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你看我做什麽?”


    張爐沒好氣的瞪了姬源一眼,“你該不會是覺得是老夫搞的鬼吧?”


    “屬下自然是不敢這麽想的。”姬源語氣平靜。


    張爐嗬嗬一笑,“現在的狀況,就兩種可能。”


    “一種就是這小子撿漏別人的功勞,拿了鎮魔校尉的官位。”


    “再就是有人把屍體掉包了。”


    張爐笑容漸冷,“說來也巧了,三院裏是我和孔大武坐鎮的地方。要是外麵的人想要神不知鬼不覺的進來偷梁換柱,我覺得很難。”


    “那結果就隻能是內鬼做的了。”


    張爐的侃侃而談,讓姬源又有些拿捏不準了。


    這位張家掌舵人如此有恃無恐,莫非此事真的和張家沒關係?


    又或者張爐自己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


    還是說張爐隻是在演戲?


    “好了。”


    “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


    門外,突然走來一個銀灰色長發披肩的中年男人。


    “柳先生!”張王穀朝著男人抱拳。


    緊接著,張爐和孔大武都朝著男人拱了拱手。


    “柳先生。”


    姬源看向這位柳先生,身材消瘦,沒有半點武道根底在身上。


    走路都一瘸一拐的。


    眼神略顯混沌,像是整日泡在酒缸裏的酒鬼一樣。


    這人應該就是,孔大武之前和自己提過一嘴的,從州城來的大靈修。


    姬源猜出了對方的身份。


    此人在鎮魔司不擔任任何的職務,閑雲散鶴般不受束縛,但據說實力相當之生猛,遠超一般的宗師。


    而且看張爐和孔大武這般恭敬,其實力應該在三洗宗師上下。


    就是不知道這般實力的靈修,有怎麽樣的神通手段。


    “這些芝麻大的小事何必這麽多人圍著?你們若真有閑工夫,就去處理一下城中的靈界邪神信徒吧。”


    “我已經聞到那股令人作嘔的氣味了。”


    “啊?”在場的眾人麵麵相覷。


    “還請柳先生明示!”孔大武拱手問道。


    張爐言之鑿鑿道,“咱們陽山郡城之中,絕對不容許邪神信徒的存在啊。”


    “城門口,每日都有咱們鎮魔司的靈修看守,絕不可能有邪神教徒出現。”


    而一側的張王穀,更是眉頭深皺。


    鎮魔司內稍微有點本事的靈修,可都是出自他的手下。


    也無外乎就是王家那批人。


    而關於其他靈界神信徒的查驗工作,也全都由他張王穀全權負責。


    這方麵要是出了簍子,自己可難辭其咎。


    隻是礙於自己與柳先生的身份差距,張王穀一聲不吭。


    “你們陽山郡的靈修,就隻有這種水平嗎?”


    “真是荒唐。”


    柳先生不留情麵的嘲諷,讓張王穀越發沉默。


    隻見柳先生大手一揮。


    磅礴靈氣瞬間在他的麵前匯聚。


    整間屋中,驟然狂風大作。


    靈氣在其麵前凝聚,好似匯聚成一處青色水潭。


    水潭中波紋蕩漾,濃鬱靈氣凝結成水滴,倒映出柳先生的麵容。


    下一瞬。


    柳先生一頭紮入水潭之中。


    而身後的眾人,無論是孔大武還是張爐,都立刻伸直了脖子朝著那水潭中看去。


    身為靈修的姬源和張王穀,自然也不例外。


    姬源悄無聲息的挪動到孔大武身側,正好能看見柳先生沒入水潭的背影。


    窺破。


    他眼中青光一閃。


    可緊接著,渾身靈力好似被無底黑洞鯨吞。


    眼前也瞬間出現了模糊的畫麵。


    似乎是千裏大地,在姬源的眼中飛速流轉而過。


    好像是有人橫渡虛空,穿梭無盡歲月一般。


    隻是瞬間,


    姬源臉色就慘白無比,靈界中的界身瞬間補充靈力。


    他不敢再多耽誤一秒。


    瞬間解除窺破。


    好驚人的消耗!


    縱然當初用窺破去窺探班泉明的身體狀況,都不曾有過這樣的感覺。


    這水潭就如此神秘?


    姬源迴憶著剛剛一瞬看到的畫麵。


    似乎是……陽山郡的某座城?


