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梓不懂事，衝撞了二位小姐。”韓灝抬起頭，“我代她賠罪。”
謝晚晴和孫笑笑二人還沒說什麽，梁沐梓先震驚得說不出話來，結結巴巴半天道：“灝哥哥，你……你這是……”
“你退下。”韓灝聲音冷冽，眼神如刀般掃向梁沐梓，直讓她打了個寒戰。
“韓將軍可快快請起，我們區區兩位待字閨中的小姐，可受不起你這般大禮。”謝晚晴靜靜地看著他，聲音平淡，聽不出任何情緒起伏。
她伸出手小心地將他扶起，而後凝視著這個闊別已久的人。
雖說這些日子，二人已有過數麵之緣，但這是謝晚晴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注視著他。
較之過去，十九歲的他顯然成熟了很多，劍眉星目，鷹挺鼻梁，本該是英姿颯爽的臉上，此刻寫滿了焦急和不安。
她不由得側過臉，躲開他帶著探尋的目光。
“韓大將軍可也真是厲害。”一旁，孫笑笑冷眼看著韓灝，臉上掛著譏諷的笑容，“凱旋歸來，受到皇帝賞賜，迴來還沒幾天，竟然就訂婚了。天天忙著和新歡恩愛，舊愛怕是早便忘了個幹淨。”
“我沒有……”韓灝一驚，想不到賜婚之事傳得這麽快，若是再不解釋清楚，隻怕謝晚晴還不知會怎麽誤會自己。
隻是還不待他開口，梁沐梓便迫不及待地插嘴道：“哼，就憑你們，也想和我搶灝哥哥？告訴你們，我和灝哥哥已被聖上賜婚，本月十五就可入洞房了。”
“梁沐梓，你在胡說什麽！”韓灝又驚又怒，一氣之下連名帶姓地衝著她大吼道。
“灝哥哥，這兩個女人不識抬舉，還害你下跪，我不想就這樣便宜了她們啊。”梁沐梓被韓灝的表情嚇住，隻得可憐兮兮地道。
二人之後的對話，謝晚晴已經完全聽不進去了，此刻，她滿腦子都是梁沐梓那句“我和灝哥哥已被聖上賜婚，本月十五就可入洞房了”。
聖上……賜婚？
她感到自己整個人如墜冰窖，從皮膚到血液，一寸一寸變得冰涼。腦子裏混混沌沌，瞬息之間，有無數的畫麵在她的眼前閃過。
芳姨娘做作的笑容，謝晚芸對她恨之入骨的眼神，梁王趙昱淇前世的始亂終棄與今生的胡攪蠻纏，最後所有的一切都歸於幽深黑暗，畫麵定格在一處窄小院落。
那一年，尚還幼小的他微笑地向她提親，分明是孩子氣的承諾，聽來卻深厚穩重，情深入骨……
有什麽東西自她眼角滾出，順著臉頰滑下，灼熱滾燙。
“晚晴！”
孫笑笑一聲驚唿，隻見謝晚晴先是愣愣地呆了半晌，繼而轉身奪門而出。她逃走的速度之快，孫笑笑竟然也沒能來得及拉住她。
“你……給我記住。”孫笑笑迴過頭，咬牙切齒地看向梁沐梓，“如果謝晚晴有什麽三長兩短，今日之事，絕不會就這麽算了。”
她又瞥了一眼韓灝，見他一副慌張神色，心頭不免更加煩躁：“你若是還有一丁點在乎她，就想辦法把她帶迴來吧。”
韓灝愣愣地看了看孫笑笑，又看了看身邊一臉得意之色的梁沐梓，最終隻得深深歎了口氣。
很久沒有這樣自在地走在街上了。
身邊是人群熙攘，車水馬龍，街市一如既往的嘈雜熱鬧。謝晚晴默默地跟在人群裏，隨著眾人簇擁的方向茫然前行。
前世的自己隻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嬌蠻小姐，小時候又有芳姨娘和謝晚芸的嚴加看管，長到15歲，她竟然也沒有太多機會，來逛逛這個生活了幾十年的世界。
周遭的人群喧鬧，聽起來恍若隔世。謝晚晴的目光空洞地掃過青石街道，視線不自覺的被兩個小女孩吸引而去。
