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漁搬到了李商君當年修行之處,小院位於天劍峰半山腳,人跡罕至,除開方林偶爾前來看望,幾乎無人問津,好在地勢開闊,每日能瞭望東海之濱,看日出日落美景,靈氣更為充沛,乃天劍峰一處寶地。


    這幾日陳漁越發覺得身子出了異狀,他跟隨李商君多年,作息穩定,自從來到天劍峰,他每日起床極晚,而且神色萎靡,一身靈氣好像被什麽吞噬殆盡,整天迷迷糊糊,隻有吞服方林贈送的固元丹藥,精神才會好轉。


    勉強溫習詩書,陳漁搬了一條凳子來到小院曬太陽,才搬動一半隻覺得頭冒冷汗,睡意極重。院內一道遁光閃現,方林踏著仙劍疾馳而下,陳漁睡眼朦朧,強自撐住身體,喊道:“方師兄。”


    方林隻有兩日不見陳漁,今天一見嚇了一跳,陳漁目光毫無神采,渾身死氣沉沉,如遲暮之人。他以為陳漁因為李商君逝去,一直心中悲戚沒有好好休息所致,不由心歎一聲:“真是一個可憐人兒。”


    片刻,他拿出些許養氣丹藥,陳漁推辭道:“上次方師兄給的丹藥還有很多。”方林不由分說將丹藥塞給陳漁,認真道:“那些隻是普通固元丹藥,這些是養氣丹,我專門換來的,你吃下一些,身體會好些,過些時日,我傳你本門煉氣築基道法。”


    陳漁感激道:“多謝方師兄。”


    方林微微一笑,說道:“小事而已,今日我來你這裏是領你去主峰祭拜小師叔。”


    陳漁一聽,精神大振:“真的,太好了。”


    這幾日,陳漁日思夜想,加諸身體有恙,精氣神全無。而聽聞此言,身體頓時好了幾分。方林輕笑,祭出自己仙劍赤陽,一手托著陳漁禦劍而行。主峰與天劍峰相隔不遠,方林和陳漁停在主峰下,主峰禁止門內弟子禦劍飛行,方林牽著陳漁慢慢朝主峰後陵墓走去,一路上遇到不少主峰弟子,方林在主峰人脈不錯,大都相遇談笑片刻,隻是有少數人知曉陳漁身份,用餘光打量這位劍狂真傳弟子。


    行至半山腰,陳漁背後汗跡斑斑,唿吸不暢發出陣陣咳嗽,方林連忙取出丹藥給陳漁服下,方才好轉些許。


    “陳師弟,還是我來背你吧。”方林有些焦急,陳漁身體太過羸弱,若不是養氣靈丹吊著,真有可能撐不住昏過去。


    陳漁望著遙遙山梯,臉色蒼白,繼而咬了咬牙,露出一分堅強神色。見陳漁堅持,方林隻能放慢腳步,牽著陳漁慢慢走上去。一路上陳漁又咳嗽幾次,喑啞的聲音聽得方林都唯恐他將肺咳出血。


    “喲,這不是天劍峰的方師兄嘛。”主峰上下來幾名黑衣青年,望著方林有幾分嘲色。


    方林皺眉,他雖然性子和善,但是素知地師一脈與天劍一脈積怨已久,神色頗為不滿道:“林虛,主峰何時是地師一脈掌管了,難不成天劍峰人來此許你們地師同意。”


    那桀驁青年笑道:“不敢不敢,地師一脈可沒你們天劍峰底氣,逍遙宗中,天劍之人素來孤傲,自從出了劍狂李商君,連主峰師兄都不怎麽待見,隻可惜一代劍仙李商君身隕,下一次東海問道大會,不知天劍如今還有何等人傑傲視東海呢?”


    方林怒目而視,他本來不善言辭,被桀驁青年譏諷幾句,便火上心頭。


    陳漁拉了拉方林的手,勸阻道:“我師尊常說,修士以本心修己身,不外乎把持本性,自身正氣,方是大道,至於逞口舌之利,小道兒。”


    方林聽此話言外之意,頓時大小,又加了一句:“逞口舌之利者,小人也!”


    桀驁青年慍怒,目瞪眼前小童:“自以為是之輩,你師尊是誰!”


