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3章一根繩上的螞蚱
馬車停在高大巍峨的宮門前，蕭清沐閃了一下令牌，馬車暢通無阻入了宮門。
透過車簾縫隙往外看，兩邊是高高的宮牆，熟悉又而陌生的感覺撲麵而來。
沒想到終有一天，她鳳染傾還會再次迴到這個曾經想拚命逃離的地方。
真是命運無常啊！
禦花園的景色依舊，穿過梅林，水榭亭遙遙在望，馬車停在雲霞殿門口。
鳳染傾驚了一大跳：“清沐，你住在雲霞殿？”
雲霞殿是淺草的住處，當初陌離軒看在鳳家的份上，對淺草算是寵愛了。
蕭清沐雖然是執掌後宮的內司，但到底不能算是這後宮的主子，沒想到她住進了昔日貴人的住處？
這個發現，讓她驚了好大一跳。
“從你假死後，皇上無意納新寵，向天下百姓昭告對死去的皇後一往情深。那次選秀也是隨意挑了些秀女進宮，所以這後宮空下很多殿宇。”
下馬車前，蕭清沐壓低聲音附在她耳邊說話：“皇貴妃說我協理她打理後宮事務，功不可沒，所以求了皇上，讓我這個內司住進了鳳貴人昔日的住處。”
鳳染傾曬笑：“你倒是個香餑餑。”
“這話沒錯，這後宮皇上的女人多了去，而執掌後宮的內司卻隻有一個，所以朝鳳殿那位，才想拉攏我，大有爭鼎後位，與皇貴妃一較高下的趨勢。”
蕭清沐風淡雲輕道：“在後宮妃嬪眼裏，我這個內司身上有著萬千榮寵，誰會知道，我才不稀罕什麽雲霞殿。萬一哪天那個色令智昏的皇上，突然將我當成什麽鳳貴人，那可慘了。再說啦，這個寒酸的雲霞殿，隻當得上蕭府一個姨娘住處，在我心裏不值當什麽。”
“知道了，蕭土豪！”
進了雲霞殿，蕭清沐摒退下人，鳳染傾小聲問：“你和你家段修凡怎麽樣了？”
“當初虧得閣老提攜，段修凡才能被皇上重用。”
蕭清沐歎息一聲：“我就說他那剛正不阿的性子，不適合混跡於朝堂，你爺爺這一去世，他對皇上縱容新寵逼死閣老一事多有怨言，糾結一群言官多次上書，現在除了你二哥鳳天宇，皇上的眼中釘怕是他了，遲早有一天，他會惹怒皇上，招來災禍。”
看來這個段修凡算是鳳黨了，和鳳家是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
不說看在清沐的份上，凡是與鳳家有關的人，是她鳳染傾要守護的人。
“我能保他平安無恙。”
鳳染傾抓住蕭清沐的手，從懷裏抽出二哥鳳天宇的令牌塞給她：“他一定不知道我二哥被關押天牢一事，這個事情你先瞞著。你將這個令牌交到他手上，說我二哥的命令，厚積而薄發，暫時不能輕舉妄動，以他的聰明才智，會知道怎麽做的。”
“嗯，他跟頭倔牛似的，一身的酸腐氣，說什麽要成為清流，為了南唐百姓，要拋頭顱灑熱血。沒了性命，還怎麽成為清流？有了二公子這塊令牌，他一定能暫時先停手。”
蕭清沐握著令牌有些糾結：“傾兒，我怎麽跟他解釋這塊令牌一事？”
“說我二哥被皇上困在鳳府，一切等皇上解了鳳府禁足再說。”
以段修凡的書生意氣，一心想成為清流的決心，鳳染傾知道他跟爺爺是一樣的，這樣的人最重名節，最是忠君愛國。
恐怕清沐要傷心了？
二哥的這塊令牌，一定不能讓段修凡看著恩師鳳閣老被逼死，眼睜睜就此罷手。
依著段修凡的聰明才智，會選取一種迂迴戰術。
先會暫停上書一事，然後會死活弄清楚鳳天宇為什麽被皇上禁足在鳳府？
隨著他的介入，事情會慢慢浮出水麵。
清沐想要的是段修凡平安無恙。
鳳染傾在布一局大棋，到時候水到渠成，段修凡一定可以輕鬆脫身的，不會受到牽連。
現在皇上一心被鳳美人迷惑，為了她可以對鳳府下手，如果段修凡再執迷不悟，一定會惹怒陌離軒，招來災惹。
蕭清沐正是將個中彎彎道道看得清楚明白，得了鳳染傾手上這塊令牌，才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傾兒，你拿出二公子的令牌，幫了我一個大忙。”
她一臉感激道：“作為迴報，我也要送你一份大禮，很快你能達成所願了。”
鳳染傾一雙眼睛晶亮晶亮的看著她，隻有去了掖庭，才能盡快被鳳美人挑中，去朝鳳殿當差。
