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芷不無醋意道:“陳十三,都什麽時候,還在撩妹呢!”


    我苦笑道:“什麽都別說了,快開幫忙收拾這隻攝青鬼吧,我一個人可罩不住。”


    那攝青鬼渾身腫脹,裸露在外的皮膚一片黴青,鼓起一個個氣泡,猶如活人被高溫整得不似人形後的慘狀,不辨原來麵目,顯得猙獰可怖。


    “別急,你們一個都跑不了,陳十三,胡芷,你們都得死!”攝青鬼咧開嘴,聲音怨毒,說話猶如人悶在水裏發出的聲音。


    這鬼居然認識我們。


    聲音有點熟悉,但我一時沒想起在哪兒聽過。


    胡芷瞪大了眼睛,朝我驚駭:“蘇……蘇忠!”


    她這麽一說,我倒是記起來了,的確是蘇忠。


    原以為這攝青鬼是衝著梁穎君來的,沒想到卻是朝我來的。


    蘇忠為了替任老太太報仇,寧願以身試毒,化身半人半鬼的攝青鬼迴來跟我們報仇。


    如此一來,情勢為之一變。


    龍在田見這攝青鬼是衝我們來的,不再幫忙疏散人群,而是將我們圍堵起來,那意思很明了,要是我們解決不了這鬼,他就解決我們。


    我要咬咬牙,祭出五雷令,上前搏殺。


    胡芷手持半截短劍,腳上縛上甲馬,隨我而上。


    攝青鬼移速極快,五雷令轟出的雷光根本轟不中他。幾番下來,反而被他的鬼爪抓到了血痕幾處。


    我大駭,看到地上碎落的碎酒**玻璃,心念一動,動用風咒,將之吹到攝青鬼腳下。


    玻璃沾有烈酒,攝青鬼踩在上麵,冒出呲呲青煙,疼得他齜牙咧嘴。


    胡芷見是機會,縛鬼繩擲出,念動符咒,將攝青鬼縛得死死的。


    見他死死掙紮,一臉戾氣的樣子,我突然有點不忍心下手。


    “忠叔,你這是何苦,任老太太殺人害命,終究是錯的。你雖然不是主謀,卻是助紂為虐,收手吧,這樣還能往生投胎。”


    攝青鬼恨恨道:“老夫人對我任重如山,沒有她,就沒有我。況且任家兄弟該殺,該死!隻是因為你多管閑事,害得老夫人身陷牢獄,我活著沒法動你們,但是化作厲鬼也要找你們算賬!”


    我心中惻忍漸消,蘇忠雖有苦衷,但已經化為厲鬼,再不處置,貽害無窮。


    於是咬破手指,祭出五雷令,紋路中鮮血流動,隱然凝聚五行之雷。


    五雷令打鬼,魂飛魄散。


    與此同時,我的額上張開一眼,攝青鬼的頭上漂浮出一陣黑煙,映現一副畫麵。


    一方古色古香的房間,掛著一個鳥籠,籠中一隻金絲雀躁動地跳來跳去,向著窗外的世界,近在咫尺,卻永遠飛不到外麵。


    但仍不住飛往外邊,身體撞在鳥籠,撞得遍體鱗傷。


    原來這是古時大戶人家養的一隻金絲雀,主人鍾愛非常,平時出門不在家的時候都會叮囑下人好生看管。


    這天,一個婢女看到籠中的鳥,遍體鱗傷,仍然向著逃走,迴到外麵自由的世界,不由得想起自己的身世,自由家貧,喪父病母,為了活命不得不賣身做了婢女,每日裏勞勞碌碌,不得片刻空閑,稍有不得主人家的意思,便是一頓毒打。


    偶一空閑下來,望著院子裏四方的藍天,豈不像這籠中的金絲雀。


    一時感懷身世,竟然大著膽子,將籠中的金絲雀放出。


    那金絲雀被放出之後,停在窗台,好像通了人性似的頻頻點頭。要是婢女懂鳥語的話,就能聽明白,其實它是在說,若有下世,必定報答婢女這份恩情,雖死不悔。


    婢女自然不懂,心裏隻希望這隻金絲雀能逃出生天,迴到自由的世界,不要再讓人給抓住了。


    看著金絲雀撲哧著翅膀隱沒在窗外,婢女臉上不由自主露出一絲笑意。


    然而,接下來她便大禍臨頭了。


    主人迴家後得知愛鳥被下人放走,大為震怒,令人狠狠將婢女毒打了一頓,關進柴房,茶飯不給五天。若是她能活下來,便是她造化,倘不,就是她罪有應得。


    彼時正值隆冬,這婢女本就身體羸弱,第四天便一命嗚唿了。


    死時雙眼圓睜,嘴角仍是掛著一絲微笑。


    隨著額上眼睛的開啟,無數的信息匯入我的意識裏。


    原來任老太太的前世就是這個婢女,蘇忠便是這隻金絲雀。


    蘇忠雖然不知前世之事,但陰差陽錯,竟是為了報上一世的恩情而來。


    我慘然一笑,終於明白了奇勝天的雙瞳,用處何在。


    一隻能辯鬼神真偽,另一隻則是看穿一個人的前世今生,輪迴果報!


