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閑的歸來是歡喜的,可歡喜後便是深深的擔憂。


    常江這次決堤,死傷無數不說,糧食這些最為重要,旱澇災後,最難熬的便是這饑荒。


    春意雖拿一些幹糧,可也堅持不了多久,若在幹糧吃完水還未退,眾人恐怕要餓死在這山上。


    次日,就有人搶奪幹糧而毆打起來,吉瑞兩人準備上前,卻被宋閑給拉扯住。


    “人不為己天地誅,這事我們管不了。”


    宋閑不是什麽好人,對於這些事隻是冷眼相看,春意沒插嘴,低垂著眼眸想著要如何解決幹糧問題。


    好在山頭處有塊水源,不至於大家在缺失糧食,又會缺失水源。


    在生死麵前,人性是自私的。沒官府的管轄,人們醜陋的嘴臉都暴露出來。


    宋閑等人在吃幹糧時,馬才帶著馬嬸顫顫巍巍的走了過來,兩人在洪水來之前,搶奪的都是家中值錢的玩意,哪裏還想起幹糧這些東西,從昨晚到現在已經餓的全身沒力氣。


    兩人有去過斂家,想用兩家的一絲情義讓他們能給與一些吃食,可斂家人給的是白眼與嫌棄,還未開口就被斂金拿著樹枝抽打出來。


    “那個春意,可不可以給些幹糧我們?”


    馬才推搡著馬嬸來到春意麵前,馬嬸搓了搓手艱難的開口,春意抬頭看向兩人,緊抿著唇似乎在做一個艱難的抉擇。


    食物的缺乏都顯而易見,這種情況將食物給別人就是傻子,春意不傻,但是春意心中卻有一個底。


    馬才跟著春意父親斂琛的同窗之友,同上京趕考,在路程中馬才因救斂琛一命,這才有了斂春意跟著馬良娃娃親。


    隨即斂琛金榜題名,馬才名落孫山,兩人有著不同命運,馬才在京又準備一年,再次落榜後才歸鄉。


    兩年後,父親跟著娘親帶自己迴斂家,半月不足雙雙喪命。


    其中發生些什麽?馬才到底知曉不知曉呢?


    看著手上的饅頭,春意抬頭看向正在磨石頭的相公,宋閑轉過頭看著滿臉心事的春意。


    “給一次即可。”


    吉瑞跟著何諾沒多問,跟著老大一起磨石頭,雖然不知到底有何用,但是跟著老大幹,肯定是對的。


    宋閑既然開口,春意便掂量著拿出兩個饅頭,起身走到馬才跟馬嬸麵前。


    “我可以給你們,但是我有一個要求!”


    隻是沒過多久,伴著馬嬸的尖叫聲,宋閑立即上前截住要傷人的男子,可男子卻如同瘋癲般哈哈大笑,快速的跳入水中,將水中正在掙紮的馬才拖了下去。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馬嬸拿著兩個饅頭癱軟在地,似乎是想起什麽,惡狠狠的看向被宋閑護在懷中的春意。


    “掃把星,你就是掃把星,克死雙親,現在又殘害我馬家。”


    春意還未迴過神,明明馬才快說到關鍵點時,突然闖出人來將馬才推進那混黃的江水中,緊接著想要對自己行兇,若不是宋閑及時,自己怕跟馬才一樣的下場。


    馬嬸還在指著春意辱罵,可雙手卻將那饅頭小心翼翼的放在胸口,罵了半響後才起身晃悠悠的離去。


    “沒事吧?”


    這場動靜並未引起多少人注意,宋閑有些擔憂的看著春意,春意蒼白著臉,對著相公勉強的露出笑意,示意自己沒多大的事情,宋閑冷著臉沉默不語。


    他知曉春意有秘密,可為什麽不能跟自己說說,指不定能幫她。


    見春意這幅失魂落魄般模樣,宋閑覺得春意心中沒他,一想到這宋閑就覺得莫名煩躁。


    春意正看著馬才落水的方向沉思著,壓根沒想到宋閑正在胡思亂想。


    不知多久,馬才跟那瘋男子的屍身浮了上來,跟著周圍不少的屍身浮浮沉沉於江麵。


    夏季的夜來的慢,估摸著快進入秋季,熱意也沒之前的那般猖狂,連帶著風吹著人舒服極了。


    水在慢慢退去,柳河鎮上不少屋簷都可以看得見,隻是這場洪水,怕是衝倒不少房屋,淹沒不少農田。


    這個冬天怕是有些難熬!


