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啪啪--


    自扇三個巴掌下去,鶴柳風那張臉已經不成樣子。


    他欲要解釋,卻被皇帝抬手打斷。


    皇帝擺擺手,自有宮人將他拖下去。


    皇帝眼裏含著笑,眼底卻沒多少感情,說,「明月變了。」


    他方才是在試探眼前這個「漸眠」的真偽。


    漸眠看出來了,也看出來他的這個便宜爹身上也有不少秘密。


    跟『登極』上那個昏庸無能,權利架空的國君可是相去甚遠。


    漸眠伸手勾住念珠下的穗子,百無聊賴地打著圈晃蕩,「不過一個奴才,還能叫他竄到主子頭上麽,耶耶說呢?」


    皇帝大笑,「是朕的孩兒。」


    他簡單寒暄幾句,好像也僅僅隻是為了來關心關心他的這顆獨苗苗,沒呆多久就提出離開。


    漸眠看著被簇擁離開的皇帝,心裏卻想這本書越來越不簡單了。


    看似敦厚可欺的傀儡皇帝比誰都要藏的深,隻短短一個照麵,就看出漸眠和原主的不同來。


    他下意識撫上耳骨,那裏有一塊凸起的小瘡疤,魂穿進來的漸眠沒有,原主卻有。


    更意外的是,連他都經常忘記的小細節,皇帝卻記得這樣清楚。


    「殿下、殿下?」是小福子在喚他。


    思緒迴籠,漸眠才聽清小福子的話。


    [靈藥找到了]


    事情順利的不可思議,精武衛剛到啼啼山,就在山腳下發現了已經暈厥的沈驕,他懷裏捧著一株草,樣子很特殊。


    漸眠問:「傅疏呢?」


    小福子吞吞吐吐,心一橫索性道:「殿下,您能堵住這天下萬萬人的嘴麽?」


    他不能,誰都不能。


    現在的傅疏就是個萬人遺臭的屎罐子,誰沾上了誰倒黴。


    他跪在漸眠腳邊,軟軟的肉堆在頸上,很像漸眠在現世買過的大肚子不倒翁。


    他苦口婆心,說來也是為了漸眠好。


    「殿下,您從前不是嘴厭倦傅疏管著你麽?」


    小福子覷了眼漸眠,心裏卻唏噓:樹倒猢猻散,往日怎麽憧仰傅疏的人,如今也隻不過隨大流啐一口,觸怒神顏,真是活該。


    連帶著沈驕尋迴來的藥,備受疫亂的難民都不敢服用。


    安置營如今暴動四起,隻是奇怪的卻是傅疏至今未曾露麵。


    不知是被流言中傷不想見人,還是另有籌謀。


    小福子正思考間,卻見漸眠已經披衣起身。


    「備馬。」漸眠蹬上靴子,「去安置營。」


    失去轄治的安置營,難民猶如渴久未飽的貪狼,蹲在角落,目光膠著在漸眠身上,恨不得吃拆入腹。


    「太子殿下。」


    有人突破精武衛的重重阻攔,一身惡臭,手背上瘡爛流膿,他抬眼笑笑:「賞口飯吃吧。」


    他身患天花,薄命一條,此刻已經無所畏懼了。


    說是賞,手指已經碰到漸眠腰間的佩玉上。


    他絲毫不畏,眼裏有貪婪,有挑釁,還有意誌崩塌之後的癲狂。


    漸眠注意到,紅皰疹樣的東西已經蔓延到他臉上。


    救不過來了了。


    「想要?」


    他吞了吞口水,又點點頭。


    漸眠順手將佩玉從蹀躞上拆下來,慢條斯理地問:「孤給你,你敢要麽?」


    那人已經將雙手攤開在漸眠麵前。


    噗嗤--


    寒鐵入肉,血濺三尺。


    漸眠斂下雙眸,說:「再一次,好好答,敢要麽?」


    他驚懼地搖搖頭,雙眼蓄滿淚珠,想出聲求饒,張了張嘴,卻再沒醒過來。


    漸眠拖著長劍,尖端與地麵相觸,發出令人牙酸的拖曳聲。


    「若有亂者,格殺勿論。」


    迴答他的是精武衛緘默又整齊的鐵甲落地聲。


    守在傅疏帳前的人原本還想攔,在見到劍尖血痕後,識趣地讓開了位置。


    帳裏潔淨冰冷,漸眠沒走幾步,樞日便迎了上來,想攔,卻被一個眼神嗬退。


    昨日還端然肅立的男人如今倒在榻上,雙眸緊閉,身上冷的駭人。


    他並沒有被流言中傷而一蹶不振,也沒有帶著計謀另尋明主,大家都猜錯了。


    漸眠輕輕撥開傅疏衣袖,停頓兩秒,有了計較。


    「什麽時候開始的?」他問。


    樞日迴:「昨夜離宮後,大人便發起熱來。」


    他抿抿唇,跪下來,為傅疏辯駁:「殿下,大人他……他不是禍國妖相。」


    他怕漸眠也會因為流言厭棄傅疏。


    漸眠不置可否,問他「藥呢?」


    樞日:「殿下……」他在猶豫。


    漸眠斜他一眼:「口口聲聲說著主子不是妖相,卻連藥都不敢給他用?」


    樞日無話可說。


    ……


    禁庭。


    「他當真去了?」


    跪在薄奚身前的男人看不清麵容,隻一條腿耷拉在地,身形歪斜。


    「是。」


    「皇帝呢?」


    那人迴:「什麽也沒說。」


    薄奚居高臨下,看不出喜怒來。


    「下去吧。」


    鶴柳風剛剛推開房門,薄奚眼裏沒什麽笑意:「這段時間莫要出現在他麵前了。」


    握在門柄上的手緊了緊,鶴柳風沉聲應下。


    爐灶上的水開的咕嘟冒泡,漸眠使喚這個使喚那個,帳子卻被折騰的多了幾分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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