“姐姐搶我的東西，姐姐壞！”小一些的女孩憤怒得跳腳，但依然夠不到姐姐手上的糖人。
“妹妹乖，姐姐不是故意要拿你的東西，隻是你已經吃了三根糖人，姐姐怕你壞了牙齒。”大一些的女孩摸摸妹妹的頭，笑容溫婉，聲音柔和。
“哼，姐姐不給我好吃的，姐姐就是不好。”那妹妹仍舊氣哼哼地道。
“妹妹別氣，”那姐姐仍舊微笑著，“姐姐帶你去找娘親，讓娘親帶我們去放風箏好不好？”
“好耶！放風箏，放風箏……”妹妹一瞬間喜笑顏開，任由姐姐牽過她的手，姐妹兩小小的身影很快便融入人群中，消失不見。
謝晚晴站在街道邊，身側的大樹微微翕動，陰影投在她的身上。
“如果……沒有侯府，沒有算計，沒有陰謀，我是不是也可以過上這樣的生活呢？”她伸出手，卻隻能握住虛空。
她想起了芳姨娘慘死的臉，又想起了謝晚芸。前世在王府的日子，謝晚晴受盡程側妃的羞辱，隻怕現在，謝晚芸也和她有著相同的待遇吧。
經曆了這樣的生活，她原本已經什麽都不願相信，可是現在，她人生中僅有的一道光，就要離開她了。
她還是不甘心，即便是看了再多佛經，悟透再多道理，在聽到韓灝訂婚的消息的一刹那，她也還是心如刀割。
拚盡全力，到頭來雖然勉強保住性命，卻還是隻能一無所有嗎？
她無力地蹲在地上，閉上眼睛，努力控製住洶湧的情緒，肩膀卻在下一瞬間被輕輕一拍。
“誰？”
不待她轉過頭，一個熟悉的聲音先傳了過來：“躲著不見我也就罷了，怎麽一頓時間不見，就裝作不認識了嗎？”
謝晚晴一愣，轉頭看向來人：“你怎麽……在這裏。”
“我怎麽不能在這裏？”陳澤之撇了撇嘴，“爹爹處理公事，說什麽都要帶上我，說什麽見見世麵。這世麵還沒見著，我先被他打發走了，免得壞了他們好心情。”
謝晚晴噗嗤一笑：“雖然年歲長了些，但還是這麽能折騰。”
“這些日子過得怎麽樣？”陳澤之拉著她走上街，笑容中透出點失落與無奈，“我找了好多理由到侯府拜訪你，但你總是要麽外出，要麽閉門不見。”
“我挺好的。”謝晚晴沒有接他的話，隻簡單地迴答道。
“我聽說，聖上給韓灝指婚了。”陳澤之卻像是沒有聽到她的話，自顧自地道，“嫁給他，對你來說那麽重要麽？”
謝晚晴沉默了，她知道聖旨的意義所在，聖旨一旦發出，便是皇帝本人也不能更改。
韓灝，終究是不屬於她的了。或者說，自從她拒絕他開始，二人之間就再無可能。
“忘記他好嗎？”陳澤之忽然道。
謝晚晴猛地抬起頭，聽見他平靜地繼續道：“你拒絕了梁王趙昱淇的求婚，而韓灝又和別人許下婚約，這樣一來，我還是有機會的對不對？”
他直直地看著她的雙眼，眼神熾熱，帶著一絲期待，又藏著點緊張：“我已經注意你好久了，看你一路失魂落魄的樣子，才趕忙從爹爹那邊偷跑出來。”
“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你不斷拒絕和我見麵，不給我機會靠近你，我雖不太懂得閨閣之事，但也大約知道我讓你為難了……”
“可是我們之間是不會有結果的，我之前也說過，我們隻適合做朋友。”謝晚晴打斷他道。
“你就這麽狠心？”陳澤之臉色一僵，眼神在謝晚晴臉上掃過，希望從她臉上看到一些神色變化，“一點機會都不肯給我嗎？”
謝晚晴剛想出聲拒絕，冷不防地對上陳澤之受傷的眼神，一時之間，她不知道應該怎麽說、怎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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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晚晴和孫笑笑二人還沒說什麽，梁沐梓先震驚得說不出話來，結結巴巴半天道：“灝哥哥，你……你這是……”
