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桌上推杯換盞。


    酒過三巡,伍正雄父子加上姬源喝的興起,彼此之間也越發熱絡起來。


    說的話也從最開始伍天賜和伍天娣小時候做的糗事,說到了家國大事、鬼靈之禍。


    “賢侄啊,咱們關起門來說話。”


    “你覺得如今的黑石縣能否守得住?”


    伍正雄眼神渾濁,看起來有些胡言亂語之相。


    但姬源卻不這麽以為。


    好多正經事,都是借著酒勁‘胡言亂語’出來的。


    姬源自己的眼神雖然迷離,可身為修行到一寸氣勁的武夫,氣血雄渾無比,幾斤酒水著實喝不暈他。


    精神清醒極了。


    可這會兒,他也是語速放緩。


    “私以為,殮屍司人才濟濟,三大殮官,五大金剛,加上曲賓還有新來的道門出身的淩大人。”


    “還有胡武官統領的捕快衙門和城衛。”


    “再加上隔壁的折衝府,距離黑石縣不過十裏地,足足四千雄兵。不說穩操勝券。可依托城池,守住不難。”


    “更何況,郡府那邊,總不能放著二百裏山林的鬼靈不管吧。”


    “唇亡齒寒,黑石縣倒了,那郡府豈能安穩?”


    伍正雄又是一杯酒下肚。


    聽完姬源的話,嗬嗬一笑。


    “賢侄還是不了解大乾,不了解如今那些大人物們是怎麽想的啊。”


    “我問你,如今大乾是什麽世道?”


    姬源沒迴答,“還請伯父賜教。”


    “年號平熹,今十載,少帝十二歲。”


    伍正雄的聲音戛然而止,看向姬源。


    “賢侄可懂?”


    “少帝大才啊。”伍天賜讚歎,“十二歲便統禦一朝。”


    “蠢貨。”


    伍正雄嫌棄的看了一眼兒子。


    姬源若有所思,“群雄並起?”


    他本想說權臣當道,地方割據的……但想了想,還是換了個委婉的說辭。


    “對嘍。”伍正雄滿意的點點頭,這姬源雖然出身貧寒,但眼光思慮,倒還是很長遠的。


    “帝令不到郡府啊~。”


    伍正雄故作小心的湊近了姬源,一嘴的酒氣直上頭。


    “據我所知啊,新司原本確實是和折衝府平級的,但到了郡府這,硬生生矮了一頭,歸郡府所管。”


    “唉,大乾太大了~”


    “而折衝府本就獨樹一幟,根本不會聽你的。”


    “鬼靈之禍,黑石折衝府很可能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拍馬而走,積蓄實力。”


    伍正雄又斟滿一杯酒。


    “如此,黑石縣便少了四千雄兵。”


    “郡府距黑石縣,以馬匹趕路,需要十五日。日夜兼程,也需要七八日。”


    “可二百裏山林距離黑石縣,也就是幾十裏路。若深山中真有規模龐大的鬼靈攻城,一日便可兵臨城下。”


    伍天賜插嘴道,“我覺得爹伱太悲觀了,郡府不至於放棄黑石縣吧。”


    “為什麽?”伍正雄臉露喜色,反問道。


    “就是…我就是這麽感覺。”伍天賜說道。


    姬源眉頭驟起,“據我所知,二百裏山林接壤兩郡五縣,牽扯甚大。再者伯父剛剛也說了,郡府既然有自立之心,那下麵的縣地就不是朝廷的縣地,而是郡府的縣地了。”


    “既然如此,郡府肯定不會輕易放棄。”


    “對對對,我就是這麽想的。”伍天賜一拍腦袋,迷離的眼神清醒了幾分。


    “你想個屁。”伍正雄懶得理這個兒子。


    伍正雄又跟姬源碰了一杯。


    嗬嗬笑道,“我也是這麽想的,就看接下來,郡府那邊會不會派人來,派來的人分量又如何了。”


    “我聽天娣說,郡府已經來了一位會畫金光符的符籙師?據說還是道門出身吧。”


    姬源點點頭。


    “對,當初我試著跟張大人說,想學學畫金光符。張大人就幫著往上麵說了說。”


    “應該就是這位暫代殮官的淩福淩大人。”


    經過伍正雄這麽幾句,姬源也串聯起來了。


    這位淩福大人的到來,也不光是教自己畫符的,也是給黑石縣的老爺們表明態度的。


    金光符符籙師,外加曾在道門求學的身份,連張鹿都得稱一句大師。


    可見分量。


    姬源端起酒杯,“我再敬您一杯。”


