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鬧市驚現子寒


    馬車的衝擊力太大,那老漢扁擔還係在肩頭,人也隨著籮筐往前撲飛去。


    幸好一個過路的白衣公子飛縱過來,一個蜻蜒點水,將淩空飛起的老漢接著,在馬車車框上借力一點,縱到路邊,才驚險避過。


    鳳染傾病歪歪的鈄在靠榻上,也驚出一身冷汗。


    隻感覺那個白衣飄飄的男子,當真是如天人臨世,暗怪薔薇他們的動作太大,以至於驚了挑白菜的老漢。


    那神俊不凡的影子一晃而過,一身白衣隨風飄動,在熙熙攘攘的街頭,是如此搶眼。


    馬車受了這場變故,猛的停了下來。


    白衣男子穩住老漢,扭過頭來時,看熱鬧的人群一陣倒抽冷氣,因為那男子太過俊美非凡。


    像是一隻天人之姿的白鶴,落入了一堆雞群中,讓人人自慚形愧起來。


    那白衣男子眼神微微慍怒落進馬車裏,落在病怏怏的鳳染傾身上,聲音清冷如水:“在這鬧市中,你如何縱馬傷人?”


    鳳染傾目光定定的落在扶著老漢的那個白衣影子身上,唿吸都停止了,硬咽在喉裏的一句子寒,怎麽也喊不出聲來。


    她的嘴唇顫了顫,將一隻手伸向呆住的薔薇。


    是子寒嗎?


    這張臉不會錯,化成灰她都認得。


    太子府大婚那晚,效外一禪寺山道上墜崖,攝政王府相擁著坐在屋頂上,他每一次的出現,他的影子,他的容顏一次次撞入她心裏。


    直到,直到雁蕩山遇刺那次,她顫抖著揭下他臉上的麵具,這張臉永遠刻在心尖,此生永難相忘。


    為什麽他的眼神會那麽陌生?


    為什麽他不顧自己一臉病容,在如此生氣的質問她?


    為什麽相見不相識?


    子寒!


    兩個字在嘴邊顫抖著,她激動得快昏眩過去,卻如何也喊不出聲音來。


    秋菊見馬車差點撞了老漢,也驚了一大跳,忙將簾子掀起來跳下馬車,扶起老漢:“老伯,對不起,我家貴人重病,這才急著趕路,可有哪裏傷到了?”


    “多虧這位公子,無礙,無礙!”


    老漢見散了一地的白菜,心疼道:“哎呀,可惜了這一擔白菜。”


    “老伯,我家貴人急著迴鳳府省親,路上突然患了病。”


    秋菊掏出一錠金子塞在老漢手裏,一臉謙意道:“也是馬車急了些,才衝撞了老伯,這錠金子,當買了老伯這擔白菜。”


    鳳府?


    鳳府可是出了一位皇後,不知道馬車裏那個臉色蠟黃的姑娘是誰?


    一時間大家議論紛紛。


    看熱鬧的人目光摯熱盯著秋菊手上那錠金子,開始還想著老漢受驚嚇的人們,這時候恨不得被撞的那個是自己。


    “不可!”


    老漢才要伸手接住,那白衣公子一掌劈開了秋菊的手。


    秋菊手上生疼,惱怒道:“你要幹嗎?別以為長得帥就想搶錢?”


    “這位老伯一輩子都沒看過這麽多錢,一擔白菜頂多值半兩銀子,你拿出一錠金子給老人家,不是在幫他,而是在害人。”


    白衣公子目光清冷睨了一眼馬車裏的鳳染傾,不客氣的衝秋菊說:“看你的打扮,不過是一位婢女,不管你家主人身份如何貴重?在鬧市縱馬驚了人,就是她不對。她自己不來賠禮道謙,譴了你這婢女出來賠不是,可見沒有誠意。”


    那老漢聽了白衣公子的話,再環目四望,看熱鬧的人目光盯著那錠金子皆兩眼泛光,這才後知後覺驚出一身冷汗。


    連連擺手:“不要,不要……。”


    給了一錠金子賠一擔白菜,這人還嫌三嫌四。


    秋菊盡量避開那張俊美的臉,免得被蠱惑,她也是怒了:“你知道我家貴人是誰嗎?你要怎樣?還要敲詐不成?”


    “秋菊……。”


    鳳染傾嘴唇顫了顫,掐著薔薇的手心好不容易發出了聲音。


    這時,從人群裏躥出一個清麗的女子,衝過來在白衣男子身上拍了拍,一臉擔憂的問:“阿湖,你沒事吧?”


    “你身子的傷還沒好。”


    那清麗的女子轉過身來,望了一眼馬車內的鳳染傾,然後衝秋菊道:“姑娘,不好意思,我家哥哥受了傷,腦子不好使,衝撞了你家貴人,這裏先賠個不是。這金子太晃眼,怕是街上的混混迴頭就盯著老伯了,你陪老伯一兩碎銀子,我們這就走。”


    鳳染傾一聽那女子喚他阿湖,如被雷擊?