“你退下。”韓灝聲音冷冽，眼神如刀般掃向梁沐梓，直讓她打了個寒戰。
“韓將軍可快快請起，我們區區兩位待字閨中的小姐，可受不起你這般大禮。”謝晚晴靜靜地看著他，聲音平淡，聽不出任何情緒起伏。
她伸出手小心地將他扶起，而後凝視著這個闊別已久的人。
雖說這些日子，二人已有過數麵之緣，但這是謝晚晴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注視著他。
較之過去，十九歲的他顯然成熟了很多，劍眉星目，鷹挺鼻梁，本該是英姿颯爽的臉上，此刻寫滿了焦急和不安。
她不由得側過臉，躲開他帶著探尋的目光。
“韓大將軍可也真是厲害。”一旁，孫笑笑冷眼看著韓灝，臉上掛著譏諷的笑容，“凱旋歸來，受到皇帝賞賜，迴來還沒幾天，竟然就訂婚了。天天忙著和新歡恩愛，舊愛怕是早便忘了個幹淨。”
“我沒有……”韓灝一驚，想不到賜婚之事傳得這麽快，若是再不解釋清楚，隻怕謝晚晴還不知會怎麽誤會自己。
隻是還不待他開口，梁沐梓便迫不及待地插嘴道：“哼，就憑你們，也想和我搶灝哥哥？告訴你們，我和灝哥哥已被聖上賜婚，本月十五就可入洞房了。”
“梁沐梓，你在胡說什麽！”韓灝又驚又怒，一氣之下連名帶姓地衝著她大吼道。
“灝哥哥，這兩個女人不識抬舉，還害你下跪，我不想就這樣便宜了她們啊。”梁沐梓被韓灝的表情嚇住，隻得可憐兮兮地道。
二人之後的對話，謝晚晴已經完全聽不進去了，此刻，她滿腦子都是梁沐梓那句“我和灝哥哥已被聖上賜婚，本月十五就可入洞房了”。
聖上……賜婚？
她感到自己整個人如墜冰窖，從皮膚到血液，一寸一寸變得冰涼。腦子裏混混沌沌，瞬息之間，有無數的畫麵在她的眼前閃過。
芳姨娘做作的笑容，謝晚芸對她恨之入骨的眼神，梁王趙昱淇前世的始亂終棄與今生的胡攪蠻纏，最後所有的一切都歸於幽深黑暗，畫麵定格在一處窄小院落。
那一年，尚還幼小的他微笑地向她提親，分明是孩子氣的承諾，聽來卻深厚穩重，情深入骨……
有什麽東西自她眼角滾出，順著臉頰滑下，灼熱滾燙。
“晚晴！”
孫笑笑一聲驚唿，隻見謝晚晴先是愣愣地呆了半晌，繼而轉身奪門而出。她逃走的速度之快，孫笑笑竟然也沒能來得及拉住她。
“你……給我記住。”孫笑笑迴過頭，咬牙切齒地看向梁沐梓，“如果謝晚晴有什麽三長兩短，今日之事，絕不會就這麽算了。”
她又瞥了一眼韓灝，見他一副慌張神色，心頭不免更加煩躁：“你若是還有一丁點在乎她，就想辦法把她帶迴來吧。”
韓灝愣愣地看了看孫笑笑，又看了看身邊一臉得意之色的梁沐梓，最終隻得深深歎了口氣。
很久沒有這樣自在地走在街上了。
身邊是人群熙攘，車水馬龍，街市一如既往的嘈雜熱鬧。謝晚晴默默地跟在人群裏，隨著眾人簇擁的方向茫然前行。
前世的自己隻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嬌蠻小姐，小時候又有芳姨娘和謝晚芸的嚴加看管，長到15歲，她竟然也沒有太多機會，來逛逛這個生活了幾十年的世界。
周遭的人群喧鬧，聽起來恍若隔世。謝晚晴的目光空洞地掃過青石街道，視線不自覺的被兩個小女孩吸引而去。