    姬源雖然想繼續看去,但卻不敢嚐試了。


    剛剛那一下。


    連帶著自身的靈力和界身,幾乎被全部抽幹。


    再來一下。


    姬源怕是就要魂歸天地了。


    轟。


    柳先生的頭顱從那靈力水潭中抽出來。


    冷冷的撇下了三個字。


    “陽潮縣。”


    柳先生皺了皺眉,從孔大武的盒子中拿起邢火金那顆早就不成樣子的人皮頭。


    然後湊在鼻尖使勁的嗅了嗅。


    這一幕,也是讓在場不少的鎮魔官麵色猙獰。


    “是這個味道。”


    柳先生又開口,“城中大概沒有邪神教徒,那些家夥在陽潮縣。”


    聽見柳先生的話,張王穀肉眼可見的鬆了口氣。


    不過張爐和孔大武卻皺起了眉頭。


    孔大武開口問道,“柳先生,陽潮縣位於陽山郡邊界,緊鄰紫霞山。距離陽山郡城有上千裏之遠。”


    “柳先生身在陽山郡城之內,是如何斷定邪神教徒在陽潮縣的?”


    柳先生瞥了眼孔大武,頓了一秒才說道。


    “鄉巴佬。”


    三個字,讓孔大武額頭上的青筋都湧起了。


    一旁的張爐頓時神清氣爽,當場哈哈大笑起來。


    柳先生看向張爐,“你認得我這是什麽手段?”


    張爐的笑聲戛然而止。


    好嘛。


    姬源在一旁聽的頭皮發麻。


    他現在覺得,這位柳先生被發配郡城也未必全是因為修行靈界術修行的發瘋了。


    這張嘴,可能占的因素更大。


    一開口就懟了兩位副司主。


    “還請柳先生賜教。”張王穀朝著柳先生恭敬行禮。


    柳先生這才緩緩開口道,“這是我輩靈修的遊界之術。”


    “在我看來,靈界其實並不遙遠,就在現世的背麵。就像是一麵鏡子,現世在鏡子前,靈界在鏡子後。”


    “靈界混沌,長短和距離是扭曲的。”


    “我在此處進入靈界,可在靈界中,我的位置興許是在城外。”


    柳先生的話,讓張爐這些武夫一頭霧水。


    姬源和張王穀倒是若有所思。


    他在靈界中用界身探索靈界時就思考過這個問題。


    若是在不同的位置退出靈界,會不會出現異常。


    比如靈魂迴不到軀殼之類的問題。


    “我輩靈修,可在靈界中用靈身趕路。然後在十裏之外的某一處窺探鏡前的現世中,可能是千裏之外的某一地。”


    “啊?!”張爐驚叫一聲。


    “如此說來,柳先生豈不是能看到任何一座宅邸內的一舉一動?”


    在場的眾人,情緒都緊張了起來。


    柳先生一臉嫌棄的看了眼張爐,“我若有那樣的本事,怎會被趕到郡城?”


    “我現在應該在皇宮才對。”


    張爐聞言鬆了口氣。


    “這手段自然是有諸多限製的。”


    “什麽限製?”張爐下意識的問道。


    但柳先生一揮袖子,扭頭就走了。


    壓根就沒打算迴答張爐的問題。


    “真是好生古怪的柳先生啊。”眼見柳先生走遠,屋內的幾個鎮魔官才敢出聲吐槽。


    “小點聲,你不怕柳先生再來個什麽遊界之術,聽到你的話?”


    另一位鎮魔官一提醒。


    身邊的同伴立刻朝著柳先生的背影拜了拜,嘴裏還念念有詞,“柳先生莫怪,柳先生莫怪。”


    柳先生的這一手,著實震驚到了屋中的所有人。


    左到副司主,右到姬源和張王穀這樣的靈修。


    無一不驚歎靈修的神通手段。


    “你也可以做到類似這樣嗎?”張爐看向身旁的張王穀。


    張王穀搖搖頭,“怎麽可能,在靈界中移動是相當困難的事。”


    “別說是一千裏了,就是一千步都難如登天。”


    “那位柳先生的手段對於屬下而言,同樣是神仙手段。”


    而姬源,在震驚之餘還想到了自己掌職的威能。


    【靈使】的下一個威能【靈遊】,不就可以幫著自己在靈界中快速移動嗎?