因為什麽事情去掖誕，才能讓那位鳳美人看中她，難道清沐已經有了主意？
“今天是鳳美人的壽誕，晚上朝鳳殿有一場晚宴，我這個內司大人是一定要出現的。”
蕭清沐笑意吟吟喊出她扮演的身份：“煙雨，今晚就看你怎麽衝撞皇貴妃，讓鳳美人令眼相待。”
鳳染傾眸光一亮，果然不愧是蕭清沐，能在後宮混得八麵玲瓏的內司大人，更是蕭家的智多星，蕭三公子仰仗的妹妹。
眸光亮過後，很快她的情緒起了一點微小的變化。
鳳美人的壽誕，其實也就是真正的鳳染傾的生辰之期。
前世她是個孤兒，什麽時候被鳳柳煙抱迴去的，這個不知道，所以從來沒有過過生日。
今生呢？
她終於可以名正言順的過生日了，可是因為鳳家的事，她一時忙忘了。
聽到清沐說起鳳美人的壽誕，才想起也是自己的好日子。
可笑的是，那個冒牌貨竟然過她的壽誕，真是有意思得很。
“傾兒，你現在的身份是煙雨。”
蕭清沐攏著她的肩，真誠的祝福道：“傾兒，生日快樂，你什麽都有，我們蕭家能拿得出手的，你也看不上。再說，也不知道你會突然來京城，這禮物的事兒先擱下，等我家三哥找到好東西，再補上。”
“誰說我看不上？小氣鬼，就知道你舍不得。”
鳳染傾拿眼嗔她，心裏卻暖暖的。
她現在是蕭清沐身邊的宮女煙雨，身上真有什麽貴重東西，少不得被內侍公公以為是她這個小宮女偷拿的，反而招惹出天大的麻煩來。
蕭清沐是準備了一套貴重的紫玉頭飾，款式簡單而素雅，華光湛湛，不過那不是給自己的，而是今晚準備送去朝鳳殿給皇上寵幸的鳳美人。
清沐有些愛不釋手：“可惜了這麽一套完整的紫玉頭飾，拿去喂狗了，不過很快能吐迴來，先在朝鳳殿寄放著。”
蕭清沐那一套紫玉頭飾，果然在壽禮中博得重彩。
鳳美人對著那套紫玉頭飾愛不釋手，蕭清沐心裏暗自嘀咕，也隻有這種假冒貨才會看到一套紫玉頭飾兩眼放光，若是真正的皇後，手上什麽珍奇異寶沒有，才不會這麽上不了台麵。
不過蕭清沐顯而是猜錯了！
鳳美人在皇上麵前表現出極喜愛這套紫玉頭釵，是因為這是蕭清沐送的，她送上的禮物如此貴重，無疑是在表明她歸順自個的風向。
如果拉攏了她這個內司，皇貴妃李嫣然有皇子傍身又如何？
她遲早會名正言順成為這朝鳳殿的主人，成為真正的皇後。
像是怕眾位妃嬪不知道似的，鳳美人嬌媚的一笑：“皇上，蕭內司送的這套紫玉頭釵，瞧這紫玉的成色，當真是大手筆，這是今天臣妾收到最喜歡的賀禮。”
“美人喜歡就好。”
皇上摩挲著她的玉手，寵溺道：“改明兒朕讓小丸子去內務府找找，將最好的紫玉配飾全送來朝鳳殿。”
這句話，無疑是在打皇貴妃的臉。
景物依舊，這朝鳳殿的風格倒沒怎麽變動，但早已是物是人非。
乍一眼看到陌離軒，站在蕭清沐身後的鳳染傾還愣了一下，心裏有一種沒來由的緊張。
但這種緊張感，她相信不是自己的，而是來自另一半靈魂深處的舉動。
皇上說將內務府的紫玉全搬來朝鳳殿，無疑是打了皇貴妃的臉。
一旁的李嫣然臉上保持著淺笑，眸眼裏卻有一種直達內心深處的荒涼，她看著禦座上那個百般寵愛過她的男人，心裏五味雜陳。
她複雜的眸光掠過鳳美人，當初，是她將自己推到陌離軒身邊，是她將她捧成後宮最尊貴的女人，並且承諾保她一世榮寵。
為什麽她還要迴來？
她不應該迴來的，消失了不如永遠消失，何必再出現在後宮？
她現在有了皇子，有了不得不爭的理由，她卻突橫插一杠子，以前舍棄的，不要的，現在非要來搶。
她變了！
從前的皇後賢良大度，現在的鳳美人獻媚邀寵，從前的皇後對自己愛護有加，現在的鳳美人心心念念想著將她逼入絕路，不給她和皇子一條生路。
並且，她竟如此狠毒，狠心逼死鳳閣老。
所以，皇貴妃的心情才如此複雜，不懂什麽能使一個人改變至此，別人不知道，她以前一直陪在皇後身邊，可是知道的，她愛鳳府的家人，勝過愛自己。
為什麽會這樣？
難道，她不是失憶那麽簡單？
她不是真正的鳳染傾？
皇貴妃失神，盯著皇上那邊那個嬌媚的人兒，被自己這個想法嚇了一跳，心裏更是失落蕭清沐送那套紫玉釵的用意。
和皇貴妃一樣失神的人，還有鳳染傾。
皇貴妃盯著皇上身邊的鳳美人有片刻失神，而她躲在蕭清沐身後，看到久別的李嫣然，一直在迴想著前塵舊事。