    “不了不了,我又不是你們這些武夫,我酒量差不多了。”


    伍正雄笑著擺擺手。


    “今天把賢侄叫過來,就是說一些胡話,撒撒酒瘋,賢侄可莫怪啊。”


    姬源連忙端起酒杯,“哪裏,伯父的話如春雨綿綿,潤物細無聲,讓我思緒豁然開朗啊。”


    “姬源感激還來不及呢。”


    伍正雄拍拍姬源的手,“接下來,你也不用太擔心,好好修行,提升實力。”


    “你這樣的人才啊,無論黑石縣出什麽事,都會保你的。”


    “有什麽事,也可以跟伯父講。你若是不好意思,也可以讓天娣轉告我。”


    “我雖然未入武道,可這香料生意可是從黑石縣做到郡府。”


    “在郡城堂堂四大家族之一的伍家族譜上,也是掛著名的。”


    “每年族會,我也是能混上一把椅子坐的人物。”


    伍正雄拍著胸脯,頗為自信。


    一旁的伍夫人見大事談完了,這才插嘴,“別聽你伯父瞎說,就是一個伍家旁係弟子而已。”


    “那也是有本事的旁係!”伍正雄吹胡子瞪眼,“不然李家怎麽會願意把你嫁給我的?”


    “是是是……老爺你最有本事。”


    夫妻兩人說著話,眉目傳情。


    說話間。


    姬源起身告辭。


    一家人起身,將姬源一路送到門口,目送著姬源遠去。


    “你看看,你女兒的眼光還是比你強。”


    伍夫人看著姬源帶著十幅畫遠去的背影,喜歡的不得了。


    “人長得俊,實力也強,又被張大人看中,張鹿可是被司主上麵那位相中的。這一層層下來,什麽分量你清不清楚啊。”


    “如今還要做那位淩大人的學生,學金光符了,那可比救苦符還吃香。”


    “再看看你找的那什麽郡城的青年才俊,四大家族的主脈子弟。”


    “原本說要來的,可聽說二百裏山林裏的事後,直接被嚇得來都不敢來了。”


    “一個仰仗著父輩蔭庇紈絝子弟罷了,若真將女兒交給他,那才是毀了。”


    伍正雄梗著脖子,“我當時也沒同意啊,隻是說處著看看不是?”


    “後來女兒說瞧上姬源了,我不是也沒反對?”


    夫妻兩個吵吵鬧鬧,折返迴了家。


    姬源迴了家,將畫放下。


    而是換上了一身行頭,快步出城。


    城外的樹林裏。


    鬼女緩緩走出來。


    “主人。”


    “最近如何?”姬源問道。


    “它們用鬼歌召喚鬼靈,將它們聚攏在深山內,似乎在活祭某種存在。”


    “每隔半月,都會來一次,一次活祭會持續一天一夜。”


    “我因為主人的緣故,並不受那鬼歌的影響。”


    “我借著他們恍惚無神,偷襲了一些鬼靈群,收了五個鬼靈將做手下,告知它們深山中有十二隻鬼靈伯在拿它們做生祭。”


    “但它們掙脫不了,有兩隻已經被活祭,隻剩下三個。”


    “我還吃了一隻鬼靈將軍,這次我感覺我需要吃十隻鬼靈將軍才能繼續蛻變。”


    鬼女一五一十的將它所知道的事全都告訴姬源。


    “但現在,我不敢擴大規模了。”


    “那些鬼靈伯十分敏銳,手中還有奇物,能發揮出超乎想象的威能。”


    姬源點點頭。


    有鬼女做內應,讓他對那活祭的了解更多了一些。


    “鬼靈將會對你絕對忠誠嗎?”


    鬼女一愣,隨即搖搖頭。


    “我明白了。”


    “二百裏山林裏,到底有多少鬼靈伯,有沒有鬼靈伯之上的存在,都要查一查。”


    姬源點點頭,“當然,還是以你自身的蛻變為主吧,不要因為一些蠅頭小利,暴露了身份。”


    “遵命。”