“姐姐搶我的東西，姐姐壞！”小一些的女孩憤怒得跳腳，但依然夠不到姐姐手上的糖人。
“妹妹乖，姐姐不是故意要拿你的東西，隻是你已經吃了三根糖人，姐姐怕你壞了牙齒。”大一些的女孩摸摸妹妹的頭，笑容溫婉，聲音柔和。
“哼，姐姐不給我好吃的，姐姐就是不好。”那妹妹仍舊氣哼哼地道。
“妹妹別氣，”那姐姐仍舊微笑著，“姐姐帶你去找娘親，讓娘親帶我們去放風箏好不好？”
“好耶！放風箏，放風箏……”妹妹一瞬間喜笑顏開，任由姐姐牽過她的手，姐妹兩小小的身影很快便融入人群中，消失不見。
謝晚晴站在街道邊，身側的大樹微微翕動，陰影投在她的身上。
“如果……沒有侯府，沒有算計，沒有陰謀，我是不是也可以過上這樣的生活呢？”她伸出手，卻隻能握住虛空。
她想起了芳姨娘慘死的臉，又想起了謝晚芸。前世在王府的日子，謝晚晴受盡程側妃的羞辱，隻怕現在，謝晚芸也和她有著相同的待遇吧。
經曆了這樣的生活，她原本已經什麽都不願相信，可是現在，她人生中僅有的一道光，就要離開她了。
她還是不甘心，即便是看了再多佛經，悟透再多道理，在聽到韓灝訂婚的消息的一刹那，她也還是心如刀割。
拚盡全力，到頭來雖然勉強保住性命，卻還是隻能一無所有嗎？
她無力地蹲在地上，閉上眼睛，努力控製住洶湧的情緒，肩膀卻在下一瞬間被輕輕一拍。
“誰？”
不待她轉過頭，一個熟悉的聲音先傳了過來：“躲著不見我也就罷了，怎麽一頓時間不見，就裝作不認識了嗎？”
謝晚晴一愣，轉頭看向來人：“你怎麽……在這裏。”
“我怎麽不能在這裏？”陳澤之撇了撇嘴，“爹爹處理公事，說什麽都要帶上我，說什麽見見世麵。這世麵還沒見著，我先被他打發走了，免得壞了他們好心情。”
謝晚晴噗嗤一笑：“雖然年歲長了些，但還是這麽能折騰。”
“這些日子過得怎麽樣？”陳澤之拉著她走上街，笑容中透出點失落與無奈，“我找了好多理由到侯府拜訪你，但你總是要麽外出，要麽閉門不見。”
“我挺好的。”謝晚晴沒有接他的話，隻簡單地迴答道。
“我聽說，聖上給韓灝指婚了。”陳澤之卻像是沒有聽到她的話，自顧自地道，“嫁給他，對你來說那麽重要麽？”
謝晚晴沉默了，她知道聖旨的意義所在，聖旨一旦發出，便是皇帝本人也不能更改。
韓灝，終究是不屬於她的了。或者說，自從她拒絕他開始，二人之間就再無可能。
“忘記他好嗎？”陳澤之忽然道。
謝晚晴猛地抬起頭，聽見他平靜地繼續道：“你拒絕了梁王趙昱淇的求婚，而韓灝又和別人許下婚約，這樣一來，我還是有機會的對不對？”
他直直地看著她的雙眼，眼神熾熱，帶著一絲期待，又藏著點緊張：“我已經注意你好久了，看你一路失魂落魄的樣子，才趕忙從爹爹那邊偷跑出來。”
“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你不斷拒絕和我見麵，不給我機會靠近你，我雖不太懂得閨閣之事，但也大約知道我讓你為難了……”
“可是我們之間是不會有結果的，我之前也說過，我們隻適合做朋友。”謝晚晴打斷他道。
“你就這麽狠心？”陳澤之臉色一僵，眼神在謝晚晴臉上掃過，希望從她臉上看到一些神色變化，“一點機會都不肯給我嗎？”
謝晚晴剛想出聲拒絕，冷不防地對上陳澤之受傷的眼神，一時之間，她不知道應該怎麽說、怎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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