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五鬥米我得給人寫書評,幸好可自選文章,花了俺三天時間,長了幾根白頭發,才寫了這些,一定向他們多要錢,才對得起俺的幾根沒了的黑發。

    《白玫瑰與紅玫瑰》是張愛玲代表作之一。

    “也許每一個男子全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

    在外人眼裏,振保很成功:在外資企業當高管,有個好太太、是好父親、好兒子、好兄長、好朋友,一個標準的中國式的熱心,義氣、克己有家庭責任感、社會責任感的男人,人生盡在他掌控中。

    在妻子與情婦之前還有兩個不要緊的女人,奠定了振保對婚姻、家庭的看法。一個是巴黎的妓女,他在她身上花了錢,失了自已的童子身,也還做不了她的主人。他要的是做個中國男人擁有完整的對生活控製權;另一個是初戀的中英混血姑娘——玫瑰,他雖然有點著迷她,“這樣的女人在外國或是很普通,到中國來就行不通了。把她娶來移植在家鄉的社會裏,那是勞神傷財,不上算的事”,不上算是因為不能被他控製,花姑娘,花錢大大的,他的成功來之不易,比十年還長的寒窗苦讀,家還不富有,不能輕易因為女人毀了前程。

    雖可以要了玫瑰的身子,“但玫瑰到底是個正經人。這種事不是他做的”。倒不是他正經,不做是因為在異國,這會為自已添麻煩的。之後“他心裏是懊悔。背著他自己,他未嚐不懊悔”。“但是朋友中沒有一個不知道他是個坐懷不亂的柳下惠,他這名聲是出去了”。所以老同學將漂亮老婆——嬌蕊交給他當鄰居,自個很放心地到新加坡做生意去了。

    作者為嬌蕊的出場做了很長文字鋪述。作者擅長精雕細刻,在放大鏡下,放大了生活細節和感受給讀者看,我們能感覺、看到、聽到、嗅到,卻不放在心上的,她都從暗處絲絲縷縷地一一抽出,織成錦繡文字,喚起看熱鬧人認同的感慨,也讓行內人驚歎。此特點在以後章節中屢屢出現,這正是張愛玲的過人之處。一段老套的三角戀讓她津津樂道,讀者看得心驚肉跳。鬼斧神工般對日常生活的細部刻畫,幾乎獨步文林。但她太過於炫耀自已長處。有時行文過於的鋪張浪費,讀者看著看著,就會為文字精彩不斷喝采,犯了搞不清小說所要完成的使命的毛病,進了她設的迷局裏。所以她的小說,讓人們時常得揀起來看看,學習學習,自然就不能忘了她。

    說振保的妻子煙鸝是白玫瑰,那是給了她頂高帽子,她不聖潔,也不平凡,平凡也是需要境界的,她是年經時沒有經曆的一味單純,到了中年便平庸了。但因為符合了振保母親的意思,也合了振保娶妻的標準:事業是第一位的。這個標準是他的,也是他寡母的。所以煙鸝類女人的運氣就好了,就嫁了。“她愛他,不為別的,就因為在許多人之中指定了這一個男人是她的”。振保在娶了她的同時,才開始意識到被忽略的嬌蕊在他心裏的份量:“而他,為了崇高的理智的製裁,以超人的鐵一般的決定,舍棄了她”。原來隻算是容易上手而不用負責的、睡過的女人之一,在心中的地位還沒初戀高。“他以為自已是不會在意她的。然而越來越在意,他開始在外麵嫖,又何嚐不是想忘卻嬌蕊真愛他的事實,這隻能肯定嬌蕊在他心中份量。

    小說以最大篇幅來寫嬌蕊。這是個真誠、活色生香、有些不守中國規矩的女人,不合中國男人心目中好女人的標準,但“壞”得很有格調,不是風騷的、主動的肉彈類。是風流,不下流。她中西兌勾後的表達方式,較民國女子來得主動,是語言上的,開放中有婉轉、含蓄,行動上,並不放肆,隻暗自愛著。她鍾情於振保或許是因為兩人是很不一樣的,振保於她,是含蓄的、克已的、沉穩的男人,拿了女人使貫的手法,逗了旁的男人來激他對自已的熱情。本來目地單純,誰知振保不懂的這些,早就將她歸了蕩婦一類了。他隻有被她的俏皮語言和無意間流出的風情萬種撩撥的不安分。使君有夫,朋友之妻不可騎,他又害怕,想要安全的進入和退出,所以很刻意地堅定著。但“禁不起她這樣的稚氣的嬌媚,振保漸漸軟化了”。也隻是試探著對方的意圖和安全底線,沒有進攻。