    鬼女悄然遠行,再度進入山林之中。


    十二隻鬼靈伯,算上之前潛藏在下城坊市的那隻。


    一共有十三隻鬼靈伯。


    這些鬼靈伯有一具血勇軀殼的話,都至少是殮官層次的戰力,已經是對標武師的存在了。


    而有些鬼靈伯手中又有類似招魂鈴一樣的奇物。


    戰力還得再高個半層甚至一層。


    黑石縣如今的戰力,三位老殮官加上淩福,四大武館的館主都是武師,還有巡檢武官胡成。


    甚至洪慶也能算半個。


    明麵上,九個半對十三個。


    單從數量上看,其實還有的打。


    若算上與二百裏山林接壤的兩郡五縣地的人,眾誌成城,一同發力,沒準直接就平推了也說不定。


    但前提是,鬼女的情報準確無誤。


    這種消息,姬源也不敢貿然向上傳。


    萬一出了差池,那賠上的很可能就是一城人的性命。


    “還是看郡城吧。”


    姬源自覺現在暫時幫不上什麽忙。


    就像伍正雄說的,好好提升實力才是正道。


    他折返迴家。


    將從伍府買迴來的十幅有靈氣的字畫鋪開。


    “檢測到【畫師】晉升所需材料,是否獻祭?”


    獻祭。


    姬源的手掌,在一張張字畫前拂過。


    一幅山水圖中,水從畫中流出,山向姬源而來。


    猛虎圖中,虎嘯山林,振聾發聵。


    猛虎在他四周踱步,伺機侵襲而來。


    星星點點的靈光浮現,水流聲熙熙攘攘,竹林幽靜風爽。


    姬源仿佛置身於另一個世界。


    眼前皆為真實之境,可那點點星光,卻又讓姬源意識到眼前之物,皆有神而無形。


    “妙。”


    姬源讚歎一句。


    異象消散。


    屋子重新歸於平靜。


    “現在,隻差一百幅人物畫了。”


    第二天,姬源將二壯找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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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給自己畫了一幅肖像畫。


    隨即自己照著二壯的畫,開始臨摹。


    “人物畫+1”


    “人物畫+1”


    姬源畫自己,不知為何好似如有神助。


    畫出一幅被萬職書認可的肖像畫,比之前的山水、鳥畫竟還要快一些。


    他開始畫的越發忘我。


    同時也開始修行起了三斬刀術。


    【這一刀勢大力沉,毫無技巧,全是蠻力……但經主根基太牢,仍有所獲。】


    【三斬刀術:無(3%)】


    三斬刀術的修行確實要比紅棍難一些。


    一遍刀法練下來,也隻是加了3%的進度條。


    當然。


    相比於蠻牛拳,還是不知道快上多少倍。


    大成86%的蠻牛拳,三天不見加一點。


    誠然自己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畫畫和紅棍之上,但蠻牛拳這樣的進度,還是讓姬源感到了落差。


    姬源正打算繼續畫。


    就聽到了敲門聲。


    姬源快步跑去開門。


    一開門。


    便是一身虎皮大衣,身邊跟著一個穿著素袍的少女。


    正是在下城坊市遇見的淩福兩人。


    淩福看見姬源,也是一愣。


    “呀呀呀,怎麽生的如此俊俏!”


    “有我年輕時三分姿色啊。”


    少女在一旁微微皺眉,眼中帶著幾分疑惑。


    “你就是姬源?”


    “正是。”


    姬源連忙行禮,“姬源見過淩福大人。”


    “認識我啊。”淩福笑了笑,隨即自顧自地踏入院中。


    少女則有禮貌的跟姬源點點頭,“叨擾了。”


    “您客氣。”


    姬源看著淩福慢悠悠奔著自己的臥房而去。


    “原本我是不樂意教的,但看你長得像我少年時,我就勉強教你一下吧。”


    淩福說著,已經走進了姬源的廂房。


    “你……”


    淩福拿起那些堆積在木桌一角的山水畫,猛地迴頭。


    “你是符籙廟會上那人?”


    “正是小子。”姬源笑道,“還請大人恕罪,當時有公務在身,不便透露身份。”


    “沒事沒事。”淩福擺了擺手,臉上也有了兩分笑容。


    “你我倒是有幾分緣分。”


    “那天和你說的,這些天可有所悟啊?”


    淩福隨口問了句。


    這些東西,沒個半年一載的,別想有什麽進展。


    自己先壓一壓此人,讓其完全虛心,之後再耐心的教他。


    這都是教符的老流程了。


    之後帶著他在身邊每天臨摹幾遍,耳濡目染,運氣好畫個兩三個月,就能有一張帶些神韻的符籙。


    當然,這就是碰運氣。


    然後慢慢的把這偶爾的一張,變成兩張,然後三張……


    之後差不多就可以動手嚐試畫金光符了。


    一套走下來,天賦好,運氣好,加在一塊怎麽都得半年。


    但自己能不能在黑石縣待半年都是問題。


    所以他當初不願意教。


    但眼前這小子,從山水畫的神韻,到符擂一挑十八的速度。


    確實在符籙一道上有些天賦。


    可以試一試。


    “有一些感悟,感覺再給我幾天,我就能畫出神韻了。”姬源如實說道。


    “幾天?”