    他的身形,他的容貌,還有他身上清冷的氣息,她不會認錯人,眼前的人是與她一起在神醫穀拜過天地的子寒。


    可是,為什麽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完全是陌生的?


    為什麽突然出現的女子喚他阿湖,還自稱是他的妹妹?


    她的身子一直在抖,薔薇從驚愣中迴過神來,突然靈機一動,嚷道:“娘娘,娘娘,你不要死啊,快,秋菊,你讓侍衛去迴春堂找大夫,娘娘怕是不行了……。”


    薔薇在鳳染傾肩上掐一把,她從震驚中迴過神來。


    是啊!


    要知道眼前的人是不是陌子寒?


    答案就在眼前了。


    不管陌妖孽如何變?


    也不管他是不是在故意裝作不認識自己?


    如果馬車外那人是他,知道自己重病的消息,一定會心急如焚。


    鳳染傾微眯了一下眼睛,最後看一眼馬車外那道魂牽夢繞的身影,一側身暈眩在薔薇肩上。


    不知所以然的秋菊,聽到薔薇的叫喚聲,從懷裏掏了一兩碎銀子賠給老漢。


    她跺著腳指著那個叫阿湖的男子開罵:“你是何居心?我家娘娘病重,我願意賠錢,願意賠不是,你還是不依,你非要阻在馬車前,我家娘娘若有個三長兩短,怎麽辦是好啊?”


    一旁的侍衛趕著忙跑著去不遠處的迴春堂請大夫。


    圍觀的人,有的先前聽到馬車一路奔過來,一路在嚷鳳府,又在嚷娘娘,有些消息靈通的,已經猜測馬車裏的人是當今皇後。


    隨著秋菊這一哭,竊竊私語聲不絕於耳。


    “這馬車裏的人不會是當今皇後吧?”


    “不會吧,聽說皇後重病,昏迷了十幾天了。”


    “這你就不知道了,我鄰居的遠房親戚的姑姑的兒子在宮裏當太監,可是聽說白太醫妙手迴春,皇後這幾天醒轉了。”


    那人分析道:“我猜這大病的人,一旦醒過來,一定是思念親人,看樣子這是趕著迴鳳府省親了。”


    “是啊,是啊,除了宮裏的貴人,還有誰能讓羽林軍開道?”


    “我這就去鳳府找鳳天宇大人報信去,說不定還能得幾兩碎銀子。”


    “啊,這白衣公子也真是的,救人也要分時候。”


    “這話沒錯,皇後為我南唐立下汗馬功勞,沒有皇後,哪會有現如今的太平盛世?”


    “這白衣公子也是,那宮婢賠了一兩金子,還不依,娘娘若真有個三長兩短,這人應當砍頭。”


    周圍的議論聲越來越大,京都百姓出於對皇後的愛戴,自發將馬車圍起來,一時對著救人的白衣公子和幽蘭指指點點。


    賣白菜的老漢怕被人圍攻,早拿上碎銀子跑得沒影了。


    失去了記憶的病人,心茫然無依,做事憑性而為。


    阿湖蹙著眉一臉茫然,幽蘭將阿湖護在身後,一著急毛遂自薦推開人群:“民女的哥哥先前攔住了馬車,是他莽撞了,民女幽蘭,從前是質子府的醫女,事急從權,民女自請為皇後娘娘診脈,以贖家兄之罪。”


    薔薇本意是想借著這個梗,將白衣男子製住,他是不是主子,到時候讓他和傾兒獨處,自然能分辨出來。


    沒想到半路殺出個清麗女子,不僅喚他一聲阿湖,還自稱是他的妹妹。


    薔薇一時也犯難,趁著周圍人聲嘈雜,輕聲問:“傾兒,讓她來診脈嗎?”


    “嗯!”


    光憑薔薇的化妝技術,加上發髻和衣衫的效果,是沒法演出這病怏怏的模樣,她出宮前服了白燁給的一顆藥丸,臉色才蠟黃中泛著白,一副馬上要咽氣的樣子。


    以白燁的醫術,相信這個什麽幽蘭的醫女也探不出什麽深淺。


    她正要借著她的口,將皇後重病快死的消息,在街市上散播開來。


    鳳染傾順勢將頭往薔薇懷裏一倒,悶聲低語:“請上來,探探她的口風。”


    薔薇給秋菊使了一個眼色,秋菊將那個叫幽蘭的醫女請了進來。


    幽蘭剛要搭上鳳染傾的脈,薔薇賠著笑臉打斷她:“幽蘭醫女,且慢著,我家娘娘身份貴重,所以診脈前,奴婢有幾句話要問醫女?”