她想得入神，以至於蕭清沐移動了步子，準備在內司位置上坐下來，她依然站在大殿中央發呆。
因此，鳳染傾一下成為了殿內眾人的焦點。
陌離軒突然感覺蕭清沐身邊這個小宮女，有些眼熟，有些不一樣，按說隻是內司身邊一個小宮女。
但她站在大殿中央，卻與朝鳳殿的一切極為融洽，像是這本來是她的地盤，神情那麽坦然，那麽隨意。
所以因為這個，陌離軒的眼神也停留在她身上。
這一幕被她身邊的鳳美人看到，眸光裏掠過一絲狠意，如果這個宮女不是蕭清沐身邊的人，而內司又是她想拉攏的，她真想讓這個靈俏的小宮女死無葬身之地。
看在蕭清沐的份上，鳳美人淺笑了一下，語氣幽幽道：“蕭內司，你身邊這個小宮女，還挺有趣的。”
“煙雨，你怎麽如此無禮？”
蕭清沐一迴頭，看到鳳染傾站著沒有動，嚇了一大跳。
她朝鳳美人一拱手：“美人勿怪，煙雨失了親人，最近神思恍惚。”
蕭清沐朝鳳染傾一聲厲喝：“煙雨，你愣著幹什麽？快來給皇貴妃斟酒。”
“蕭內司一向調教宮女有方。”
鳳美人聽到蕭清沐提起皇貴妃，若有所思，話中有話道：“既然是內司身邊的人，好好調教便是。”
蕭清沐鬆了一口氣，鳳染傾行了一個宮女的禮儀，然後緊隨蕭清沐退向一旁。
也不知道鳳美人是有意還是無意？
內司的位置安排在皇貴妃身側，這看似無意的安排，一是存了拉攏之意，二是明顯是為了抬高蕭清沐的地位，給皇貴妃添堵。
蕭清沐落座後，鳳染傾靜靜的站在她身邊。
當初是她將李嫣然推到陌離軒身邊，並助她獲得百般榮寵，本以為有白燁那藥，這份榮寵會生生世世相隨。
沒想到一個鳳美人，打破了後宮局勢，哪怕是李嫣然誕下唯一的皇子，她的地位依然岌岌可危。
對於李嫣然，鳳染傾存了一絲疼惜之意。
李嫣然曾經說過做牛做馬都要報答鳳染傾的恩情，她還說過有她在一日，定要護著鳳家周全。
她沒有做到這份承諾，鳳染傾不怨她，因為鳳美人是利用自己的身份橫霸後宮的，李嫣然開始應該多少念著過去的情誼，全然沒有防備，所以才落到步步被逼的下場。
雖然打心眼裏疼惜她，但是今天不得不借著她的手，達成所願。
蕭清沐落座後，鳳染傾按著她的意思，執起酒壺為李嫣然斟酒。
對於這個同盟倒戈相向，突然用一套紫玉頭飾往鳳美人那邊倒，李嫣然迴過神來後，心裏全是憤然，所以鳳染傾來倒酒，她眸光幽怨看了蕭清沐一眼。
“蕭內司，手段不錯！”
“奴婢聽不懂皇貴妃娘娘說什麽。”
蕭清沐臉上平靜無波，這是在皇宮練出來波瀾不驚的手段，不要說皇貴妃猜測不到蕭清沐的意思，鳳染傾如果是不先前知道她的打算，恐怕也會誤解她。
鳳染傾執著酒壺傾鈄，那酒緩緩流入杯中。
蕭清沐不溫不火的態度，讓皇貴妃心中不喜，將手一拂：“不敢勞動內司身邊的人，本妃身邊有得力的宮女。”
他這麽一拂，原本是將鳳染傾手上的酒壺推開，如果鳳染傾迅疾收迴手去，什麽也不會發生。
但是，鳳染傾等的正是這一刻啊！
這可是一個得罪皇貴妃的機會，是個最絕妙的機會。
所以，在她的手拂來那一刻，鳳染傾的手一鬆。
酒壺從她手裏砸到桌子上，不但酒水濺了皇貴妃一身，破碎的玉片更是四處飛賤，遂不及防砸在她滑嫩的玉手上，在虎口處劃開一道口子，血一下滲了出來。
滿殿的目光齊齊匯聚過來，鳳染傾像是嚇傻了，張著嘴半天沒有動靜。
“煙雨，怎麽那麽不小心？”
蕭清沐一聲訓斥，忙從衣襟裏掏出一方素淨帕子來，要替皇貴妃包紮。
“內司身邊的宮女，真是調教有方。”
皇貴妃憤而甩開蕭清沐的手，看她的眼神中透著一股淩厲，然後，轉向上首禦座上盈盈望去，一副很委屈的表情。
“皇上…”
“快傳太醫。”
李嫣然畢竟是陌離軒從前寵愛過的人，又是皇子的親生母妃，她渾身被酒澆透，手被破碎的玉片劃開，讓他的心緊了一下。
陌離軒微睨鳳染傾一眼，眸光幽冷：“來人啊，弄傷皇貴妃是死罪，將這個宮女拉下去，杖斃！”
八字不合！
說的是她和陌離軒。
從前他百般欺她，辱她，沒想到離別一年多後，迴到皇宮來，第一個要對自己下殺手的還是他。
她的心莫名有一絲心痛！
肯定是另一半靈魂裏的記憶，才喚起這種情緒的。
