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從周迴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三點多了。他疲累地躺在床上,卻沒有絲毫睡意。那個藍血人究竟是怎麽迴事?是疾病、變異,還是……幹脆就不是人類?


    顧從周帶著滿肚子的疑問慢慢進入混沌,隻是他這一覺睡得並不踏實,夢中他仿佛又迴到了解剖台,麵前是那具詭異的藍血屍體。顧從周拿著手術刀正不知該如何是好,就在這時,死屍突然複活,長著一張藍色大口狠狠地咬向了顧從周!——


    “啊!”


    顧從周大叫一聲醒了過來,這才發現原來隻是一個夢而已。然而被這麽一嚇,他竟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了。輾轉反側了一陣子,眼見天已經放亮,顧醫生無奈決定起床。


    顧從周買了點早點,一路吃著來到了關東醫院。他惦記著化驗結果,便打算先去裴教授的辦公室看看。然而他剛走上樓梯就突然覺得腳下一晃,耳邊傳來一聲沉悶的爆炸聲——


    轟!


    是爆炸!


    關東城的人,對爆炸聲並不算陌生。前幾年軍閥間連年打仗,哪個老百姓沒聽過槍炮聲。然而這次的炮聲卻有些不對,它隻響了一聲便沒了動靜。顧從周見似是沒了後續,連忙便從地上起身,撒腿就向樓下跑去。


    聲音是從西北方傳來的,從地麵震動的情況看估計就發生在樓內——顧從周邊跑邊在心頭盤算。他一路跑到醫院中廳,但見這裏已經聚集了不少人,每位都在議論著剛才的爆炸。顧從周逮到一個醫生,連忙問:“剛才是怎麽迴事?”


    “是太平間,”那醫生見是自己人,低聲解釋說,“太平間剛剛‘轟’的一聲響,好像是被炸了!”


    “太平間?!”顧從周吃了一驚。他立刻聯想起今天淩晨剛剛放進太平間的那具屍體。於是顧從周顧不得多想,撒腿衝向太平間!


    關東醫院的太平間位於醫院的西北角,通過一條小小的走廊與醫院的主樓相連。此時這段走廊已經一片狼藉:塌陷的天花板與震裂的牆壁幾乎堵住了整條走廊,一股股的濃煙從太平間的方向傳來,顯然裏麵已經起火。顧從周和另幾個同事奔到太平間門口,果見裏麵有隱隱的火光,屋內最裏角的幾排架子已經被炸成了碎片,許多屍體已經都被燒著。


    “救火!趕快救火!”


    幾人一邊唿喊著,一邊尋東西救火。很快,更多人也注意到了太平間的火訊,醫院內的醫生——包括一些傷得不重的傷患——都紛紛拿起水盆水桶,加入到救火的行列中。一眾人花了足足一個鍾頭,才終於將這場火撲滅。而此時,一貫“晚半步”的巡捕房的警察們,也終於趕到了現場。


    “怎麽迴事?”一個穿著警察製服的人踱著步走過來,問道:“怎麽來的爆炸?”


    錢醫生連忙走了過來,對著那警察點頭說:“薛處長,我們也不太清楚。爆炸發生得太突然了,我們才剛剛救完火,正準備調查……”


    “你們身為醫院,就要做好安全工作!”薛處長打著官腔。他剛想繼續再教育幾句,就在這時聽到身後傳來整齊的跑步聲,眾人一起迴頭,隻見竟是幾個背著長槍的大兵跑了進來。


    見到這些人,在場的所有人都安靜下來——這些大兵穿的軍服在關東城沒有人不熟悉,這是關大帥的軍隊。


    一個軍官模樣的人走了過來,問道:“誰是醫院的主管?”


    關東醫院的掛名院長是市衛生部的部長,平日裏日常事務則是由兩位副院長負責,裴教授主管醫務,另一位孫副院長則負責日常事務。隻是此刻兩人都不在,錢醫生看看周遭,發現隻有自己年紀最長,隻得硬著頭皮出來:“鄙人是醫務處的錢先明……”


    “錢醫生,我是關少帥的副官,我姓李。”李副官開口,聲音嚴肅卻並不以勢壓人,“少帥聽說醫院發生了爆炸,很是關心,讓我過來問問什麽情況。”


    “李副官,您也看到了,我們這才剛剛把火撲滅,具體是怎麽迴事我們還沒來得及了解……”錢醫生為難地說。


    李副官了然地點點頭,他衝身後兩個大兵使了使眼色,那兩人立刻跑進了太平間去。過了好一陣子,其中一個人從裏麵走了出來,在李副官耳邊低語幾句。李副官眉頭微挑,也走進了太平間。


    又過了好一陣子,那幾人一起走了出來。李副官一邊摘下已經被蹭黑的手套,一邊問錢醫生:“那太平間裏存殮的,都是些什麽人的屍體?”