    那是不是意味著,到時候自己就能像柳先生一樣。


    坐在家中就窺探一郡之地?


    太恐怖了。


    姬源心悸,也心潮澎湃。


    但稍稍冷靜下來,姬源也明白想要做到柳先生那樣,光有一個【靈遊】怕是也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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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是那如何從‘鏡後看鏡前’,估計就足夠讓無數靈修琢磨的了。


    屋內的驚歎聲逐漸熄滅。


    孔大武和張爐也迴過味來。


    孔大武開口道,“按照柳先生的意思,邢火金和屠虎,應該就出自陽潮縣。”


    張爐也說道,“陽潮縣,背靠紫霞山,又是兩郡邊界……嗬嗬,確實是個藏身的好地方。”


    “如此說來,最近紫霞山的妖獸異動,沒準也和這幫人有牽連。”


    “真是一群禍害。”


    張爐的聲音漸冷。


    孔大武也鬆了口氣,“有柳先生幫忙,這邢火金和屠虎的屍體反倒不重要了。”


    “隻要找到心炎教在陽山郡的根,將其鏟除,那郡城內的餘黨也注定翻不起什麽風浪。”


    張爐點點頭。


    在這點上,兩位派係對立,水火不容的副司主達成了一致。


    然後要決定的就是,誰先去探探路。


    看看陽潮縣具體的情況。


    兩位副司主的目光,幾乎同時落在了姬源的身上。


    “張王穀。”


    張爐喊道。


    “屬下在!”張王穀應聲。


    “伱先派一隊人馬,去陽潮縣探探路。”


    “遵命。”


    “劉海,你領一隊人去吧。”孔大武也下令。


    ……


    眾人原本因為邢火金屍體被掉包的案子聚在一塊,但出來的時候就已經將矛頭全部轉向了陽潮縣。


    孔大武將姬源單獨叫走。


    他單刀直入道,“我先讓劉海給你探探路,之後一錘定音的時候再讓你們驕虎出手。”


    姬源眉頭微皺,“如此行事,豈不讓劉大人心生芥蒂?”


    “不如我們公平競爭。”


    “免得最後落個摘桃子的名聲,傷了自家和氣。”


    孔大武聞言,哈哈大笑兩聲,“你能這麽想很好啊。”


    “但我不能答應,你們驕虎是精銳。其中的每一個鎮魔人都是毫無疑問的鎮魔司精銳。”


    “這點無論誰來都要承認。”


    “你們也是咱們鎮魔司的寶貝,可以冒險,但不能這麽冒險。”


    “你們是一把鋒利的劍,出鞘就要取敵性命才行!”


    “一錘定音,才是你們要做的。”


    孔大武的口氣,不容置疑。


    姬源朝著孔大武拱了拱手,這才從屋中離去。


    ……


    另一側。


    張爐和張王穀坐在馬車上。


    閉目養神的張爐突然開口問道,“你對張苗那個小娃娃,有什麽看法嗎?”


    張王穀稍作思量,隨即說道,“重情義。”


    “身為武靈骨,又明知咱們和黑石黨的關係,卻還是願意投於兄弟手下。不驕也不傲。”


    張爐冷哼一聲,“你是真糊塗啊還是裝糊塗?”


    “看不出張苗和雲鶴之間的矛盾?”


    張王穀低頭,“孩兒不敢妄論大哥的家事。”


    可張爐話鋒一轉,“不過這也是好事,有鬥爭,才有進步嘛。咱們張家能夠傳承至今,內鬥功莫大焉。”


    “我爺爺殺了自己的八個兄弟上位,我也不遑多讓明裏暗裏宰了六個。”


    “隻要生的後人夠多就好了嘛。”


    “你看看其他三姓,說什麽一定要團結一心,結果呢?”


    “該鬥的還是鬥,該青黃不接的還是青黃不接。”


    “隻有咱們張家,張家族人的數量不僅冠絕四姓,就連武靈骨都出了兩個。”


    “所以說嘛,內鬥有什麽不好?就該讓他們鬥!”