鳳染傾本人恨恨的望著陌離軒，從弄傷皇貴妃開始，除了有點小疚愧，一直吊懵狀。
這個朝鳳殿每一個人，還不夠資格讓她鳳染傾跪拜。
倒是蕭清沐，怕戲演得太過，馬上跪下來求情：“煙雨不小心失了手，皇貴妃饒命！”
結果皇貴妃將頭扭過去，蕭清沐給鳳美人的那套紫玉釵，讓她心裏的坎過不去。
無法接受身邊之人的背叛！
羽林衛湧進來，這是一個收服蕭清沐最好的機會，真是天助她也，這次，蕭清沐承了她的情，以後遲早是她的人了。
“好了，今天是臣妾的壽誕，喊打喊殺的多不好。”
鳳美人眸光一眯，突然站起身來，撒著嬌搖了搖陌離軒的手臂：“臣妾瞧那個宮女不過是失了手，罪不致死。”
最難消受美人恩，陌離軒被她這樣嬌聲軟語哄著，聲音溫和了下來：“美人最是心善、賞罰分明。那依美人的意思，這個失手的宮女該怎麽處罰？”
“壽誕之日，圖個吉利，最是不能見血。”
鳳美人嬌軟無力扶著額頭：“哎呀，臣妾和從前一般，一見了血頭暈。皇上，罰她去掖庭吧！皇貴妃的手…啊…頭好暈！”
鳳染傾隻知道，他被幾個公公扭送去掖庭前，聽到的陌離軒衝皇貴妃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愛妃，你的手受傷了，快迴梨香苑去包紮。”
果然是渣男！
好歹皇貴妃還為他誕下一子，結果因為鳳美人暈血，所以他不顧李嫣然手上還流著血，直接將人趕迴梨香苑去。
幾家歡喜幾家愁啊！
從獨寵到冷漠無情，帝王的寵愛薄如紙，鳳染傾因為利用了李嫣然，多少也有些愧疚。
不過，一想到今天她和清沐演的這出，是為了撕破鳳美人的臉皮，其實是在幫著皇貴妃。
那麽，她流那點血，當施了一出苦肉計吧！
“好了，你在掖庭好好當差吧！”
扭送她來掖庭的秦公公，將她交給掖庭的管事嬤嬤後，眸光幽深的看她幾眼：“可別忘記了，你的性命是誰給的？”
知道知道！
她的性命是鳳美人給的，她衝撞了皇貴妃，本來要處以杖刑，連內司蕭清沐為她向皇貴妃求情也不管用。
是鳳美人向皇上求情，她才揀迴一條性命來。
鳳染傾傻乎乎的點點頭，然後秦公公帶著幾個太監，匆匆迴朝鳳殿去複命了。
“喲，新來的啊！”
“長得不錯，瞧這皮嬌肉嫩的。”
“是犯了什麽錯才罰來掖庭這種不見天日的地方？”
秦公公他們一走，鳳染傾扭過頭來，在洗衣池邊忙碌的大嬸大媽全轉過身站起來，目光像狼一樣落在她身上。
早聽說掖庭是一個可怕的地方，看來傳言非虛，這些人個個像要吃掉她的架式。
關鍵是，那個先前從秦公公手上接管她的嬤嬤，搬個板凳坐在亭廊上，就那麽冷眼看著一堆婦人圍攏著她。
“瞧她這狐媚樣，一定是勾引皇上不成，被哪個妃嬪罰來掖庭了？”
“是啊，這小模樣，挺風騷的，有老娘當年的風範！”
“你以前是在哪個宮當差的？”
那些粗鄙的婦人，個個摩拳擦掌，要往她身上招唿，有一個手上還沾著泡沫，要來捏她的下額。
正在這千均一發的時刻，她身後突然響起一道尖細的聲音：“煙雨姑娘，你出來一下，美人有些話讓咱家交代給姑娘。”
他這一聲喊，那些要往他身上招唿的大媽，手生生的抽了迴去。
鳳染傾扭過頭去，這個小太監長得好高大，好像他是隨侍在那個秦公公身邊的，可惜了這麽一副書生模樣，身體也壯實，不知道怎麽進宮做太監了？
不過，他為自己解了圍，鳳染傾還是朝他溫柔的微笑了一下。
她笑，那個公公也朝她笑，並且從懷裏掏出一塊令牌來，朝板凳上那個看熱鬧的嬤嬤揚了揚。
“秦公公有些話要交代煙雨，特意譴了我來跑這一趟。”
那個嬤嬤看到小太監手上的令牌，明顯被嚇了一大跳，神色也恭敬起來，點點頭示意可以將她帶走。
鳳染傾總感覺這個太監有些眼熟，說哪裏眼熟吧，真看不出來，模樣是陌生的。
到了掖庭偏僻處一棵大樹下停住步子，觸上他的目光，才感覺他有一雙很亮很亮的眼睛，說是亮如星辰也不為過。
因為如此，她才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因為這種熟悉的感覺，她那點警惕之心也沒有了，仰頭便問：“說吧，你家美人除了說我的命是她給的，還有什麽要交代的？”
