你就將擔子放在門口就是,到了天黑,你再來取。」


    「是。」


    他卸下了擔子,將地上散落的銅錢一枚一枚地撿起來。


    見他撿了錢,門後之人「哐幾」一聲,又將門緊緊地閉嚴了。


    ……


    到了天黑,他又來到巷子尾,果見擔子放在漆黑大門前。


    桶裏的豆腐、甜豆花絲毫不剩。


    他挑起空擔子,隔著門瞥了一眼這個院落。


    桶裏剩的豆腐足足有七八斤,若是一個人吃,絕吃不了這麽多。


    況且天又熱,豆腐是放不住的。


    想來這院子裏,住了不僅僅一個人。


    不過,他隻管賣豆腐,其餘的事情,都與自己無關。


    如此想著,他便挑著空擔子離開了。


    待到他迴到家中,打了一桶清水,要清洗扁擔,卻發現原本放著豆腐的木桶底部,兩塊木板之間夾著一小塊碎布片。


    他心中疑惑,取下碎布片,借著微弱的燈火一看,卻是兩個血紅的兩個字。


    「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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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共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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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救我。」


    這兩個字很是潦草,應是很匆忙之間寫下的。


    顏色如此紅艷艷,想來是咬破手指後蘸著血寫下的。


    至於這碎布片,應是撕下衣裳的衣角。


    這是一封隻有兩個字的「血書」,是那一座院子裏的人,想要向外麵的人求救。


    阿霽望著這一塊碎布片,沉默了許久。


    直到了外麵起了風,吹著破窗欞子唿啦啦地響,他這才將那一碎布條收了起來。


    魚龍混雜的蝦子巷,自有規矩。


    其中一條最大的規矩,那便是不要去管別人的閑事,更不要和官府打交道,否則就沒有容身之地。


    正是因為這一條不成文規矩,所有見不得光的魑魅魍魎,才會潛藏在這個臭巷子中。


    這是一個陽光照不進的地方。


    就算是官府的人,來到了蝦子巷,也會繞著走。


    他知道,自己不該管,也沒有資格管,更沒有能力去管這一樁閑事。


    行俠仗義,那都是大英雄才會做的事情。


    而他,隻是苟活於世的螻蟻。


    他將這一小塊碎布片收了起來,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如此這般,一連四五日,他日日往那家房子送豆腐去,夜間再取迴貨擔。


    隻是桶底再沒有了碎布片。


    想來最差的一種可能,那一個寫下血書之人,恐怕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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