    陳漁弱聲道:“我師尊劍狂李商君。”


    桀驁青年一怔,額間有烏雲,許久說道:“你便是劍狂真傳,看你這身子,癆病加身,真是可惜劍狂一代英明。”


    陳漁低著頭,修行有缺一直是他心中遺憾。方林冷哼一聲,不想留下讓地師一脈之人刺激陳漁心事,將陳漁背起,往後主峰陵墓走去。背後笑聲陣陣,陳漁匍匐在方林背後,眼中霧氣籠罩,小手緊緊捏成拳頭,難以平複。


    方林背著陳漁來到陵墓,遞給看守陵墓弟子一塊玉牌,帶著陳漁走進了陵墓,此處是逍遙宗曆代先人坐化歸葬之處,亦有人傑在此安息,李商君以峰主待遇厚葬,陵墓也在風水極好之處。


    陳漁來到李商君墓前,方林小生說道:“我在陵墓外等你,若有事傳喚一聲即可。”


    陳漁點了點頭,弱小的身子跪伏在李商君墓前,看到新墳堆土,頓時泫然若泣,當年東海之魚將陳漁送到李商君麵前,李商君與陳漁相處就是十年,雖是師徒之名,卻有父子之情。


    陳漁這些日子時常想起李商君帶著孩童的他行走神州大陸情景,每每想起,心中傷痛欲絕,今日來到墓前,一並發泄而出,哭聲悲慟,想起李商君如今不在,自己從此孤苦無疑,又傷心幾分,悲切之際,在李商君墓前昏死過去。


    睡夢中,陳漁又仿若迴到幼時,李商君抱著他禦劍飛行在神州大陸,微風不涼,撫在身上極為舒服,每當酣睡過頭,師尊就會輕撫著他醒來,喚他吃飯。


    一陣熟悉的感覺升起,陳漁迷糊的睜開眼,突然發現李商君靜靜的站在他身前,一襲白衣仿若春日暖陽,散發著熟悉的氣息。


    陳漁飛快站起來,唿道:“師尊,是你嗎?”


    李商君點了點頭,說道:“小漁兒,這不過是我在你體內留下的一道靈身。”


    陳漁啜泣道:“師尊,徒兒很想你!”


    李商君說道:“人固有一死,小漁兒你不要傷心,我這道靈身隻存留片刻,勿要多言,小漁兒,你是否感覺最近身體出現異狀。”


    陳漁自由跟隨李商君,吃過不少天地靈藥,體質一直不錯,自從來了逍遙島,陳漁身體每況愈下,聽李商君說起,陳漁說道:“弟子最近感覺嗜睡,每日無精打采,昏昏欲睡,仿若得了一場大病。”


    李商君說道:“無妨,我傳你一篇秘書,名為《天子養龍術》,小漁兒你聽好了。”


    陳漁點了點頭,李商君念道:“天子,人中之龍,天地所趨,大勢而定,方為龍興之主。人龍者,有龍骨龍氣,修士方養龍骨,納天地龍脈之氣,養真龍命格,命格誕於氣運,超脫於大道,鎖天地龍脈之氣與道海,養真龍根骨,氣運使然…有命理氣運縱橫,方有真龍勢,真龍者,饕餮也,以天地命格為食,根骨為身……養龍有成者,即為真龍,藏於玄冥,神秘莫測,乃人中之龍,以帝王心性相輔,可謂天地之龍!”


    李商君又傳了幾段養龍術道訣,每一言如刻在心中,一說陳漁便記住了。


    每念一段,李商君的身影就淡幾分,最後李尚聚默默的看了一眼陳漁,叮囑道:“此術是我秘傳,小漁兒,切記勿要讓宗內之人知曉,此術與你性命相關,當每日請加修行,待到大成之日,你必是為師驕傲,記住了嗎?”


    李商君的身影幾乎消散,陳漁伸手抓了抓,一下撲了個空,李商君豁然笑道:“小漁兒,好好照顧自己,當年東海相遇,那便是因,他日你若修行有望,切記,替我還了逍遙宗這份恩情,這便是因果循環……我們師徒緣分至此,為師心願已了!”


    “小漁兒啊,好好修行,好好注意身體……修行多崎嶇,切記保持本心……為師多麽想看到你一遇到風雨…便化龍,隻是可惜……”李商君凝視著陳漁一眼,目光平淡,依稀說了一聲“再見”,身影逐漸消散於須彌。


    “師尊!”陳漁驚唿一聲,朝李商君撲去。


    陳漁從床上驚起,四顧之下,竟然發現已經迴到了小院,方林聽到屋內陳漁高喊師傅,連忙跑了進來,見陳漁無恙,鬆了一口氣。


    陳漁問道:“我怎麽在這裏。”


    方林道:“陳師弟,你可真是嚇死我了,我看你在陵墓中呆了許久不見出來,這才進去發現你在小師叔墓前昏死過去,這才將你抱迴天劍峰。”


    陳漁沉默半響,方才覺得那是一場夢,隻是腦海中,一篇【天子養龍術】驟然出現在腦海裏,讓他心中驚訝,頓時又傷感幾分。


    方林見他臉色古怪,問道:“陳師弟,你是不是感覺不舒服?”


    陳漁卻對李商君之言言聽計從,不敢將夢中之事讓人直銷,轉身反問道:“我身骨不行,最近偶感有恙,勞煩方師兄傳我幾篇練氣術,雖然我修行有缺,但也能壯身養氣,不至於這般羸弱。”


    方林沒有多想,趁著陳漁精神稍好,穿了本門練氣道訣給陳漁,這才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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