馬車停在高大巍峨的宮門前，蕭清沐閃了一下令牌，馬車暢通無阻入了宮門。
透過車簾縫隙往外看，兩邊是高高的宮牆，熟悉又而陌生的感覺撲麵而來。
沒想到終有一天，她鳳染傾還會再次迴到這個曾經想拚命逃離的地方。
真是命運無常啊！
禦花園的景色依舊，穿過梅林，水榭亭遙遙在望，馬車停在雲霞殿門口。
鳳染傾驚了一大跳：“清沐，你住在雲霞殿？”
雲霞殿是淺草的住處，當初陌離軒看在鳳家的份上，對淺草算是寵愛了。
蕭清沐雖然是執掌後宮的內司，但到底不能算是這後宮的主子，沒想到她住進了昔日貴人的住處？
這個發現，讓她驚了好大一跳。
“從你假死後，皇上無意納新寵，向天下百姓昭告對死去的皇後一往情深。那次選秀也是隨意挑了些秀女進宮，所以這後宮空下很多殿宇。”
下馬車前，蕭清沐壓低聲音附在她耳邊說話：“皇貴妃說我協理她打理後宮事務，功不可沒，所以求了皇上，讓我這個內司住進了鳳貴人昔日的住處。”
鳳染傾曬笑：“你倒是個香餑餑。”
“這話沒錯，這後宮皇上的女人多了去，而執掌後宮的內司卻隻有一個，所以朝鳳殿那位，才想拉攏我，大有爭鼎後位，與皇貴妃一較高下的趨勢。”
蕭清沐風淡雲輕道：“在後宮妃嬪眼裏，我這個內司身上有著萬千榮寵，誰會知道，我才不稀罕什麽雲霞殿。萬一哪天那個色令智昏的皇上，突然將我當成什麽鳳貴人，那可慘了。再說啦，這個寒酸的雲霞殿，隻當得上蕭府一個姨娘住處，在我心裏不值當什麽。”
“知道了，蕭土豪！”
進了雲霞殿，蕭清沐摒退下人，鳳染傾小聲問：“你和你家段修凡怎麽樣了？”
“當初虧得閣老提攜，段修凡才能被皇上重用。”
蕭清沐歎息一聲：“我就說他那剛正不阿的性子，不適合混跡於朝堂，你爺爺這一去世，他對皇上縱容新寵逼死閣老一事多有怨言，糾結一群言官多次上書，現在除了你二哥鳳天宇，皇上的眼中釘怕是他了，遲早有一天，他會惹怒皇上，招來災禍。”
看來這個段修凡算是鳳黨了，和鳳家是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
不說看在清沐的份上，凡是與鳳家有關的人，是她鳳染傾要守護的人。
“我能保他平安無恙。”
鳳染傾抓住蕭清沐的手，從懷裏抽出二哥鳳天宇的令牌塞給她：“他一定不知道我二哥被關押天牢一事，這個事情你先瞞著。你將這個令牌交到他手上，說我二哥的命令，厚積而薄發，暫時不能輕舉妄動，以他的聰明才智，會知道怎麽做的。”
“嗯，他跟頭倔牛似的，一身的酸腐氣，說什麽要成為清流，為了南唐百姓，要拋頭顱灑熱血。沒了性命，還怎麽成為清流？有了二公子這塊令牌，他一定能暫時先停手。”
蕭清沐握著令牌有些糾結：“傾兒，我怎麽跟他解釋這塊令牌一事？”
“說我二哥被皇上困在鳳府，一切等皇上解了鳳府禁足再說。”
以段修凡的書生意氣，一心想成為清流的決心，鳳染傾知道他跟爺爺是一樣的，這樣的人最重名節，最是忠君愛國。
恐怕清沐要傷心了？
二哥的這塊令牌，一定不能讓段修凡看著恩師鳳閣老被逼死，眼睜睜就此罷手。
依著段修凡的聰明才智，會選取一種迂迴戰術。
先會暫停上書一事，然後會死活弄清楚鳳天宇為什麽被皇上禁足在鳳府？
隨著他的介入，事情會慢慢浮出水麵。
清沐想要的是段修凡平安無恙。
鳳染傾在布一局大棋，到時候水到渠成，段修凡一定可以輕鬆脫身的，不會受到牽連。
現在皇上一心被鳳美人迷惑，為了她可以對鳳府下手，如果段修凡再執迷不悟，一定會惹怒陌離軒，招來災惹。
蕭清沐正是將個中彎彎道道看得清楚明白，得了鳳染傾手上這塊令牌，才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傾兒，你拿出二公子的令牌，幫了我一個大忙。”
她一臉感激道：“作為迴報，我也要送你一份大禮，很快你能達成所願了。”
鳳染傾一雙眼睛晶亮晶亮的看著她，隻有去了掖庭，才能盡快被鳳美人挑中，去朝鳳殿當差。
因為什麽事情去掖誕，才能讓那位鳳美人看中她，難道清沐已經有了主意？