    “請問。”


    幽蘭征了一下,不過轉念一想,也能理解,畢竟自己突然蹦出來,身份不明。


    “醫者父母心,還請姑娘快問,這位貴人的病怕是等不起。”


    “姑娘先前說是質子府的醫女?”


    “沒錯,北漠皇帝在南唐為質子時,我是他府上的醫女。”


    薔薇若有所思道:“質子府早散了,姑娘是在哪裏為醫?”


    “質子府散了後,我一直在效外荒林采藥為生。”


    幽蘭見鳳染傾臉色蠟黃,這個宮婢還纏著問這問那,急道:“再耽擱下去,這位貴人怕是性命不保了。”


    薔薇感覺鳳染傾握住她的手心,像是動了動,忙道:“有勞醫女。”


    幽蘭被這宮婢囉嗦半刻,早一臉不耐,得了薔薇的應允,伸出手指搭在鳳染傾手腕上。


    可是那張臉卻像調色盤一樣,紅了又白,白了又青,神色間越來越凝重,嘴唇顫了又顫,還是不敢將診斷的結果說出來。


    薔薇故意提醒她,問了一句:“姑娘,我家娘娘病情如何?”


    “這,這位貴人的脈相極為虛弱,血脈衰歇,怕是,怕是……。”


    接下來的話,幽蘭想說,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薔薇佯裝怒急,加大分貝問:“到底如何?”


    幽蘭臉色疑重,為難道:“貴人怕是,怕是命不久矣……。”


    為醫者,最難過的事,莫過於遇到無法醫治的病症,看著鮮活的生命從眼前流逝。


    阿湖的失憶之症無法醫治,已經夠讓幽蘭糾結,眼前這位貴人,本該在最美好的年華,該是生機勃發的時候,脈相卻趨於枯歇。


    她卻還無可奈何,想不到任何方子可以對症下藥。


    幽蘭話音一落,圍觀的人群炸開了鍋,有人揀起地上的爛白菜,紛紛往白衣公子身上扔去。


    “都怨你多管閑事,耽誤了娘娘的病情。”


    “做英雄也要分個時候。”


    “打死你,打死你……。”


    “什麽破醫術?”


    “是啊!到底會不會號脈?”


    鳳染傾為南唐帶來了和平,止息了戰亂,在京城百姓們心中如救苦救難的菩薩,一聽到幽蘭說皇後命不久矣,圍觀的人群炸開了。


    有攻擊阿湖的,有罵幽蘭不擅醫術的。


    薔薇想要出來說話,無奈鳳染傾還裝病,一時又不能鬆開手,看著外麵一臉茫然形似自家主子的人受到攻擊,她也和幽蘭一樣急得不行。


    最急的人是鳳染傾了,暗恨搬磚頭砸自己的腳。


    有苦難言啊!


    這時候還不能蹦起來為他解圍,不然這場戲可是白演了,如何將皇後重病的消息傳遍天下呢?


    如何為自己病斃做鋪墊呢?


    她將眼睛微微張開一條縫,最令人著急的是,那傻子不躲不避,還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真是急死她了。


    場麵十分混亂,卻不知隱在人潮裏,在街角轉彎處,有人卻唯恐天下不亂。


    夏傲天負手而立,和王嘉和隱在人群裏賞著這出戲。


    鳳染傾縱馬闖鬧市,為的是將她重病得快死的消息傳遍京都,夏傲天設計阿湖救老漢,無疑是將這出戲推上了高潮,也達到了他的目的。


    經此一出,夏傲天可以肯定,馬車裏的小女人再狡猾,也跳不出他的手掌心,想借著他的手離開南唐,然後再丟下他環遊天下,想都別想。


    在阿湖出現在鳳染傾視線裏時,夏傲天可以十分肯定,鳳染傾要心甘情願隨他去落鳳郡了。


    “嘉和,戲差不多該收場了。”


    夏傲天嘴角微微勾起,神色間像足了狼盯住心儀的兔子:“你與皇後也算是老相識了,一會兒你替她救下阿湖,結個善緣吧!”


    王將軍得了大王命令,剛要擠出人群。


    鳳天宇得了消息一騎飛塵趕了來,見自家妹子的馬車前亂哄哄圍了一堆人,大聲嚷道:“住手!大家快住手!”


    想來白燁是在鳳府做客,也和鳳天宇一起趕了來,他一個飛縱下了馬,和鳳天宇一起拔開人群。


    看到一臉茫然的阿湖,白燁眸光中掠過一抹驚色,他的目光在阿湖身上停留的數息之久,然後縱上馬車擠開還在發愣的幽蘭。


    替鳳染傾號過脈後,他先是掏出一顆芳香撲鼻的藥丸喂進她嘴裏,接著衝幽蘭友善的一笑,朗聲衝著人群說:“這位姑娘號脈精準,醫術了得,皇後的脈相的確是油燈枯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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