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護車唿嘯而過,帶走了老人。


    周以坐在急救室外心急如焚,除了等待,他什麽都做不了。


    這是趙若之第一次見到周以這麽六神無主的樣子,原來這個麵對任何事都冷靜果斷的男人,也會有這麽無助的時刻。


    外公在周以的成長過程中,幾乎承擔了半個父親的角色。他從來都覺得叱吒黑道的男人永遠都會站在頂端,慈祥地望著自己,看著自己一點一點長大。沒想到這一天來得竟是這樣的快。


    當水派的整個重擔全都壓在他肩上的時候,他這才發現,原來外公事這麽不容易。他後悔當初要與外公鬧翻,更後悔成年之後鬧著小孩子脾氣,非要做一番自己的事業,沒能在他身邊,多陪陪他。


    在老人倒下去的那一瞬間,將他淹沒的不僅僅是害怕,更多的是遺憾。


    “阿以。”趙若之輕喚他,“爺爺會好起來的。”


    “我都不知道他已經病得這麽重了。”


    周以的眼眶微微發紅,鼻音濃重。


    “我可以從……”


    話還沒說完,趙若之就被周以拉入懷中,緊緊地抱著。


    “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再去了。”


    趙若之覺得心頭一暖,道:“聽你的。”


    醫生從急救室出來,讓周以簽了手術同意書,又匆匆進了手術室。


    經過五個多小時的心髒手術,錢老爺子終於從手術室出來,轉進了重症監護室。


    此次錢老爺子生病並未通知任何人,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才剛從重症監護室轉到普通病房,前來探病的人便早已絡繹不絕。


    按照老爺子的吩咐,來探病的人被迴絕了大半,隻見了幾個較為親近的朋友,以及水派在c市五大區域的負責人。


    錢老爺子安排這幾個人來,主要還是為了讓周以多熟悉幫派內事務,以便接手。


    這五個區的負責人分別為:一區褚安國,二區洪家梁,三區龍文彬,四區史天成,五區馮白晴。


    一區的褚安國是個一米九,滿嘴糙話的粗漢子。他除了負責一區內幫派內成員的管理,還掌握著c市各大酒吧的命脈。


    二區的洪家梁喜歡穿西裝革履,把自己打扮得一副斯文相,實際上隻要c市發生打架鬥毆事件,都有他的一份。簡單說來,他負責提供“打人”服務。在一些不方便警方出麵的情況下,洪家梁的“打人”服務精準快捷,根據傷殘程度不同進行收費。


    三區的龍文彬是股市的操盤好手,幫水派賺了不少的錢。他是這五個區域負責人中年紀最輕的一個,活脫脫一個大學剛畢業的年輕人模樣。


    四區的史天成個子矮小,才四十多歲就已經謝了頂,市所有的棋牌室都在他的掌控範範圍之內。


    五區的負責人馮白晴是五個區域中唯一的一名女性負責人,三十歲剛出頭,既有成熟女性的風韻,又帶著一些野性,手中掌控著娛樂會所的命脈,所有的特殊服務都會經過她的手。確實這樣的工作需要由一名女性來承擔。


    馮白晴毒辣的眼光打量著周以身邊的趙若之,讓趙若之感覺非常不自在。


    “從來都沒聽說過少爺身邊有女人,沒想到竟然是人氣最高的katy小姐。”馮白晴掩嘴笑道:“難怪我一直都聯係不上katy,原來是少爺給擋著呢。”


    “管好你的嘴。”周以語氣冰冷,看不出有任何情緒波動,但所有人都知道,他生氣了。


    史天成站出來打圓場:“小白那是職業病,少爺別生氣。”


    褚安國也站出來幫馮白晴說話:“少爺你也知道,那個圈子裏的人多多少少都會想借著小白,傍個大款。”


    馮白晴卻絲毫沒有說錯話的覺悟,反而把火燒得更旺了些:“不久前還有人跟我打聽katy的身價呢……”


    房間內的氣氛頓時陷入一陣尷尬。


    錢老爺子清了清嗓子,打破了這可怕的寂靜:“忘了給你們介紹了,katy是你們未來的少夫人,剛才馮白晴說過的話,別讓我再聽見第二遍。”


    馮白晴這才意識到自己犯了怎樣的大錯,少爺沒把她趕出去是看在錢老爺子的麵子上才沒有給她難堪。她不敢想象若是錢老爺子不在,她今天可能就要橫著出去了。


    周以散發出來的低氣壓讓馮白晴不禁打了個寒戰。


    她連忙給周以賠笑臉:“少爺我……我之前不知道,冒犯了少夫人。要不這樣,這周末宏遠集團的年中酒會您帶著夫人來露個臉,算是跟圈內的人打聲招唿,我這裏也好一次性迴絕那些打著歪腦筋的顧客。”