“今天是鳳美人的壽誕，晚上朝鳳殿有一場晚宴，我這個內司大人是一定要出現的。”
蕭清沐笑意吟吟喊出她扮演的身份：“煙雨，今晚就看你怎麽衝撞皇貴妃，讓鳳美人令眼相待。”
鳳染傾眸光一亮，果然不愧是蕭清沐，能在後宮混得八麵玲瓏的內司大人，更是蕭家的智多星，蕭三公子仰仗的妹妹。
眸光亮過後，很快她的情緒起了一點微小的變化。
鳳美人的壽誕，其實也就是真正的鳳染傾的生辰之期。
前世她是個孤兒，什麽時候被鳳柳煙抱迴去的，這個不知道，所以從來沒有過過生日。
今生呢？
她終於可以名正言順的過生日了，可是因為鳳家的事，她一時忙忘了。
聽到清沐說起鳳美人的壽誕，才想起也是自己的好日子。
可笑的是，那個冒牌貨竟然過她的壽誕，真是有意思得很。
“傾兒，你現在的身份是煙雨。”
蕭清沐攏著她的肩，真誠的祝福道：“傾兒，生日快樂，你什麽都有，我們蕭家能拿得出手的，你也看不上。再說，也不知道你會突然來京城，這禮物的事兒先擱下，等我家三哥找到好東西，再補上。”
“誰說我看不上？小氣鬼，就知道你舍不得。”
鳳染傾拿眼嗔她，心裏卻暖暖的。
她現在是蕭清沐身邊的宮女煙雨，身上真有什麽貴重東西，少不得被內侍公公以為是她這個小宮女偷拿的，反而招惹出天大的麻煩來。
蕭清沐是準備了一套貴重的紫玉頭飾，款式簡單而素雅，華光湛湛，不過那不是給自己的，而是今晚準備送去朝鳳殿給皇上寵幸的鳳美人。
清沐有些愛不釋手：“可惜了這麽一套完整的紫玉頭飾，拿去喂狗了，不過很快能吐迴來，先在朝鳳殿寄放著。”
蕭清沐那一套紫玉頭飾，果然在壽禮中博得重彩。
鳳美人對著那套紫玉頭飾愛不釋手，蕭清沐心裏暗自嘀咕，也隻有這種假冒貨才會看到一套紫玉頭飾兩眼放光，若是真正的皇後，手上什麽珍奇異寶沒有，才不會這麽上不了台麵。
不過蕭清沐顯而是猜錯了！
鳳美人在皇上麵前表現出極喜愛這套紫玉頭釵，是因為這是蕭清沐送的，她送上的禮物如此貴重，無疑是在表明她歸順自個的風向。
如果拉攏了她這個內司，皇貴妃李嫣然有皇子傍身又如何？
她遲早會名正言順成為這朝鳳殿的主人，成為真正的皇後。
像是怕眾位妃嬪不知道似的，鳳美人嬌媚的一笑：“皇上，蕭內司送的這套紫玉頭釵，瞧這紫玉的成色，當真是大手筆，這是今天臣妾收到最喜歡的賀禮。”
“美人喜歡就好。”
皇上摩挲著她的玉手，寵溺道：“改明兒朕讓小丸子去內務府找找，將最好的紫玉配飾全送來朝鳳殿。”
這句話，無疑是在打皇貴妃的臉。
景物依舊，這朝鳳殿的風格倒沒怎麽變動，但早已是物是人非。
乍一眼看到陌離軒，站在蕭清沐身後的鳳染傾還愣了一下，心裏有一種沒來由的緊張。
但這種緊張感，她相信不是自己的，而是來自另一半靈魂深處的舉動。
皇上說將內務府的紫玉全搬來朝鳳殿，無疑是打了皇貴妃的臉。
一旁的李嫣然臉上保持著淺笑，眸眼裏卻有一種直達內心深處的荒涼，她看著禦座上那個百般寵愛過她的男人，心裏五味雜陳。
她複雜的眸光掠過鳳美人，當初，是她將自己推到陌離軒身邊，是她將她捧成後宮最尊貴的女人，並且承諾保她一世榮寵。
為什麽她還要迴來？
她不應該迴來的，消失了不如永遠消失，何必再出現在後宮？
她現在有了皇子，有了不得不爭的理由，她卻突橫插一杠子，以前舍棄的，不要的，現在非要來搶。
她變了！
從前的皇後賢良大度，現在的鳳美人獻媚邀寵，從前的皇後對自己愛護有加，現在的鳳美人心心念念想著將她逼入絕路，不給她和皇子一條生路。
並且，她竟如此狠毒，狠心逼死鳳閣老。
所以，皇貴妃的心情才如此複雜，不懂什麽能使一個人改變至此，別人不知道，她以前一直陪在皇後身邊，可是知道的，她愛鳳府的家人，勝過愛自己。
為什麽會這樣？
難道，她不是失憶那麽簡單？
她不是真正的鳳染傾？
皇貴妃失神，盯著皇上那邊那個嬌媚的人兒，被自己這個想法嚇了一跳，心裏更是失落蕭清沐送那套紫玉釵的用意。
和皇貴妃一樣失神的人，還有鳳染傾。
皇貴妃盯著皇上身邊的鳳美人有片刻失神，而她躲在蕭清沐身後，看到久別的李嫣然，一直在迴想著前塵舊事。
她想得入神，以至於蕭清沐移動了步子，準備在內司位置上坐下來，她依然站在大殿中央發呆。