    雖天氣沒以往那般炎熱,可水中的屍體卻腐爛的發出惡臭味,不少人的口糧吃的也差不多,爭執搶奪也越發多見。


    宋婆兩耳不聞窗外事,每天吃些幹糧便念著經文,綠竹在旁服侍著,完全不需要春意插手。


    巧妹跟著石頭年紀相仿,雖之前有著不少矛盾,可現在關係比任何人都要好。


    宋閑有著自己想法,幹糧雖然有些,可這樣熬下去也不是法子。


    上次取水源時,他見到不少動物飲水的痕跡,宋閑打算守株待兔,帶著吉瑞兩兄弟去試試運氣。至於何諾,便讓他在這裏守著巧妹春意她們。


    宋閑帶著吉瑞兩兄弟剛到水源處就聽到草叢中有動靜,剛走近便聽到“嗯嗯啊啊”嬌喘聲,吉瑞兩兄弟去過花樓,立即便知曉這嬌喘聲代表什麽。


    吉瑞兩兄弟知曉,可宋閑並不知曉,沒等吉瑞兩兄弟阻攔,宋閑便用著矛將草叢掃開,見到的便是兩人交疊的模樣,宋閑耳根發紅快速離去。


    被打擾的男人正壓著女子,將女子遮得嚴嚴實實,絲毫沒注意剛才發生什麽。


    三人之間的氣氛頗為尷尬,最終還是一隻在水源處飲水的兔子打破。


    兔子在三人麵前就是油汪汪的烤兔肉,宋閑立馬當先衝了過去,吉瑞兩兄弟包了兔子的退路,經過一番努力,終於將兔子給捕捉住。


    拿著兔子三人開開心心的走迴去,便發現不少人正圍住他們的樹棚,何諾正以一人之力護住春意她們。


    春意身上的包袱早就被人惦記著,隻是宋閑在場讓人不敢下手罷了,等宋閑帶著吉瑞兩兄弟離去後,不少人就開始蠢蠢欲動,也不知是誰說的那句“打死餓死都是死,還不如做一個飽死鬼”後,餓著肚子人群便躁動起來。


    何諾發現異常後,便喊著石頭護住巧妹跟著宋婆,綠竹早就被嚇的全身發抖,隻有春意透過人群中,看向衝著自己露出得逞笑意的斂金。


    如果沒猜錯,馬才的死也是斂家的手筆。


    看來父母的死不單單是被誰謀殺那麽簡單,其中肯定是隱藏不為人知的秘密。


    “快把幹糧交出來!”


    餓了一整天的村民衝著春意大喊著,春意包袱是中幹糧,可幹糧不多,隻能支撐她們這些人幾天,若是被這些人搶去,那餓死的便是自己。


    幹糧堅決不能被搶奪過去!


    最開始還是有些人害怕宋閑,可見宋閑遲遲未歸,這膽子就越發大了,特別是之前被宋閑教訓過的人,此時更為囂張,準備伸手搶奪,卻被何諾拿著矛狠狠的戳了過去,這才沒人敢上前。


    巧妹被這樣的陣勢嚇的眼淚水都落了下來,宋婆並不懼怕,隻是在綠竹那顫抖的攙扶下,跟著春意慢慢的向後撤退。


    帶宋閑趕迴來時,包袱已經被人搶奪而去,可被搶奪走的人被緊接一波人給搶奪,在這慌亂之中,何諾死死的護住巧妹與春意。


    石頭已經將宋婆攙扶在外,剛準備進去時,何諾的額頭被人一木棍打了過去,何諾向後退了好幾步後,跟著巧妹與春意徹底走散,在人群的推搡下,何諾腳下踩空,在巧妹的哭喊中,何諾消失在江水之中,宋閑沒有絲毫手軟,帶著吉瑞兩兄弟將這些人狠狠的揍了一頓。


    春意抱著巧妹安慰著,可巧妹依舊在嘶吼著,小臉哭的通紅通紅,從傍晚哭到晚上,哭的嗓子都啞了還再哭。


    “沒事的,沒事的,你哥哥肯定沒事,你瞧大老爺不是也沒事嗎?”


    最終還是石頭的一番話讓巧妹停止了哭泣,春意立即拿些水喂給巧妹,宋閑遞給一隻烤好的兔腿,春意用手將兔腿撕扯成一小片,再慢慢的喂給巧妹。


    烤兔肉的香味引起不少人的垂涎,可傍晚宋閑那手段大家都見識過,哪怕口水都落在地上,都沒有人敢上前。


    巧妹哭累了,死死的抓住春意的手腕不讓離開,吉瑞兩兄弟愁眉苦臉,宋閑心中也內疚,若跟著吉瑞兩兄弟不去,興許沒這件事發生。


    “夫人,巧兒的哥哥沒了!”


