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婆靠坐在一棵枯樹旁,睜開那渾濁的雙眼,宋閑跪坐在側旁靜靜的看著宋婆,也不知何時宋婆發絲將近白了一半。


    枯葉落在宋婆的肩膀之上,宋閑伸手剛準備拿掉那片枯葉時,卻被宋婆伸手給阻止住。


    “也不知道你長的像你父親還是你的母親。”


    若春意在場肯定愣住,畢竟所有柳河鎮的人都以為宋婆便是宋閑的娘親,可細想後宋閑很少喊宋婆為娘親。


    宋閑並不詫異,麵對這個問題沉默了下去,整個人都顯十分孤寂,像是被人遺棄的大孩子。


    不遠處的春意將落下的秀發捋到耳邊,望見宋閑那十分落寞的背影後,內心十分的擔憂。


    也不知兩人說些什麽?


    宋婆伸出手摸到宋閑的臉上,每一下都摸的十分仔細,那昏黃的雙眼也開始濕潤起來。


    “宋姨,你是不是服了那藥。”


    宋閑詢問道,宋婆的手落了下來,然後輕微的點了點頭,聽聞這個答案,宋閑雙手緊握,似乎無法理解為什麽宋婆要服用那種藥,明明現在他過的很好。


    “為什麽?”


    兩人之間頓時沉默起來,空氣中仿佛有一雙手掐著宋閑的脖子,讓宋閑唿吸有些困難,相處這麽久,雖宋姨並不是自己娘親,可十多年的感情又怎麽能割舍。


    “那藥還有一種作用,你忘了嗎?”


    宋閑身體一頓,像是想起了什麽,許久沒有說話,宋婆將所有事情都看的淡泊,手伸在空中許久,最終才慢慢落在宋閑的臉上,摸索到肩膀上時,輕輕的拍了拍。


    “也不知道能堅持多久,真希望可以看到你孩兒出生,到時下去我也好跟你娘親交待。”


    宋婆臉上露出笑意,腦中也閃現一名燦漫少女騎著駿馬奔馳的畫麵,最終慢慢的閉上眼睛,像是死去,又像是在休息,宋閑顫抖著手,將手放在宋婆的鼻下,待感覺到微弱的唿吸後,這才緩緩地鬆口氣。


    沒事還在!


    再次上路,宋閑背著宋婆,春意緊抿著唇,想幫相公些什麽,可也不知要如何幫。


    每個人都知曉要發生什麽,可每個人都無法阻止,隻能看著宋婆一天比一天虛弱下去,最終趕在王家鎮口時,宋婆已經瘦的隻剩下骨頭。


    火堆旁,宋閑緊閉著雙眼,不忍看宋婆此時的模樣,若不是胸口那輕微的起伏,怕是沒人知曉這人還活著。


    “閑兒,閑兒”


    宋婆虛弱的喊著,在宋閑輕輕應了聲,宋婆蒼白的臉上這才露出了笑意,像是想起了什麽,大口喘氣後。


    “別,別去報仇。”


    就這樣宋閑看著沒有生息的宋姨許久,待壓抑著自己所有情緒,才起身走向春意那邊,現在他隻有春意。


    “去王河鎮買迴最好的棺材吧,”


    吉瑞詫異的看著老大掏出銀元寶,剛想問老大何時那般有錢,可話到口別又活生生的咽了下去,現在不是說這話時候。


    綠竹小跑到宋婆身邊後,頓時跪坐在地上嚎嚎大哭,春意的眼眶發紅,想上前卻被宋閑拉進懷裏緊緊的抱住。


    宋婆死了,死在逃荒的路上,葬在王家鎮口的郊外處。


    這是所有人都未想到的事情,畢竟在此之前宋婆的身體是那般的硬朗,並未有什麽大病小痛的,就連服侍宋婆的綠竹都感覺這許是一場夢。


    春意在棺材落地的那刻,淚水掉了下來,那個護著自己的婆婆不在了。


    宋閑全程冷著臉,眼眶有些發紅,將冥紙撒落在立好的新墳上,墳上墓碑寫著宋閑之母。


    下葬好宋婆後,宋閑便帶著眾人在王家鎮邊的村外落腳,村裏進生人,大家都是不喜的,隻是那些生人在村外,村裏的人又不知說什麽好,隻能看著三間簡易的木屋出現在他們的麵前。


    四個男人做起事來快的很,三間房子做起來後,大家難得露出的笑臉,怎麽說在異鄉有間屬於自個的家。


    春意心思透徹,在宋閑去鎮上辦事時,叮囑他帶些便宜的糕點迴來,宋閑雖不知何時,卻還是一一照辦。


    巧妹跟著綠竹在春意身邊采著野菜,秋季大半個都過去,眼瞧著冬日快來,怎麽說都要準備過冬的東西,宋閑次日出去便是跟吉瑞兩兄弟采購些幹糧迴去,隻是沒想到三人居空手而歸。


    宋閑一言不發的坐在屋外,簡易的木桌上正擺著野菜湯,主食便是快要吃完的土瓜。


    “沒買幹糧迴來嗎?”