因此，鳳染傾一下成為了殿內眾人的焦點。
陌離軒突然感覺蕭清沐身邊這個小宮女，有些眼熟，有些不一樣，按說隻是內司身邊一個小宮女。
但她站在大殿中央，卻與朝鳳殿的一切極為融洽，像是這本來是她的地盤，神情那麽坦然，那麽隨意。
所以因為這個，陌離軒的眼神也停留在她身上。
這一幕被她身邊的鳳美人看到，眸光裏掠過一絲狠意，如果這個宮女不是蕭清沐身邊的人，而內司又是她想拉攏的，她真想讓這個靈俏的小宮女死無葬身之地。
看在蕭清沐的份上，鳳美人淺笑了一下，語氣幽幽道：“蕭內司，你身邊這個小宮女，還挺有趣的。”
“煙雨，你怎麽如此無禮？”
蕭清沐一迴頭，看到鳳染傾站著沒有動，嚇了一大跳。
她朝鳳美人一拱手：“美人勿怪，煙雨失了親人，最近神思恍惚。”
蕭清沐朝鳳染傾一聲厲喝：“煙雨，你愣著幹什麽？快來給皇貴妃斟酒。”
“蕭內司一向調教宮女有方。”
鳳美人聽到蕭清沐提起皇貴妃，若有所思，話中有話道：“既然是內司身邊的人，好好調教便是。”
蕭清沐鬆了一口氣，鳳染傾行了一個宮女的禮儀，然後緊隨蕭清沐退向一旁。
也不知道鳳美人是有意還是無意？
內司的位置安排在皇貴妃身側，這看似無意的安排，一是存了拉攏之意，二是明顯是為了抬高蕭清沐的地位，給皇貴妃添堵。
蕭清沐落座後，鳳染傾靜靜的站在她身邊。
當初是她將李嫣然推到陌離軒身邊，並助她獲得百般榮寵，本以為有白燁那藥，這份榮寵會生生世世相隨。
沒想到一個鳳美人，打破了後宮局勢，哪怕是李嫣然誕下唯一的皇子，她的地位依然岌岌可危。
對於李嫣然，鳳染傾存了一絲疼惜之意。
李嫣然曾經說過做牛做馬都要報答鳳染傾的恩情，她還說過有她在一日，定要護著鳳家周全。
她沒有做到這份承諾，鳳染傾不怨她，因為鳳美人是利用自己的身份橫霸後宮的，李嫣然開始應該多少念著過去的情誼，全然沒有防備，所以才落到步步被逼的下場。
雖然打心眼裏疼惜她，但是今天不得不借著她的手，達成所願。
蕭清沐落座後，鳳染傾按著她的意思，執起酒壺為李嫣然斟酒。
對於這個同盟倒戈相向，突然用一套紫玉頭飾往鳳美人那邊倒，李嫣然迴過神來後，心裏全是憤然，所以鳳染傾來倒酒，她眸光幽怨看了蕭清沐一眼。
“蕭內司，手段不錯！”
“奴婢聽不懂皇貴妃娘娘說什麽。”
蕭清沐臉上平靜無波，這是在皇宮練出來波瀾不驚的手段，不要說皇貴妃猜測不到蕭清沐的意思，鳳染傾如果是不先前知道她的打算，恐怕也會誤解她。
鳳染傾執著酒壺傾鈄，那酒緩緩流入杯中。
蕭清沐不溫不火的態度，讓皇貴妃心中不喜，將手一拂：“不敢勞動內司身邊的人，本妃身邊有得力的宮女。”
他這麽一拂，原本是將鳳染傾手上的酒壺推開，如果鳳染傾迅疾收迴手去，什麽也不會發生。
但是，鳳染傾等的正是這一刻啊！
這可是一個得罪皇貴妃的機會，是個最絕妙的機會。
所以，在她的手拂來那一刻，鳳染傾的手一鬆。
酒壺從她手裏砸到桌子上，不但酒水濺了皇貴妃一身，破碎的玉片更是四處飛賤，遂不及防砸在她滑嫩的玉手上，在虎口處劃開一道口子，血一下滲了出來。
滿殿的目光齊齊匯聚過來，鳳染傾像是嚇傻了，張著嘴半天沒有動靜。
“煙雨，怎麽那麽不小心？”
蕭清沐一聲訓斥，忙從衣襟裏掏出一方素淨帕子來，要替皇貴妃包紮。
“內司身邊的宮女，真是調教有方。”
皇貴妃憤而甩開蕭清沐的手，看她的眼神中透著一股淩厲，然後，轉向上首禦座上盈盈望去，一副很委屈的表情。
“皇上…”
“快傳太醫。”
李嫣然畢竟是陌離軒從前寵愛過的人，又是皇子的親生母妃，她渾身被酒澆透，手被破碎的玉片劃開，讓他的心緊了一下。
陌離軒微睨鳳染傾一眼，眸光幽冷：“來人啊，弄傷皇貴妃是死罪，將這個宮女拉下去，杖斃！”
八字不合！
說的是她和陌離軒。
從前他百般欺她，辱她，沒想到離別一年多後，迴到皇宮來，第一個要對自己下殺手的還是他。
她的心莫名有一絲心痛！
肯定是另一半靈魂裏的記憶，才喚起這種情緒的。
鳳染傾本人恨恨的望著陌離軒，從弄傷皇貴妃開始，除了有點小疚愧，一直吊懵狀。
這個朝鳳殿每一個人，還不夠資格讓她鳳染傾跪拜。
