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三個好,三個妙。說的謝懷瑆跟謝晚芸兩人一頭霧水。


    “那我再問你,你是什麽?”渡法卻不管他們兩個,隻追著謝晚晴問。


    謝晚晴彎了眉眼道:“我便是緣啊。”


    “那我是什麽?”


    “你是渡法大師自然是渡也是法。”


    簡直說的亂七八糟,謝晚芸開口製止她:“晚晴妹妹別亂說話。”


    謝晚芸才十歲,雖然平常刻苦讀書,但到底人生經曆不多,渡法今天所問的話她聽不懂也是正常。但看渡法似乎是真心喜歡謝晚晴,她不由的心中生出一股悶氣。


    其實如果今天是真正七歲的謝晚晴,她肯定聽不懂,也答不出來,但如今的謝晚晴已經重活一世,上一輩子經曆過那麽多事,自然有所感悟。


    渡法問她第一個問題,什麽是緣。她東看看西看看,是說:處處是緣。


    第二個問題,渡法問,你是什麽。她答,我便是緣。父母相遇是緣,懷孕生下她是緣,而她能平安長大並出現在渡法麵前也是緣。世間萬物,皆是緣。


    而至於最後一個問題,渡法精通佛法,是出世之人,而他如今出現在京城,代表他已經入世,自然是為了普度眾生的,因此他既是渡也是法。


    “不錯不錯,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本來你說謝懷瑾好,如今他沒來,我倒是覺得這個小姑娘不錯。”渡法笑著朝沈遠道。


    原來是叫謝懷瑾來跟渡法聊天。謝晚晴心裏默默記下。


    沈遠眯著眼喝茶,“是不錯。”他讚道。


    謝懷瑆到底年紀小了些,但他知道能與沈遠成為朋友的,必定不是一般人,雖然他此時聽不懂,但也聚精會神的聽著,一邊在心裏默默記下,並不插嘴。


    旁邊的謝晚芸卻按捺不住,在讀書這一方麵,謝晚晴一直落後於她,雖然謝晚晴這一個月來勤學苦練,但她也沒落下,隻比謝晚晴更努力。她不懂今天怎麽會出現這樣的局麵,渡法大師的問題她迴答不了,但她不相信謝晚晴就能解答。


    但渡法與沈遠交好,這兩位也沒必要糊弄他們幾個小孩子。


    因此不解道:“大師與沈先生這是何意?恕晚芸愚昧,未解其中深意。”


    沈遠瞧了她一眼,複又垂眸喝茶。


    渡法搖頭晃腦道:“佛曰,不可說不可說。懂的人便懂,不懂的人即便懂了也無用,這個道理是跟普度眾生是一樣的。”


    這話本沒有其他意思,但聽在謝晚芸耳朵裏,卻好似在說她不如謝晚晴一般。謝晚芸垂頭應是,謝晚晴看不清她的表情,想來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有些和尚就是跟你說話隻說到三分,剩下的全靠你自己悟性。他們自以為盡了本分來點化世人,然而心裏卻又覺得世人執著愚昧,不懂他們的深意。


    謝晚晴前世纏綿病榻的時候讀了不少佛經,有些能背下不少,卻一直不信佛,即便這輩子為了討好老夫人經常去佛堂抄經,卻也隻是讓自己心靜。


    “明明知道話到三分別人聽不懂,為何不幹脆直接把話攤開說清楚?或者幹脆不說?這樣怎麽算普度眾生?”謝晚晴不解。甚至覺得和尚們這樣做不過是圖自己心裏安慰罷了,根本不算慈悲心腸。


    “什麽是普度眾生?”渡法反問她。


    “在他困難時救助他,落魄時接濟他,得意時恭賀他,這是普度眾生嗎?這是做夢!”渡法右手支著腦袋,側臥在地看著她,“困境苦難,落魄貧窮,亦或者是錦衣玉食,都是世人本該經曆的,我若是隻隨自己的意願妄圖去改變他,隻不過是將人掌控玩弄於鼓掌罷了。”


    “普度眾生,不過是不忍無辜者受罪,因此見有人心思不正時勸解一兩句,或者在人偏執時點撥一二,就如同你現在。”


    謝晚晴聞言猛地瞪大了眼睛,望向渡法。她的眼神銳利如劍,筆直的刺過去,卻隻陷入兩汪深潭。


    渡法笑嘻嘻的朝她道:“你小小年紀,想的這麽多著實不易。隻不過,”他拖長了音調,“你知道有一句叫——慧極必傷嗎?”


    他說的漫不經心,謝晚晴卻是心中一跳。


    她重生一迴,因著上一世的緣故,今生她行事盡量穩妥,思前想後,做事盡量麵麵俱到,讓人挑不出錯處來。同時心裏又帶著對芳姨娘和謝晚芸的恨意,一直憂心過重。


    “小孩子就該有個小孩子的樣子。”渡法道。


    旁邊沈遠開口:“跟謝懷瑾差不多,你可得好好勸勸。”


    高門大戶的孩子就是想得多,不知道這是他們的幸還是不幸。


    謝懷瑾不是沈遠的學生,不歸他管。但謝懷瑾的刻苦用功學堂裏是無人不知的,又聰明,因此功課總是遠超其他學生,學的東西也遠比先生教的多。有時候一本書先生才講到一半,謝懷瑾已經背完了,並且書上寫滿了筆記。


    但就是因為太聰明,想得多,問題也多。


    謝懷瑾時常來跟沈遠請教,漸漸地沈遠便發現了,謝懷瑾太過逼迫自己,他好像總是在追尋一個答案,因此廢寢忘食的讀書,妄圖在書中找到,但他不知道,有些事是沒有答案的。


    謝懷瑾沉默寡言,不與人親近,對沈遠也隻是尊敬有加,並無孺慕之情。沈遠即便想提點他,也不好開口,本想借著這次明辨大會,讓謝懷瑆把他帶過來,聽渡法講講佛法,興許能勸解他幾分。誰知道他又沒來。


    渡法知道沈遠的意思,不過是想讓他把本來準備跟謝懷瑾說的話說給謝晚晴聽,然後再由謝晚晴去傳話而已。


    沈遠愛才,心善。但渡法卻知道今日即便謝懷瑾來了,自己說的話也不一定就能勸解對方分毫,小小年紀便這般脾性,一定是有緣由的,如果不能找到緣由並根除,光動動嘴皮子能有什麽用呢?


    渡法看得通透,但是卻並不說破。世人大多數時候都需要這種自以為是的“善”,這會讓他們覺得自己有在幫助他人,從而獲得內心的滿足,不至於產生愧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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