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在李夢涯雇傭的人來給蘇雲安送吃的時候,鄭霜雪才能從門縫裏窺見一二,這像孩子木偶一樣,呆呆的坐著。


    原本兩人的生活是不會有交際的,好像是命運一樣——鄭霜雪的父母問她:“你願意多一個弟弟嗎?像蘇雲安一樣的弟弟。”


    鄭霜雪心中歡喜,她其實很羨慕別人家的弟弟妹妹,這樣爸爸媽媽不在家的時候,就有玩伴了。


    “我願意啊,弟弟要叫什麽名字?”


    “就是蘇雲安。”鄭棋孤揉著鄭霜雪的腦袋:“那弟弟到我們家以後,你不能欺負他了,要盡到姐姐的責任。知道嗎?”


    “嗯!”鄭霜雪重重點頭,她邁動小短腿,跑進屋裏整理自己喜歡的玩具和故事書,這些玩具是無數孩子心目中的寶貝,隻有她才有。


    鄭霜雪決定,將自己的寶貝借給蘇雲安玩一個……半小時,不能再多了。


    過了許多天,弟弟都沒來。


    鄭棋孤搖頭歎息,說那個孩子不願意被人收養,他說他不想忘記自己的父母,不想麻煩別人。可鄭棋孤分明從他眼中看出,那是孩子對陌生世界的恐懼。


    “你以後,要多照顧蘇雲安。”


    “好。”


    從那天開始,鄭霜雪開始關注蘇雲安,她主動敲過蘇雲安的門,忍痛將自己最喜歡的玩具送給他。


    蘇雲安說我不要,鄭霜雪很生氣的說:“你必須收。”說著,便將自己最喜愛的粉紅兔子和芭比娃娃賽到蘇雲安手中。


    小蘇雲安苦著臉,委屈的說:“這是女孩子的玩具,我是男孩子。”


    她說:“我不知道你為什麽不肯成為我弟弟,但是這些玩偶可以陪你。你可以把他們當成我。”


    “這樣,你睡覺的時候就不用怕了。”


    鄭霜雪其實很怕黑,世界上就沒有小孩不怕黑的。爸爸媽媽不在家的時候,粉紅兔子會代替爸爸媽媽保護她。


    可鄭霜雪至少有爸爸媽媽陪,蘇雲安卻要一個人去對抗漫長的黑夜。


    “謝謝。”


    “你真的不當我弟弟嗎?我有很多巧克力和糖,可以分你一點。”


    蘇雲安糾結得臉都皺起來了。


    那日起,鄭霜雪就多了一個小跟班。他們一同偷摘過鄰居家的白菜,追著太陽跑到曙光城的盡頭。


    “這個罐子是我的!!”


    “那就給你吧。”蘇雲安將罐子遞過去。


    “真乖,你以後都要聽我的話,蘇雲安,你記住了嗎,你永遠都是我的小弟,我永遠會保護你。”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你都是我小弟了,今年就到我家過年吧。我媽媽說,過年是家人一起團圓的日子。”


    蘇雲安的嘴角下撇,他眼睛皺了起來的,半響,他用手背擦了擦眼睛。


    “蘇雲安,我不許你為這種小事而哭。你以後要平平安安,要快快樂樂。不要哭,好不好?”


    “好!”


    “那就說定了,我會找你的。”


    鄭霜雪仰望月光。倔強的不讓眼淚流出來——這一切我都沒有忘,我在堅定的踐行自己的誓言,可是,蘇雲安……


    你為什麽這麽恨我?