    “知道了。”周以淡淡道,“我會考慮的。”


    宏遠集團的年中酒會是c市名流圈一年一度的盛會,總有無數人擠破腦袋就為了一張邀請函,可憐巴巴地向上流社會投去羨慕的眼光,就希望那位大佬能夠多看自己一眼,作為將來吹噓的資本。


    屆時,市在全國都有著不可動搖的地位,可想而知這場盛會舉辦之時,明流暗流交錯湧動,會是怎樣一副場景。


    趙若之早就對酒會有所耳聞,沒想到這樣大規模的盛會舉辦方宏遠集團竟然是周以的產業。這樣看來,周以在美國的西雅圖擁有一座城堡也在情理之中。


    周以沒有立刻答應馮白晴帶著趙若之出席酒會是為了征求趙若之的意見。他給趙若之戴上的求婚戒指現在還在自己的口袋裏,他又怎麽會貿然答應去這麽大的酒會上公開呢。


    趙若之接到周以詢問的目光,她猶豫了。退還戒指不過是自己一時意氣用事,她怪周以一開始就沒有跟她坦白身份。但現在周以把自己帶迴家,見了這麽多人,分明是想告訴整個水派,她趙若之已經是周以的人了。不管她同不同意,至少在水派的地盤上,不會有其他人再來招惹她。


    趙若之心裏清楚,自己對周以的感情是真的,跟周以在一起完全是她高攀,她根本就沒有任何拒絕的餘地。她無力地垂下了眼眸,表示默認。


    今年的酒會別出心裁,安排在了遊輪上,這樣一來便減少了安保的壓力。凡是沒有邀請函的人,一概不準上船,避免了往年各界名人被偷拍的情況。凡是有利有弊,對於暈船的人來說,整個過程便十分難熬了。


    應酬之事都由周以擋著,趙若之便獨自一人來到甲板上吹風。


    月色映在漆黑的水麵上,隱隱透出一絲絲涼意。手指觸到冰冷的酒杯時,手臂上浮起了一層薄薄的雞皮疙瘩。


    一件帶有古龍香水味的外套落在趙若之的肩膀上,迴頭看去,隻見蘇嘯宇穿著單薄的淺粉色襯衫,站在她身後。


    “你怎麽在這裏?”趙若之問道。


    “這麽好的酒會,自然是想方設法也要弄到邀請函的。”


    趙若之淡淡一笑,目光飄向遠處的海麵上。


    蘇嘯宇見趙若之興致並不高,隨口問道:“不喜歡這樣的酒會嗎?”


    “不怎麽喜歡。”甜美的紅酒滑入口腔,讓趙若之有那麽一瞬間失神。“宴會廳裏的那些人,隻要說一句話,就可能改變無數人的命運。


    過了許久,趙若之才再次開口:“是我高攀了他。”她的眼中是濃到化不開的疲倦,“我明明誰都不是,什麽也不是,卻能夠站在這兒挽著他的手臂。”


    “是你妄自菲薄了。”蘇嘯宇看著趙若之精致完美的側臉,眼中閃爍著光芒,“就憑你是國內最紅女星,就有資格站在他身邊。”


    “是嗎?”趙若之無奈地笑道,“以前口口聲聲說著不看重名利,到頭來還是不得不屈服於這些名利與權勢。既然來都已經來了,大概就容不得我再退縮了吧?”


    “我原本還擔心你無欲無求的,在這個圈子裏會受人欺負。既然你都清楚,我也沒什麽好擔心的了。”


    趙若之笑了,周圍的空氣好像都變得靈動了起來。


    “你會為我擔心?跟尹寒雲合起夥來欺負我的人不是你嗎?”


    蘇嘯宇尷尬地撓了撓後腦勺:“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


    “道歉就要有道歉的樣子,你這抓耳撓腮的算是什麽?”


    “你想要我怎麽做?”


    “答應我三件事。”


    “好,你說。”蘇嘯宇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


    “第一件就是陪我喝酒。”趙若之端起酒杯,遞給蘇嘯宇。


    蘇嘯宇骨節分明的手指讓趙若之看得微微失神。


    “還有兩件事呢?”


    “等我想好了再告訴你。”趙若之朝蘇嘯宇炸了眨眼,“我打聽過了,求你辦事的酬勞可不低,我要好好想想。”


    蘇嘯宇仰頭將杯中的烈酒一飲而盡,臉上露出一抹邪魅的笑。剛剛來到甲板上吹風的兩位女星竟被蘇嘯宇這邪魅一笑攝去了心魂,站在遠處久久無法挪動腳步。


    在強者雲集的夜晚,這一方小小的甲板上的氛圍好似與整條遊輪格格不入。


    水晶杯中甜美的酒液滑入喉嚨,在胸腔中燃起一團烈火,任憑海風怎麽吹都吹不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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