    “主要都是醫院病逝的病人,”錢醫生迴答,“昨天城外發生滑坡,有些人受傷嚴重救治不及,也被存暫時放在了這裏。”


    “那你知道最裏麵的那排架子上放的是誰的屍體麽?”


    聽到這句話,站在一旁的顧從周心頭猛地一抖——昨晚他和老師正是將那具奇怪的屍體放在了最裏排的架子上!顧從周迴想起剛剛在太平間門口的那一瞥,太平間內被炸得最厲害的地方,似乎就是那裏……


    難道說,這場爆炸,竟是衝著那具屍體來的?!


    顧從周不動聲色地觀察了下左右,見大家的目光都在錢醫生和李副官那邊,於是他開始悄悄地後退。他慢慢挪出人群,直到所有人都注意不到他,而後他快步向老師的辦公室跑去。


    裴教授的辦公室在醫院的三樓,顧從周敲門而入,裏麵並沒有人。他又看了眼裴教授平日存放醫學物品的櫃子,那些裝著昨天從屍體上取下的各種樣本的瓶子都不見了,不知裴教授是將它們拿去了哪裏。顧從周心中不放心,決定去裴教授家中看看。


    裴教授的家離醫院不遠,是一棟獨門獨戶的二層小樓。裴教授的妻兒都不在國內,平日這裏隻有他一人居住。不過他很喜歡請學生們來家裏做客,顧從周他們都來過好多次,所以對這裏頗為熟悉。顧從周走到門前,抬手正想敲門,卻突然發現房門竟是虛掩著的。顧從周心中一驚,連忙推門走了進去。


    “老師?”


    顧從周邊走邊招唿,然而並沒有人應答,空氣中是異乎尋常的安靜,還有一絲若有似無的血腥氣息。顧從周心中的不安越來越明顯,他連忙快步上樓,直奔老師的房間:“老師?老……”


    顧從周震驚地停下腳步——在二樓的書房內,裴教授正側身躺在地上,他的腹部一片血紅,身下的地板上也有一大攤的血跡!!


    “老師!!”顧從周立刻衝過去,他撩起裴教授的上衣,隻見老師腹部上有好幾個傷口,是典型的刀傷。顧從周一把捂住傷口:“老師!堅持住!沒事!……”他撕下衣襟,緊緊按住裴教授的傷口,而後又用外套做成止血帶係在傷口上方。而後他開始努力地給老師做心肺複蘇。然而一切隻是徒勞,裴教授始終並無任何反應,而他掌下的皮膚也越來越冷……


    努力了十分鍾後,顧從周終於放棄地停了下來,他不得不接受老師已經離開的事實……


    顧從周看著老師蒼白的臉,又茫然地看向四周——究竟是誰,是誰殺了老師?!為什麽突然間發生這麽多事?!


    這時,顧從周才想起了自己來這裏的因由。他連忙看向四周,這才注意到裴教授的書房內一片淩亂,抽屜被拉開,櫃子上的書和物品也被翻得一團亂,而裴教授的公文包就被扔在桌下的一個角落,裏麵的文件已經都被翻了出來。顧從周撿起公文包看了看,那幾隻裝著屍體組織樣本的小瓶子早已不知所蹤。


    至此,顧從周已經明白,兇手顯然是衝著昨晚的那具屍體來的!隻是,究竟是誰?!他們解剖屍體做的那麽隱秘,而且又僅僅是幾個小時之前,究竟是誰這麽快得到了消息,並且如此痛下殺手?!


    顧從周在悲憤中四顧,眼睛不自覺地瞥見了地麵上一點奇怪的痕跡——在裴教授的頭部下方,似乎有一些不太一樣的血跡。他將教授的頭挪開,而後瞬間全身僵硬——地板上有三個明顯的血字:顧從周!!


    刹那間,顧從周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被凍住。為什麽自己的名字會被寫在這裏?!這是誰寫的?!顧從周不相信這是自己老師臨死前寫下的字跡,然而在裴教授右手的食指上,卻真的有一些幹涸的血跡……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就在這時,樓下傳來了腳步聲。顧從周心頭一驚,這才想起自己剛剛進來時並沒有關門。他忙走出書房,通過樓梯正看到幾個巡捕房的警察走進門來!


    雙方視線相交時,顧從周突然猛地想起,書房的地板上還有自己的名字!如果被這些警察發現,他們一定會認為是自己殺死了老師!!


    想到這裏,他轉身就跑!


    “站住!別跑!!”那幾個警察發現不對,立刻高聲叫著追了上來。


    顧從周向裏跑了兩步,這才想起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二樓。他猶豫片刻,而後迅速拿定主意。他奔到最裏間的廁所,從內鎖上房門。當警察們破門而入的時候,顧從周剛好將身子鑽出了小窗。他看了眼樓外的地麵,而後牙關一咬,猛地向下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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