    春意的詢問讓吉瑞兩兄弟默默的歎了一口氣,很明顯沒買幹糧迴來。


    “逃荒的人太多,那些人坐地漲價,單單那米就賣到五兩一斤。”


    柳吉憤憤不平的說道,春意倒是沒想到,這米居然賣那麽高的價,可冬日快到了,若不儲備些食物的話,這個冬天恐怕十分的難熬。


    為此春意不得不帶著巧妹跟著綠竹上山摘取野菜。蘑菇等,雖吃的沒那般好,可無論如何這冬天要熬過去。


    當三人迴到家時,發現一頭大野豬躺在了地上,吉瑞兩兄弟傻兮兮的坐在地上看著,春意立即尋找相公的身影,卻見相公正站在不遠處看著自己。


    有了這頭野豬,在加上挖的野菜幹菇,這冬季差不多可以熬過去。


    夜,星星一一點綴在空中,如同夜明珠般閃閃發光,石頭跟著巧妹正在打鬧著,春意早早就進屋,等睡意來時,才見相公走了進來。


    這段時間兩人都為了過冬而忙活著,自宋婆死後,宋閑的話也越來越少,春意剛想翻過身來,卻被宋閑一把給摟在懷裏,春意感受到宋閑的氣息噴在自己的頸脖上,整個人僵硬著不敢動彈,空氣中彌散著曖昧的氣息,讓兩人的身體都發生了變化。


    “別動,我就抱抱。”


    宋閑語氣帶著疲倦,更是想將春意埋在自己的身內,春意感覺心裏怪怪的,有些不甘可是又有些難以啟齒。


    為什麽相公對自己不感興趣呢?為什麽遲遲不與自己洞房。


    可這話春意又說不出口,隻能帶著心事陷入了夢境,宋閑等著懷裏的嬌妻睡著後,才輕輕的吻了吻懷裏人的臉側,也不知那般有沒有嚇到春意。


    淩晨宋閑便早早起來,那頭野豬他另有打算,春意跟著自己,可宋閑並不想春意跟著自己吃苦。


    待春意醒後,便發現身側空無一人,心中難免有些落寞,可這種話題春意又無法與人說,在挖野菜時,綠竹看出夫人的有心事,思索半響才走到夫人的身側。


    “夫人,若身體不適,我們可先迴去。”


    春意晃了晃腦袋,繼續低頭挖著野草,巧妹也不知從哪裏找到些野果,開開心心的跑了過去遞給春意。


    見到巧妹那開心的笑意,春意也不由露出笑意,挖完好野菜後,三人便向家的方向走去,可還未走到門口,便見到一名陌生女子正在與宋閑交談,女子手還時不時的向宋閑胸口摸去,而宋閑卻未閃躲,也未阻止。


    這場麵被春意看在眼中,便是郎有情,妾有意。又見那陌生女子相貌豔麗,身段妖嬈,春意像是想到什麽,一股惱意讓腦子名為理智的弦斷了。


    手中的籃子落在地上,春意扭頭就向不遠處跑去,巧妹想要去追,卻被綠竹給阻攔住,綠竹是女子,怎麽能看不懂這其中意思。


    自是拉著巧妹的手大喊著:“夫人,你要去哪裏?夫人!”


    綠竹的叫喊聲自是引起屋前兩人的注意,陌生女子剛想問些什麽,卻發現眼前那俊朗男子早就沒了蹤影。


    巧妹有些不滿的將手拉了出來,嘟著嘴詢看著綠竹姐姐。


    “綠竹姐姐,你剛為何拉住我。”


    綠竹彎下腰,用那帶著泥土的手輕輕刮了下巧妹的鼻頭道。


    “這個等你大些就知曉啦。”


    春意也不知自己為什麽要跑,就是覺得那場麵看的十分刺眼,更是覺得心中十分的難受,難受的眼淚水都落了下來。


    可周圍春意並不熟悉,跑著跑著也不知跑向何處,就連迴家的路都不知曉。


    見如此,春意頗為懊惱,要走也是那陌生女子走,可若相公不讓那女子走呢?


