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導主任留下許山月的目的很簡單,首先是將許山月今天在辦公室跟老師還有那麽多家長頂嘴的事情教育了她一遍,雖然這些教育在許山月看來是沒有任何道理的。她習慣了黑白分明,一直就不能理解什麽是灰色什麽是要為了麵子妥協,難道錯誤的還要因為給人麵子而強行說是正確的嗎?她做不到。


    但在麵對教導主任的教訓下,她選擇不講話。


    講話反駁,隻會引來更多的教訓,還不如不說。


    「……最後,山月,學校的老師都對你給予厚望。蘇尾那個人,你肯定也是聽過的,不是什麽好學生。現在你馬上高二就要結束,麵對著的是高三一學年的衝刺,老師個人還是希望你能看清楚一點,身邊什麽人值得交往,什麽人最好還是遠離。像是蘇尾那樣的職校的學生,對你的生活和學習,不會有任何幫助,你以後是要高考的人,少跟那些人來往,知道嗎?


    現在我也是看在你平常表現都很好的份上沒有把你爸媽叫來,這一次隻是口頭警告,下一次你還是要跟蘇尾那樣的人廝混在一起的話,這肯定是要請家長的!」


    教導主任最後的話隱隱變得嚴厲起來,盯著許山月開口說。


    許山月呢?


    許山月木著一張臉,她聽著眼前老師對自己的教導,忍不住覺得有點好笑。


    從小這種「要玩就跟著好學生玩,壞學生會把你帶壞」的言論,在她耳邊不知道都飄來飄去了多少次。她從來沒有哪一次像是現在覺得這話這麽刺耳,如果一個人的好壞就隻看成績表麵的話,那是不是挺沒意思的?


    教導主任還在一旁嘮叨說著什麽,許山月已經聽不進去了。


    蘇尾跟她從前聽見的關於她的故事好像並不是那麽一樣,可又好像就是那樣。她打架的確很厲害,今天她也親眼看見了,就算是一個人麵對一群男生,也不會落於下風。但她可從來沒有主動挑事啊!難道被人挑釁還要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的樣子嗎?那簡直太窩囊了。


    她也不是那種在外麵濫交的女生,許山月跟了她那麽幾天,隻在她身上看見了一種讓人難以名狀的孤寂。


    蘇尾是將她的孤獨掩藏在一群人的狂歡裏。


    但許山月就是發現了。


    在狂歡裏,蘇尾也是一個人。


    她並沒有打算要融入什麽圈子裏,別人看著她好像身邊總是聚集著不少的朋友,每日都很熱鬧,但在心裏,她始終是一個人的。


    許山月一聲不吭從教導主任的辦公室離開了,她眉頭皺成一團,因為聽了不喜歡聽的話。


    校園裏已經沒什麽學生了,在經過了漫長的辦公室訓話後,校慶時集結的人差不多都走光了,熱熱鬧鬧的學校一下變得冷冷清清,以至於許山月還沒有走下樓,站在四樓的走廊上,就看見樓下不遠處的蘇尾。跟她站在一起的,還有之前出現在辦公室裏的她的父親。


    許山月很快下樓,等她走到開始蘇尾的位置時,就隻看見了蘇尾一人。


    蘇尾靠著學校裏一棵百年老樹站著,手指間還在把玩著她那那枚銀色的金屬打火機,聽見腳步時,蘇尾抬頭,看著許山月朝著自己走來。


    她微微站直了身子,走出一步。


    許山月歪頭,「你等我?」


    蘇尾不可置否,她伸手指了指許山月身上的衣服,「要去換嗎?」


    許山月點頭。


    「行吧,我陪你去。」蘇尾說。


    許山月的衣服都還在上麵的操場的更衣室裏,這時候已經到了正午,太陽正是毒辣的時候,她跟蘇尾兩人就像是很多年的有默契的老朋友那樣,一前一後朝著操場走去。


    沒什麽交流,也沒有因為開始在辦公室的事情的互相感謝,卻是一點也沒能讓人覺得尷尬不自在。


    許山月的裙子有點繁瑣,像是這種小禮服,還需要人搭把手。


    開始穿的時候是康之琪幫她將背後的纏繩給係上的,十六排的穿孔,還需要人幫忙解開。


    許山月抱著自己的衣服走到更衣室的時候,就發現這個有點讓人焦躁的問題了。


    她倒是不想麻煩蘇尾,嚐試過自己伸手去夠著後麵的蝴蝶結,可是到底是將繩索纏繞在一起,她解了半天,沒能將線頭找到就算了,反倒是弄得更加糟糕,自己還出了一頭汗。


    蘇尾靠在門口,像是專門給她守門的,即便這時候學校應該是沒什麽人會過來。


    她有點想抽菸,可腦子裏過了一遍今天上午自己對許山月的保證,最後不過隻是摸了摸細長的香菸,微微眯了眯眼睛。


    等人這事情,蘇尾很少做。


    她沒什麽耐心。


    「……蘇尾……」


    等到最後,蘇尾聽見了叫自己的聲音。


    許山月在喊人的時候帶著幾分猶豫,她跟蘇尾說起來好似也算不上真的很熟悉,加上從來沒有住校的經歷,現在跟一個不算很熟的女生這麽親昵,她是有點緊張。再加上本來是很麻煩人的事,許山月就更有點遲疑。


    可蘇尾在外麵迴應她的那聲「怎麽了」卻是已經容不得她再糾結反悔。


    一手提著胸口裙子的邊緣,一手還拉著裙擺,許山月咬了咬下唇,「能進來幫我一下嗎?」


    她確保自己的聲音剛好能讓在門口的蘇尾聽見。


    走廊上,在房間裏許山月是沒聽見最後一聲從蘇尾手裏傳出來打火機的蓋子被合上的有點倉促的聲音,蘇尾的臉,在開始的火光中倏然閃現了一下,就又被淹沒在這一片昏暗中。連帶著,她開始那被火光照射出來的瞬間的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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