倒是蕭清沐，怕戲演得太過，馬上跪下來求情：“煙雨不小心失了手，皇貴妃饒命！”
結果皇貴妃將頭扭過去，蕭清沐給鳳美人的那套紫玉釵，讓她心裏的坎過不去。
無法接受身邊之人的背叛！
羽林衛湧進來，這是一個收服蕭清沐最好的機會，真是天助她也，這次，蕭清沐承了她的情，以後遲早是她的人了。
“好了，今天是臣妾的壽誕，喊打喊殺的多不好。”
鳳美人眸光一眯，突然站起身來，撒著嬌搖了搖陌離軒的手臂：“臣妾瞧那個宮女不過是失了手，罪不致死。”
最難消受美人恩，陌離軒被她這樣嬌聲軟語哄著，聲音溫和了下來：“美人最是心善、賞罰分明。那依美人的意思，這個失手的宮女該怎麽處罰？”
“壽誕之日，圖個吉利，最是不能見血。”
鳳美人嬌軟無力扶著額頭：“哎呀，臣妾和從前一般，一見了血頭暈。皇上，罰她去掖庭吧！皇貴妃的手…啊…頭好暈！”
鳳染傾隻知道，他被幾個公公扭送去掖庭前，聽到的陌離軒衝皇貴妃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愛妃，你的手受傷了，快迴梨香苑去包紮。”
果然是渣男！
好歹皇貴妃還為他誕下一子，結果因為鳳美人暈血，所以他不顧李嫣然手上還流著血，直接將人趕迴梨香苑去。
幾家歡喜幾家愁啊！
從獨寵到冷漠無情，帝王的寵愛薄如紙，鳳染傾因為利用了李嫣然，多少也有些愧疚。
不過，一想到今天她和清沐演的這出，是為了撕破鳳美人的臉皮，其實是在幫著皇貴妃。
那麽，她流那點血，當施了一出苦肉計吧！
“好了，你在掖庭好好當差吧！”
扭送她來掖庭的秦公公，將她交給掖庭的管事嬤嬤後，眸光幽深的看她幾眼：“可別忘記了，你的性命是誰給的？”
知道知道！
她的性命是鳳美人給的，她衝撞了皇貴妃，本來要處以杖刑，連內司蕭清沐為她向皇貴妃求情也不管用。
是鳳美人向皇上求情，她才揀迴一條性命來。
鳳染傾傻乎乎的點點頭，然後秦公公帶著幾個太監，匆匆迴朝鳳殿去複命了。
“喲，新來的啊！”
“長得不錯，瞧這皮嬌肉嫩的。”
“是犯了什麽錯才罰來掖庭這種不見天日的地方？”
秦公公他們一走，鳳染傾扭過頭來，在洗衣池邊忙碌的大嬸大媽全轉過身站起來，目光像狼一樣落在她身上。
早聽說掖庭是一個可怕的地方，看來傳言非虛，這些人個個像要吃掉她的架式。
關鍵是，那個先前從秦公公手上接管她的嬤嬤，搬個板凳坐在亭廊上，就那麽冷眼看著一堆婦人圍攏著她。
“瞧她這狐媚樣，一定是勾引皇上不成，被哪個妃嬪罰來掖庭了？”
“是啊，這小模樣，挺風騷的，有老娘當年的風範！”
“你以前是在哪個宮當差的？”
那些粗鄙的婦人，個個摩拳擦掌，要往她身上招唿，有一個手上還沾著泡沫，要來捏她的下額。
正在這千均一發的時刻，她身後突然響起一道尖細的聲音：“煙雨姑娘，你出來一下，美人有些話讓咱家交代給姑娘。”
他這一聲喊，那些要往他身上招唿的大媽，手生生的抽了迴去。
鳳染傾扭過頭去，這個小太監長得好高大，好像他是隨侍在那個秦公公身邊的，可惜了這麽一副書生模樣，身體也壯實，不知道怎麽進宮做太監了？
不過，他為自己解了圍，鳳染傾還是朝他溫柔的微笑了一下。
她笑，那個公公也朝她笑，並且從懷裏掏出一塊令牌來，朝板凳上那個看熱鬧的嬤嬤揚了揚。
“秦公公有些話要交代煙雨，特意譴了我來跑這一趟。”
那個嬤嬤看到小太監手上的令牌，明顯被嚇了一大跳，神色也恭敬起來，點點頭示意可以將她帶走。
鳳染傾總感覺這個太監有些眼熟，說哪裏眼熟吧，真看不出來，模樣是陌生的。
到了掖庭偏僻處一棵大樹下停住步子，觸上他的目光，才感覺他有一雙很亮很亮的眼睛，說是亮如星辰也不為過。
因為如此，她才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因為這種熟悉的感覺，她那點警惕之心也沒有了，仰頭便問：“說吧，你家美人除了說我的命是她給的，還有什麽要交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