    張王穀沉默不語,沒有接話。


    雖然張家確實有這個傳統。


    但他也不知道這是父親在和自己掏心掏肺,還是試探自己。


    正如父親所說。


    他就是殺了七個兄弟上位的。


    所以絕對不會有什麽心慈手軟的說法。


    別看這會兒說的義正嚴詞,沒準轉頭就會為了他的好嫡孫地位安穩,擰下自己的腦袋。


    在張王穀心中,對於父親張爐的評價隻有一句話。


    身披正氣的魔人。


    “你的人打探清楚情報之後,就直接送給張苗,或者給姬源也行,不用藏著掖著。”


    張爐緩緩說道。


    “姬源的驕虎,像是養蠱的罐頭,裏麵什麽人都有,很有意思啊~”


    他的感歎,張王穀依舊沒有吱聲。


    張王穀明白父親和自己說這些的用意。


    無外乎就是自己和張雲鶴也不對付。


    自己的人去陽潮縣打探的情報,肯定不會坑了張苗,他放心。


    自己最敬畏的父親。


    又要養蠱了……


    “父親,邢火金的事……到底是誰做的啊?”張王穀問道。


    張爐嗬嗬一笑。


    “這件事,現在還有什麽意義嗎?”


    ……


    姬源剛到家門口。


    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洪慶。


    “好久不見。”姬源上前打招唿。


    “是啊。”


    洪慶點頭,臉上擠出了一個難看的微笑。


    昔日當著所有殮屍司仵作的麵,說出‘在場的人都是垃圾’這樣的話的洪慶,隨著李道苦的死徹底消失不見了。


    眼前的洪慶,內斂甚至有些靦腆。


    “喝酒。”


    姬源將人請進屋中。


    自己下廚做菜,還拿出了上次張苗拿來的好酒,招待這位過命的戰友。


    酒飯過半。


    洪慶突然毫無征兆的拿起酒壇,噸噸噸痛飲幾大口。


    “我選你是有目的的。”


    姬源洗耳恭聽。


    洪慶頓了頓,說道,“我師父又要死了。”


    “師父將我收為關門弟子,也將整個木派的傳承和手下的弟子,也一並交給我。”


    “我深知自己現在的實力不夠,但不想辜負他。”洪慶言之鑿鑿。


    “郡城的其他勢力我不熟。”


    “也就對鎮魔司熟悉一點。”


    “但鎮魔司裏不是黑石黨就是張家和常生。”


    “選其他人,木派的地盤、資源肯定會被吞並直到被人遺忘。”


    “我隻信得過你。”


    “你與我,有過命的交情,我也信得過你的人品。”


    洪慶眼神堅毅的看著姬源,“幫我保住木派。”


    姬源平靜的看著洪慶,緩緩開口,“我對木派的存亡,沒有興趣。”


    “但我對你,很有興趣。”


    姬源繼續說道,“我未必保得住木派,但我一定會盡我的全力。但是……”


    不等姬源說完。


    洪慶就再度舉起酒壇。


    “洪慶願為校尉大人出生入死,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若有用得著木派的地方,校尉大人也盡管吩咐。”


    說罷。


    他噸噸噸又將剩下的半壇子酒一飲而盡。


    姬源笑著看向喝完酒坐下的洪慶。


    “私底下,不要稱職務。”


    “多生分啊。”


    “好,姬兄…源哥!”洪慶臉上又擠出招牌式的難看笑容。


    對於洪慶投身自己的緣由,姬源之前也多少猜到了。


    所以對洪慶的推心置腹也不意外。


    想要收複這樣既年輕有潛力,又有實力的天才為己用,自然要背負壓力。


    而能用這些壓力,換來木派的支持。


    對姬源而言絕對也是賺的。


    兩人又是一邊吃一邊聊。


    姬源也從洪慶口中知道了木城別將的狀況。


    最多活不過兩年。


    這比想象中的,還要更加嚴重。


    洪慶說到這兒,又繼續道,“師父鎮魔別將的位子,到時候肯定會被人搶破了頭皮。”


    “但到時候,我和木派的師兄弟肯定都挺你!”


    “好……”


    這一夜,兩人相談甚歡。


    ……


    劉海和張王穀的人第二天便馬不停蹄地奔赴陽潮縣。


    姬源則繼續修行,突破淬身極限。


    師兄高牙在見識過姬源的身體強度之後,‘人體實驗’的強度也瞬間提了上來。


    姬源每次服丹之後,渾身上下都是冒煙的。


    不過好處也是肉眼可見的。


    姬源在如此的內外兼施之下。


    十二天之後,姬源便來到了七重雷音之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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