    直到“嬌蕊這樣的人,如此癡心地坐在他大衣之旁,讓衣服上的香煙味來籠罩著她,還不夠,索性點起他吸剩的香煙……。”這下子振保完全被征服了”。類似的沒上床前,兩人玩太極的場景描寫、心理描寫十分到位和細膩,語言俏皮而勁道,耐人尋味。讓有戀愛和偷情經驗的精英們看了會愛不釋手,對十幾歲的少年們,隻有麻木不認這男女沒上床之前的瀏陽河彎彎繞、繞彎彎,多餘的羅嗦。所以張愛玲的小說適合30歲以後的人讀。

    振保之對嬌蕊是整個世界,是可以放棄了優越生活而終生相守的人。她會為了他打破無愛的婚姻。這一點到兩人再見麵,振保才整明白,所以是他哭了,象個淚人,她卻不哭,她對於他的感情在分手後就釋放了,而他才開始醞釀、體味,這一點嬌蕊的知道的,她是掏了心去待他的,這不是隨便就能得到的。我以為這是作者隔了時空想要傳遞的信息之一,是小說的核心所在,之前之後的所有描寫都圍繞著這一點展開。

    嬌蕊之於振保就是暫時的欲望的需要。“一個任性的有夫之婦是最自由的婦人,他用不著對她負任何責任”。到手了後不尊重,不珍惜,不能見光,更何況是熟人。他隻拿了話應付嬌蕊的真誠。“他的遲疑,嬌蕊毫未注意。她是十分自信的,以為隻要她這方麵的問題解決了,別人總是絕無問題的”。這便是戀愛中她的天真了,愛是至高無上的,以為男人同她一樣將愛至於生活首位,是一定要光明正大,於是要一起上街,嬌蕊又是敏感的,並不是振保認為的自私、常使心眼,一味想花男人錢的女人。她懂得振保,振保不懂她,也不想懂她,誰讓她是別人的老婆。

    振保的母親出麵了。她就是《西廂記》裏的老夫人在民國以平民身份複活了。麵對他母親話有所指,“嬌蕊裝做聽不懂中文,隻是微笑。振保聽他母親的話,其實也和他自己心中的話相仿佛”。這個自尊、自愛的複雜又單純,是嬰孩同成熟女人的混合,既便她已沒有了退路,已向丈夫寫了信,提出離婚。她愛得光明正大,不欺人,不欺心,對得起丈夫。這是這煙鸝無論如何比不了的,也讓振保日後慚愧。她願意為他改了風流的毛病,從此良家婦女。麵對無意娶她的男人在做了最後虛弱的努力:“我都改了……"他又轉側不安,使她說不下去了。不想讓他太為難,又道:“我決不會連累你的”,心又不甘,“你離了我是不行的,振保……”“幾次未說完的話,掛在半空像許多鍾擺……”。振保是鐵了心不拿她的話當真,是真的也無意義,誰讓她是別人的老婆。他倒是磊落地搬出母親,搬出朋友、社會,言之鑿鑿,近乎無情。

    小說結尾很有意思,耐人尋味,發人深省,似乎作者也沒有給男主人公按排一個合情合理的結尾,就草草收了場。也許作者本來就沒把心思放在他身上吧。或者在當時連作者也不能為他找到更好的出路了。

    在今天,我們的生活中也不乏嬌蕊、振保和煙鸝的人物,那又會有怎樣的結局?

    嬌蕊是張愛玲筆下唯一不城府的女子,她是在南洋長大的,沒有受過中國傳統男權思想的壓迫,是一個敢愛敢恨象嬰兒般,沒有被中國男人們的傳統標準改造過後的真性情女子。張愛玪老人家讓她來完成對持有舊觀念的中國男人們的審判,是小說使命。經曆過振保她算是被免疫了,會擦亮了眼睛。下筆尖刻如張愛玲者也沒有讓嬌蕊從此不堪,既便老了,不美了,還有中年的豐盈與淡定。對曾讓她傷心欲絕的男人的出現,她反映近乎淡漠,多半是從最初的不屑,到多年後會從內心原諒這類男人了。對於自已的人生,她是無悔的,是自信的。平靜對一個中年女人來說,就是一種內心寧靜的表現,與金錢有小關係,沒大關係。我們的女生們大可不必悲觀、絕望,愛過,既使錯了,也是一種經曆,一種豐富。人總是在錯誤中成長起來的。發自內心的去愛過,無怨無悔,就了眼淚喝下去的經曆,也算為新生活幹杯。女人一生在思想上是要重生許多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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