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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深沉,萬籟俱寂。


    楚藏不知道為什麽巫溪對帝王之位的執念那樣深,深到願意以無數骨肉亡魂為墊腳石,一點點靠近那個足以唿風喚雨的位置。


    沒有人知道他與巫溪之間的契約,從十年前那次偶然的相遇便締結了。


    那時的他尚且身無分文,空有才智而無貴人,饑寒交迫之際,芸芸眾生中是巫溪給了他一本奇書,一本記載了無數奇花異毒、召將飛符等旁門左道的書,少年清明的眸子亮了亮,晦暗之中憑生出了光彩。巫溪清楚他對那位貴戶小姐卑微的愛欲,她知道自己找對了,萬本皆歸宗,世間有欲望的人才會一步步向前,永不停歇。


    那本書楚藏三日便已通讀完畢,不可否認他是個天分極佳之人,讀罷未有一刻猶豫,一把火將其燃為灰燼,自此遠走四海,開始為巫溪籌謀帝位。


    巫溪告訴過他,正大光明奉上帝位之時,便是他還身自由之日。


    往後餘生,他便一直固執地在為那樣一種艱難的自由而掙紮著。


    深淵之中,有個女子是山澗下唯一的月光。


    他曾無數次真切地夢見過,高高在上的皇帝之位名正言順落入他手中了,他終於等來了可以把它交給巫溪的那一天。


    這個夢在他成為夏之秋的丈夫之後愈加熱烈,悲倦的中都他已經待夠久了,這裏的每一株草每一朵花都不落偏差地拓印在了他的腦海裏,不會再有絲毫留戀,他隻想帶著心愛的人走得遠遠的,此生再不復入此地。


    這一夜,他又夢到了那個心心念念了十年的幻景,然而夜半醒來時,便知道又是一場鏡花水月。


    不過不遠了,不出幾日就不會再是虛妄了。


    楚藏的麵色一點點趨於欣然——如今攝政之責已然在手,隻需借鬼神之說把皇位奉送出去,屆時前半生的事便一筆勾銷,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和夏之秋遠走高飛了。


    偏過頭,身旁臥著那個皎若雲月的女子,她與他同衾同枕,身子隨著唿吸微微起伏,似乎做了什麽美好的夢。楚藏嘴角不禁浮起一絲淡淡的笑意,輕輕偏轉過身,在女子額前落下虔誠的一吻,而後將她輕攬入懷中,闔目再次入夢。


    然而,風雲迭起永遠隻在一瞬之間,楚藏無論如何也沒有料到,翌日朝堂,容悅隻憑一句話便輕而易舉摧毀了自己這麽多年的籌謀所得——


    天子薨,國無主,朝堂之上,就在所有大臣為了擇選新君以穩朝綱而爭執不休的時候,容悅持笏而出,擲地有聲地道出一個驚雷般的消息——


    「先帝尚有繼人!」


    剎那之間,嘈雜的大殿忽然鴉雀無聲般死寂下來。


    容悅抬目看向朝堂之上掌攝政之職的楚藏,一字一頓地重複了一遍。


    「先帝尚有繼人!」


    楚藏徑直拍案:「容大人休要信口開河!」


    這一聲震耳欲聾,猶若困獸嘶吼,駭得文武百官登時愣了須臾,目光齊刷刷地望向同一個地方。


    楚藏向來端正持重,鮮少有如此疾言厲色的時候,此刻卻一反常態,唇色泛著蒼白,手微微顫抖,而那雙銳利的深眸卻淬了鮮血,紅得像是要吃人。


    容悅的目光淡淡掃過他,凜然背過身去,麵朝文武百官,聲若金玉,言辭在偌大的朝堂上久久迴響——


    「北天極紫微帝星出,我朝江山後繼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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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8章 韜光養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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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以為這次久別歸來就算不是平地驚雷,至少也能唬得人愣上片刻神才對,然而從踏入羅綺齋的第一步起,江令橋就隱隱發覺,事實似乎在往一個截然相反的方向發展。


    該忙活的人照舊做著手頭的差事,見有人來,也隻是微微抬眸看了一眼,表現得平淡如常,仿佛和她從前出門又歸來沒什麽兩樣。


    「這……」江令橋愣了愣,轉頭去看容悅,容悅卻早早地將目光落在了它處,不與她相視。


    正堂內,官稚大馬金刀地坐著,正慵懶地與李善葉沏茶品茗,抬眼瞥見進屋的二人,唇角勾起一抹壞笑,沖李善葉揚了揚下巴,而後麵向江令橋高高舉起一杯清茶——


    「阿秋妹妹,多日不見,甚是想念啊!」


    惡劣的笑意不褪,他一仰頭,像喝酒那樣將盞中茶一飲而盡。


    唯一反應正常些的也就隻是李善葉了,他起身迎上來,像老父親見了省親的女兒,喜得不知說什麽好,將她轉了好幾個個兒,翻來覆去地看。


    「安然無恙……好……好……」


    相較於江令橋設想中的反應,這實在太過平淡了些。


    「哥……」她舉目茫然地看著他。


    高興過後便是痛心疾首,李善葉恨恨地坐了迴去:「這種事隻此一迴,下次若再不辭而別,就該我叫你哥了!」


    江令橋睜圓了眼睛,注意力完全在旁的地方,詫異道:「我這次迴來,你們……你們難道就一點都不驚訝嗎……」


    李善葉和官稚麵麵相覷:「驚訝?為什麽要驚訝?」


    兩個人的做派可以說是滴水不漏,比偷拱了白菜的老豬還無辜,一派毫無防備的樣子。


    既然如此,那就隻能是有人走漏了風聲——江令橋側身,目光落在容悅的臉上,由內而外細細打量。


    容悅幾步走上前,自顧自飲了一盞茶,看架勢儼然成了三個臭皮匠中的一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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