    ……


    另外一邊。


    蘇雲安迴到曙光城後,沒第一時間迴神藏。


    早上了,他想吃點什麽,蘇雲安像過去一樣,漫無目的遊蕩,他找了個路邊的小攤子,他聞到了一股勾人的香味。


    蘇雲安走了過去,看了眼菜單,說:“麻煩給我來碗餃子。”


    “好嘞。”攤主答道。


    蘇雲安很久沒吃過餃子了,他印象中最後一次吃餃子是很多年前,那年的雪很大,凍得路都結冰了。


    “鄭霜雪,我煮……煮了餃子?你要吃麽……”蘇雲安端著散發熱氣的瓷碗,站在門外伸頭探腦。


    雪花落在小蘇雲安的大紅衣袍上,寒風一吹。吹得小小的人眉發皆白,在門外凍得跺腳。


    “很……很好吃的,這是豬肉餡的。我親手做的。”蘇雲安凍得哆嗦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來。


    那年的豬肉還是稀罕物,蘇雲安心心念念了好久,他去廚房做幫工學著怎麽和麵,怎麽調餡,又存了好久的錢,才做出這一鍋餃子


    可鄭霜雪隻覺得煩躁。


    “我不吃。蘇雲安,你還有心情吃餃子嗎?”鄭霜雪打開大門,怒吼道。


    “哦……可是,今天是春節啊。”


    “春節又怎麽樣?我爸爸媽媽還沒迴來,我哪有心情過春節?”


    蘇雲安幼稚的臉上掛著哈巴狗似的笑容:“我之前是一個人過春節的,怕你一個人過春節孤獨,對不起……”


    “你爸爸媽媽會沒事的。”


    鄭霜雪像一頭憤怒的獅子,問道:“為什麽?”


    “因為我爸爸媽媽會保佑你爸爸媽媽。”蘇雲安討好的笑了笑,鄭霜雪再也無法忍受,她用力一打,將蘇雲安手中的碗打落在雪地上。


    “夠了!!”


    蘇雲安的臉色僵了一僵,他低頭看著掉到雪地上的餃子,茭白的陶瓷碗落到雪地裏。他訕訕笑道:“我開玩笑的,是李爺爺打電話通知了我。”


    “他帶隊迴來了,正在路上呢。”


    鄭霜雪心中一鬆,可她正在氣頭上,又不好改口。她轉頭就走,卻故意沒關門。


    可蘇雲安瑟縮的站在門外,不敢進去。


    “對不起,我想說點吉利話。”蘇雲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鄭霜雪沒迴頭,等他跟進屋裏。她故意走得很慢,可蘇雲安始終沒進來,鄭霜雪迴頭看去。


    蘇雲安把掉在地上的餃子,撿起來吃了。


    餃子沾染上冰雪,吃了來冰涼凍口,又酸又苦。


    蘇雲安失魂落魄的走了,那天夜裏,曙光城的城門響起了歡唿聲,掌聲如雷。


    “趕上了春節啊。”鄭棋孤笑著說:“可別把小霜雪憋壞了。這還是她第一次這麽長時間獨處呢……”


    “是啊。”葉蘭慧笑著應和。


    兩人來到門前,鄭霜雪見了父母,大喜過望,蹦蹦跳跳的跑了過去:“爸爸媽媽,你們迴來了。”


    鄭棋孤揉著鄭霜雪的腦袋:“是啊,迴來了。這是春節呢,一家人一定要團團圓圓的。”


    鄭霜雪興奮的點了點頭。


    葉蘭慧說:“對了,小安呢,他平時最粘你了。怎麽不見他?”


    鄭霜雪臉色不太自然:“蘇雲安他說要和李爺爺一塊過年,今年不來咱們家了。”


    一家人進屋,開始吃飯。


    曙光城一片歡騰,萬家燈火,喜氣洋洋。夜深了,一家接一家的燈火熄滅,整座城市都陷入黑寂之中。


    唯有一家燈火,一夜長明。


    ……


    蘇雲安甩開了腦海中的雜念,他大口吃著餃子。這些年神藏的戰士們越來越多,曙光城的日子不像他小時候這麽艱難。


    這餃子也不是什麽稀罕的物件。


    但蘇雲安好多年沒吃餃子了,他低頭吃著,餃子裏辣椒放得有點多,他辣得雙眼通紅。


    吃完餃子後,蘇雲安順路買了本舊的《魯濱遜漂流記》,迴宿舍歇息。沒歇息多久,便聽到樓下有人在大喊他的名字。


    “蘇雲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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