    怪不得奇勝天說夏蟲不可以語冰,我之所以不理解他,是因為我還看不到他能看到的世界。


    這會兒看到了,隻覺得荒誕,不可置信。


    這便是輪迴報應嗎?上一輩子做了什麽,冥冥中有天道裁判,報應在下世。


    “陳十三,你還愣著幹嘛?!”胡芷見我發愣,大聲吼道。


    與此同時,攝青鬼激起狠性,咆哮一聲,崩破縛鬼繩,徑直朝胡芷襲擊過去。


    我大駭,顧不得優柔寡斷,五雷令祭出。


    五道顏色不同的神雷從天而降,擊在攝青鬼身上,如雷擊爛泥,轟然四濺。


    鬼叫嘶吼中,攝青鬼化作烏有。


    擱在從前,消滅了這麽厲害的鬼物,我一定很高興,但此時我卻高興不起來,手上滿是冷汗。


    胡芷看我有異,過來扶起我,有點嫌棄道:“怎麽,就對付這麽個鬼物就嚇得不行了?”


    我唿出一口氣,想起夏蟲不可語冰這句話,即便對胡芷說了蘇忠和任老太太前世今生的事,她也未必相信吧。


    說話間,龍在田揮揮手,命手下把我們圍了起來。


    龍在田冷笑道:“鬧了半天,原來你們是鬼喊抓鬼,圖謀不軌,你們是想害我呢,還是想害梁大小姐?”


    “龍老大,你誤會了,事前我們也不知道。剛才你也是看到的,倘若我真有意要害你們,怎麽會自己消滅攝青鬼呢?”


    梁浩笑道:“那隻不過你們知道事情敗露,不得已而出的下策。”


    我真是百口莫辯,這時梁穎君看著我,目光如炬,似乎要看到我的內心。


    我猜她是在思量,我是不是真的想害她。這時候她的一句話,儼然決定了我的生死。


    這時,賓客中走出一人,這人身體瘦削,相貌平平,四十歲的樣子,但是一抹眉毛全白如雪,頗有些奇人之相,隻不過這人實在太低調,是以剛才一直沒有主意,但龍在田和梁穎君對他卻很尊敬,叫了聲:諸葛先生。


    諸葛先生看了看我,道:“剛才見這位小兄弟的所為並不像是有心害人,而且身手和道術也自不低,我聽聞他前不久在任家,為任家排憂解難,所行所為,不像壞人。”


    梁穎君點點頭,“既然諸葛先生為你說話了,這事兒就這麽算了。”


    梁浩大急,“怎麽就這麽算了呢,這小子明顯是包藏禍心,如今落在我們手裏,正是整治收拾他的時候了,這種機會可不是經常有的。”


    諸葛先生湊到梁穎君的耳邊,小聲地說了幾句話。


    梁穎君道:“我主意已決,不必多言。”


    梁浩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看來梁家除了梁鎮龍,接著便是梁穎君,梁浩還說不上話。


    梁穎君看著我,道:“你這個禮物真有夠驚喜的,本想狠狠教訓你一頓,看在諸葛先生為你求情那就算了,隻不過你欠的禮物還是沒有給,所以我要讓你替我做一件事,你可以願意?”


    我聳聳肩,看著四周手握看到的黑色西裝男人,苦笑道,我還有拒絕的權力嗎?


    梁穎君露出得意的笑意,“算你識相,防人之心不可無,怕你跑了,所以你得留下點什麽東西作抵押。”說著朝龍在田打了個眼神,後者會意,走到胡芷跟前,笑道:“胡小姐是吧,這段時間就屈就你在這裏逗留幾天了。”


    胡芷微慌,用求教的眼神看著我。


    心知此時已是勢成騎虎,還坑了胡芷一把,笑道:“放心,梁家是有頭有臉的人,必定不會虧待你的。你就放心在這裏留個兩三天,他們要是待薄了你,我陳十三雖然貪生怕死,但也為你報仇的。”


    這番話除了說給胡芷,也是說給梁穎君那些人聽的,意思就是要是他們敢動胡芷一根頭發,我就跟他們沒完。


    梁家在龍湖手眼通天,黑白兩道通吃,有什麽事是辦不成的呢?


    我心中好奇,最後得知結果的我,大跌眼鏡——居然是讓我護送幾具屍體出城。


    此時,我坐在一輛大貨車的副駕駛座上,心中思潮起伏。


    旁邊的司機是個滿臉胡子的大漢,一口蒜頭臭味,此時正給我遞煙,我扭過頭去說不要了,並問他,後麵車廂的屍體是什麽人呀?


    司機叼著口煙,聳聳肩道,那是龍湖幫的人,作為幫派平時少不了火拚什麽的,有火拚就有死傷。中國人嘛,總是講究落葉歸根,這些人為幫派犧牲了之後,龍老大便花重金收斂屍體,送迴各自的故鄉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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