    畢竟男人不都是喜歡那樣子的嗎?


    坐在樹下的春意歎了口氣,伸手摸在胸膛上,自己歡喜宋閑。


    想到這春意的臉瞬間紅透,這時從不遠處傳來宋閑的唿叫聲。


    春意緊抿著唇,雙手揉了揉自個的臉蛋,最終還是應了宋閑的一聲,宋閑見到春意如同做錯事的孩童,委屈的站在樹下,便趕緊走了過去。


    兩人的距離慢慢的變近,周圍的發黃的樹葉簌簌的抖動,兩三片兩三片的落在兩人之間。


    “為什麽跑。”


    宋閑冷聲問道,春意身體一僵,低垂著腦袋沒說話,宋閑越來越近,可春意卻覺得相公離自己越來越遠。


    “為什麽跑?”


    帶著怒氣的質問讓春意的鼻子發酸,眼眶也微微的發紅,可春意依舊沒有開口。


    宋閑平緩內心的怒意,若是自己沒追上春意,天色將黑,在這荒郊野嶺,身為女子的春意要是迷路迴不去,下場如何宋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若是出了事,他又該如何。


    宋閑上前伸手牽著春意的手準備迴去,一滴滾燙的淚水落在他的手上,宋閑腳步停了下來,轉身看著低垂腦袋的嬌妻,伸手抬起春意的臉。


    春意紅著眼睛,緊咬著唇,淚水更是一滴一滴落了下來,宋閑有些慌,卻依舊保持鎮定,伸手輕輕的擦掉春意眼角的淚水。


    許是知曉自己剛才語氣太兇,便放鬆了語氣安慰著。


    “別哭了,跟我迴家。”


    春意晃了晃腦袋,這是她第一次違背宋閑,並向後退了退。


    “為什麽不跟我迴去?”


    宋閑向前走了幾步質問,難不成春意厭惡自己,還是說春意不想跟自己過苦日子?


    兩者都會讓宋閑心裏堵得慌。


    “是你先不要我。”


    春意小聲說道,可宋閑卻聽的清清楚楚,剛想解釋些什麽,卻不想春意抬起頭,滿臉羞紅的盯著自己。


    “是你不要我,我是你娘子,你卻不與我……與我,與我洞房,還跟別的女子拉拉扯扯,我不要迴去。”


    聲音由大變小,宋閑臉色從冷變暖,最後嘴角更是向上勾起,眼眸中滿滿的都是笑意。


    春意卻如同被踩了尾巴的波斯貓,整個人都炸了起來,可那模樣在宋閑的眼中卻格外的可愛。


    “你還笑!”


    在這聲質問下,宋閑的上前摟著春意的腰,低頭吻住那張小嘴,春意眼睛睜的大大的,似乎沒想到相公會這般做。


    這次的吻如同暴風雨般猛烈,宋閑更是肆無忌憚的采擷著春意嘴中的甘甜,春意被親的站不穩,全身都貼在宋閑的身上。


    “你不知道我有多想要你。”


    低沉沙啞的聲音在春意耳邊響起,隨即耳朵傳來一陣濕潤。


    “恨不得在這裏就要了你。”


    宋閑的話讓春意臉色紅的如同天邊的晚霞,美不勝收。宋閑眼眸中充滿情欲,正火熱的看著春意。


    春意鼓起最大的勇氣閉上眼眸抬起頭,一副任君憐惜的模樣讓宋閑快要控製不住自己。


    宋閑低下頭,兩唇糾纏在一塊,像是無師自通般,春意雙手忍不住環住宋閑的頸脖。


    可兩人除了親吻,餘下的事情都未做,宋閑背著春意向家裏走去。


    “意兒,等我們迴到柳河鎮,再洞房可好?”


    春意聽完這話,將頭埋在宋閑的後背上,隨即輕輕的嗯了一聲,惹的宋閑忍不住笑出了聲。


    女子的事情春意沒再問,宋閑覺得自己還是要開口解釋下,免的自己小娘子會胡思亂想。


    “那女子是來換野豬肉的,一斤米換一斤豬肉,我不想你跟我吃苦。”


    米對村子人說並不珍貴,可野豬肉卻是珍貴的很,一斤米換一斤豬肉,怎麽想都是相當劃算的事,不換都是傻子,待兩人迴來時,那頭野豬被分的差不多,留下的大多是骨頭。


    吉瑞兩兄弟是最開心的,有了這些米,大家冬天就不用挨餓的,晚上春意便下廚,畢竟大家已經很久沒好好的吃頓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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