    細小的聲音讓春意鼻子發酸,春意伸手將巧妹額頭的秀發捋上去。


    “不怕,巧兒還有夫人,還有大老爺,還有石頭,綠竹姐姐。”


    巧兒眼眶通紅的搖著頭,最終還是忍不住的將頭埋在春意的胸前,輕聲抽泣著,春意隻能輕輕拍打著巧妹後背,希望這樣能讓她好過些。


    “老大,沒發現何諾的屍身。”


    這話代表著何諾還有存活的可能性,原本哭泣的巧妹身軀一頓,轉頭看著大老爺所在位置。


    “大老爺,我哥哥還活著麽?”


    宋閑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巧妹立即伸手擦幹眼角淚水,乖巧的坐在夫人的身邊。


    “我信大老爺的話,大老爺說哥哥還活著,哥哥定是活著。”


    其實宋閑也不知曉何諾是否活著,沒在四周發現何諾的屍身,可能還活著,還可能屍身漂浮在別處,隻希望是前者吧。


    經過這次的搶奪,宋閑不再帶著吉瑞兄弟出去,而是守在春意的身邊,沒食物的人開始爭奪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山頭更是一場混亂。


    等江水褪去,依舊沒發現何諾的蹤影,巧妹變的比以往更乖巧,隻是不常嬉笑。


    眾人也開始紛紛收拾下山,等所有人都從柳山下來後,巧妹便拔腿向家裏的方向跑過去,也許哥哥在家裏等著自己呢?春意有些擔憂巧妹,便緊緊的跟了過去。


    巧妹的家被洪水衝走了,什麽都沒剩下都給衝走了,而何諾也沒出現在巧妹的麵前。


    如同失去了主心骨,巧妹就坐在地上不哭也不鬧,可就算這樣也讓春意心中萬分難受。


    那場爭奪是因自己而起,不然何諾肯定平安無事,春意上前蹲了下來,伸手揉了揉巧妹的額頭。


    “巧妹還有夫人,夫人會幫巧妹找到哥哥的。”


    等春意安慰完巧妹,便帶著巧妹向宋府走去,一路上春意看著被江水衝垮的房屋,與以往相比,柳河鎮此時更像死鎮,存活的人都失去活下去的欲望。


    地上滿滿都是江水褪去留下的汙泥,無論誰,緊接下的日子也並不好過。


    宋府大部分被河水衝垮,好在那棵梧桐樹屹立不倒,春意在梧桐樹下埋下些東西,經過在山上的爭奪,春意覺得此時並不適合拿出來,就算拿出來也要偷偷的拿出來。


    宋府大門倒了,屋簷上的瓦差不多全被衝沒,除了大廳,其他房屋木梁都塌了下來,很難跟一月前宋府想比。


    春意很快的收拾出一塊幹淨的地方,讓大家都可以休息,宋閑帶著石頭將大廳內的雜物搬了出來,春意則去廚房希望能找到些什麽。


    梧桐樹葉枯黃,樹枝落的也差不多,巧妹乖巧的跟在春意身後,將能用的東西全部都撿了起來,在天黑之前,宋閑跟著石頭終於將大廳收拾了出來。


    經過半天的暴曬,一些沒用的柴火終於燃燒了起來,在黑夜之中開放著花朵。


    幹糧還剩些饅頭,這幾天吃著饅頭都吃膩了,可現在除了饅頭,還真沒可以吃的東西。


    春意想了會,便拿出從山中帶迴來的水,放在洗幹淨的罐子中燒熱,然後將饅頭一小片一小片的放進去。


    還未煮多久,香味就開始漫了出來,雖沒有鹽巴,可這比啃幹巴巴的饅頭好多了。


    屋內沒完整的碗,春意隻能把破碗洗幹淨,讓大家勉為其難的拿著破碗吃著下山第一頓。


    夜朗星稀,明日許是個好天氣,這樣便可以將些不用的木材曬開當作柴火。


    沒門的宋府著實淒涼,可淒涼的並不是宋府一家,淒涼的整個柳河鎮。


    為了眾人安全著想,宋閑堅持守夜,看著嬌妻那熟睡的容顏,內心掙紮了許久,確定所有人都入睡後,宋閑這才慢慢的伸出手,輕輕的摩挲著那嫩滑的小臉,也不知是想起什麽,宋閑很快的就彈了迴去,眼眸中充斥著迷茫。


    為什麽當手摩挲春意的臉時,有一絲說不上來的酥麻,從手端一直流向胸口那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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