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至深夜,店裏除了老闆便隻?剩他一個人。


    梁西?簷就呆在酒館的最角落裏,他從前那?些龜毛的潔癖在此刻煙消雲散,油膩膩的桌椅,被煙燻火燎烤的漆黑的牆麵……他好?像全都看不?見,隻?是?一杯接一杯的喝酒,滿目頹唐。


    看到他這個樣子,栗昭鼻尖不?可遏製地泛起一股酸澀。


    見她這模樣,店主人便知兩人是?認識的,他嘆口氣,好?心告知:「喝了一晚上了,怎麽拉都拉不?住。他這副樣子我也不?好?把?他往外趕,萬一出事怎麽辦……還好?你來?了,快帶迴去吧。」


    栗昭道了聲?謝,腳步沉重地向走到他身邊:「梁西?簷——」


    他舉杯的手停在半空,反應遲緩地抬起頭。


    兩人四目相對。


    隨後,他又麵無表情收迴視線,將一整杯酒仰頭灌下。


    然後才冷笑著問?:「你來?做什麽?」


    「同情我嗎?覺得我很可憐?」他輕嗤一聲?,「我不?需要你的可憐。」


    栗昭渾身顫了下,伸手去搶他的杯子:「你別喝了。」


    他一把?揮開她的手:「鬆開。」


    她沒鬆,半點都沒退讓:「你不?能?再喝了。」


    「你管我?」


    他紅著眼,大聲?質問?她:「你憑什麽管我?你有什麽資格管我?你是?我的誰?」


    栗昭僵住了,兩人無聲?對峙,最後她敗下陣來?。


    拉過旁邊的椅子,她一屁股坐下,拿過桌上的空杯也給自己?倒了杯酒:「行,咱倆一起喝,我陪你喝個夠。」


    梁西?簷隻?是?深深看了她一眼,接著別開了臉。


    他好?像懶得再管她,隻?顧悶頭喝自己?的,也不?去看栗昭被酒精染得緋紅的一張臉。


    又沉默下來?。


    桌上隻?剩下酒杯碰地的聲?音,相顧無言,也無人打擾。


    這張桌子在這時變成了隻?容得下他們兩人的離群孤島,島上漆黑冰冷,他們隻?能?依偎著取暖。


    平衡止於一個外來?者的入侵。


    「栗昭。」一道慍怒的聲?音。


    栗昭以為自己?聽錯,可抬眼,卻確確實實看見了陳柏川。


    他看起來?風塵僕僕,周身挾著寒氣,麵色難看至極,像是?覆了層冰霜。


    栗昭一愣,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梁西?簷忽然動了下,怒目瞪著來?人。


    來?不?及思考,栗昭下意識按住他的肩膀:「你等我一下。」


    隨後她起身,離開了這張桌子,離開了他們的島嶼。


    她走到陳柏川跟前:「你怎麽來?了?」


    她表情看起來?沒有任何驚喜,有的隻?是?訝異,或許還夾雜些不?可置信的荒唐。


    陳柏川不?答反問?:「我怎麽來?了?你說我怎麽來?了?」


    栗昭異常冷靜:「我們已經分手了。」


    「我沒同意。」


    「用不?著你同意。」栗昭說,「你走吧。」


    「你讓我走?」陳柏川像是?不?肯相信耳朵裏聽到的,瞪大了雙眼,「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


    「栗昭,我從港城到蕪城,搶不?到高鐵和飛機,隻?有火車站票,十四個小時,我站了整整十四個小時來?到這兒,結果你呢。」


    他握住栗昭的肩膀:「你一邊鬧著要和我分手,一邊陪他在這裏喝酒,你把?我當什麽了?你把?我當什麽了!」


    栗昭揮開他的手:「你冷靜一點。」


    她一把?扯過陳柏川的手腕,想拉著他去店外,可兩人力?氣懸殊,她沒辦法撼動他一分一毫。


    梁西?簷依舊坐在老位置,手裏還拿著杯子,就這麽無波無瀾地看著他們兩個吵架。


    「我怎麽冷靜?你讓我怎麽冷靜?你們倆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我隻?是?個外人,是?這樣嗎?」


    陳柏川抬手指向梁西?簷,「是?因為他,你為了他不?要我了?你為了他要和我分手?」


    「你胡說八道什麽?你瘋了嗎?」


    「我是?瘋了!」他忽然一把?抱住她,語氣也驀地變軟,「我是?瘋了。」


    栗昭氣極,抬手使勁推他,卻被他抱得更緊。


    陳柏川緊緊摟住她,他丟盔棄甲,低如乞憐:「我不?分手,我不?想分手。


    「昭昭,你別不?要我。」


    栗昭怔了一下,有什麽濕熱的東西?落在她脖頸處,是?陳柏川的眼淚。


    她終於還是?心軟了,推拒的手漸漸落下,就這麽任由他抱著。


    她沒注意到的是?,安靜待在角落裏的人兀自笑了下,抬手抹了把?臉,然後起身,步履踉蹌地離開了這間大排檔,再也沒有迴過一次頭。


    那?天之後,兩人再次遇見,已經是?臨近開學的時候。


    梁西?簷把?自己?關在房子裏好?幾天,誰來?也不?見。


    栗昭給他打了好?幾次電話?都無人接聽,去敲他家的門,也無人應答。


    最後一次,她頹喪地站在門外,語氣裏帶了點哭腔:「梁西?簷,你還好?嗎?我……我很怕你出事……如果你沒事,就敲兩下門,行不?行?」


    她以為這次依舊會石沉大海,可門卻緩緩打開了。


    梁西?簷站在門後避光的位置,他似乎大病了一場,鬍子拉碴,麵容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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