    淩福氣樂了,“你小子口氣倒是不小。”


    “那我就等你幾天再來?”


    淩福臉色微冷。


    姬源沒想到自己實話實說,淩福反應這麽大,“不敢不敢,還是請淩大人賜教。”


    “我看還是等等吧。”淩福沒了教姬源的興趣。


    這小子的性子,確實要磨一磨啊。


    打了個所謂的符擂,人就飄了?


    這樣可不行啊。


    淩福說罷,頭也不迴的直接走了。


    ……


    隻留姬源在原地苦笑一聲,這次確實是自己孟浪了。


    誠實被當做了傲慢。


    繼續畫吧……


    又過去三天。


    姬源終於畫完了最後一幅人物畫。


    “恭喜經主,晉升為【畫師(藍)】,獲得威能【傳神】。”


    【傳神】:所畫之物,將帶有獨特神韻,或許能牽連天地,帶來一絲奇異偉力。


    【畫師(藍,已滿階)】


    “當前無可轉職方向,請晉升【符士】後再來看看吧。”


    一條條信息在姬源的眼前浮現。


    畫師一職,竟然隻到第二個威能就已經到頭了。


    姬源有點意猶未盡。


    符士……


    姬源看著這條信息。


    這兩個職業,確實挺適配的。


    無論是【具形】還是【傳神】,都和符籙息息相關。


    “沒準…沒準兩個職業未來能融合一下?”


    姬源琢磨。


    但晉升【符士】所需要的難度,他感覺要比殮屍官和武師都要難許多。


    三斬刀術也成了。


    雖說三斬刀術比紅棍稍難。


    可在姬源紮實的根基之下,也逃不過數日速成的命運。


    姬源也如願的湊齊了拳、刀、棍三種功法。


    武師的晉升之路,可謂是勢如破竹。


    姬源提筆。


    迫不及待的想要試試自己的【傳神】之威。


    磨墨、起筆。


    姬源這次沒有用【符篆】自動打印,而是用心刻畫。


    因為救苦符要更新了。


    自然要‘錄入’全新版本。


    畫救苦符的技法上和從前毫無改變。


    但姬源那樸實無華的一筆筆平淡的落下,直到收尾的那一下完成之後。


    手中的救苦符,立刻就不太一樣。


    姬源一口氣畫了十張符,用光了自己熬的墨才肯罷休。


    這十張符畫完。


    姬源【符篆】中救苦符也更新完了。


    以後再用大打印之術,打印出的就是有神韻的救苦符了。


    不過神韻這東西,在救苦符上似乎不太能體現出來。


    “真是奇妙。”


    姬源捧起一張救苦符。


    隨即往刀上一貼。


    利刃朝著掌心一滑。


    哢。


    血染符刀。


    敕!


    姬源心中低吼一聲。


    救苦符瞬間崩散,而刀刃之上竟有一道肉眼可見的白光從刃頭滑到刃尾。


    火蛇。


    姬源左手甩出一道火攻之術。


    右手隨手朝著火蛇劈下。


    砰!


    火蛇應聲而斷。


    而且截斷的麵積,足有兩指寬。


    尋常的刀砍鬼,最多斬出一指的寬度。


    “威力變大了。”


    姬源驚喜萬分。


    這差出的一指不是距離,而是對鬼靈造成的傷害。


    一刀下去,能多滅一些靈體折損鬼靈戰力,讓其更痛。


    若是劈向眉心要害,多一指少一指,那更是能定勝負,決生死。


    砰砰砰……


    門外來了客人。


    姬源走去開門。


    還是那一身虎皮大衣。


    “淩大人。”


    姬源抱拳。


    “怎麽樣,這幾天悟了嗎?”淩福笑看著姬源。


    “悟了。”


    姬源頓了下,連忙說道,“但不知道對不對,還請淩大人指教一下。”


    “悟了?”


    淩福一愣。


    隨即跟著姬源到了其廂房。


    淩福一個箭步,衝到桌前,捧起桌上新鮮出爐的救苦符。


    左看看右看看。


    放在陽光下仔細看看。


    然後,他看向姬源,眼中寫滿了難以置信。


    還真給你小子悟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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