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格來講,那不是一件事,那是一個鬼故事。


    以前李子風還是一個乞丐的時候,經常是風餐露宿,四海為家,所以他去的地方多,見的多,聽的多,看的多。


    有一個村子,就有這麽一個老頭,喜歡給孩子們講故事,李子風也喜歡聽,他總是蹲在最後邊,雙手揣在一起,背靠一棵大樹,一言不發,像孩子一樣認真的聽。


    那老頭並不反感這個渾身髒兮兮的乞丐,反而覺得這個乞丐才是他最忠實的聽眾,因為在別人看來,他所講的故事,全部都是哄小孩的,大人是沒人聽,沒人信的,唯有這一個髒兮兮的大人相信。


    所以老頭從不轟他走,反而會刻意抬高音調,讓他聽的更清楚。


    就說民國時期,有一個大家閨秀,一聽到這都覺得是愛情故事,其實沒那麽簡單,這大家閨秀平日裏基本是不怎麽出門的,無奈時局動蕩,家道中落,得罪了惹不起的人,搞的家破人亡,這才逃難出來,躲進了一個深山小村裏。


    畢竟是大家閨秀,跟村姑不是一個級別,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知書達理通曉文學,按理說是看不上村裏人,正巧這村裏有個年輕人,也是受到了西方的文化影響,最早走出去勤工儉學,接受過西式教育,兩人的思想碰撞出了火花,這些火星子避免不了燒到身上,就把倆人燒一塊去了。


    但這青年是個有理想的人,眼看國家動蕩,滿目瘡痍,他一身醫學本事派不上用場,隻得放下手術刀而從戎,臨行前的一天,他去河邊釣魚,想在走之前,給妻子做上一頓豐盛的飯菜。


    可坐這河邊幾個鍾頭,始終釣不到任何一條魚,就好像河裏根本沒魚,這就不免讓人垂頭喪氣,傍晚時分,青年準備離去,卻見背後一個背著魚簍的老頭路過,可能也是垂釣愛好者,就忍不住往青年這邊歪了兩步,多問了一句:“釣到了嗎?”


    青年迴頭看向老者,搖頭說:“沒有,一條都沒有。”


    老頭說:“你今天下午坐在這,說什麽話了嗎?”


    青年一怔,心想著一個人坐河邊有啥可說的?但他分析了當下的局勢,這一下午確實在喃喃自語,計劃著將來的打算。


    他說:“沒說什麽啊。”


    老頭的背駝的很厲害,幾乎就是直不起腰,走路也是杵著拐杖,一步三搖晃,走的很慢,到了青年邊上,艱難的坐了下來,說:“這魚啊,都有生命,這有生命的東西都有靈性,你說你一個窮小子,怎麽就能平白無故的釣到魚呢?尤其是味道鮮美的魚,你憑什麽釣的到呢?”


    這話更是讓青年懵頭了,噢,敢情釣魚還得看家產啊,有錢人能釣到,窮人就活該釣不到?


    青年搖頭,蛤蟆跳井——不懂。


    老頭也不賣關子,就直說道:“人有生命,魚也有生命,你想吃它的肉,它想吃你的餌,對吧?”


    青年點頭。


    老頭又說:“你不能光想著吃它,而不讓它得到自己想要的,這顯然不公平,所以你如果想釣到魚,尤其是你最想要的這一條魚,你得下血本,割掉自己一小塊肉當做餌,你絕對能釣到。”


    青年咋舌道:“釣不到魚,也不至於拿自己的肉來當餌吧?”別說是青年了,就是多少年釣齡的資深垂釣者,恐怕也不會這麽做,這不叫敬業,這叫腦殘。


    老頭擺手笑道:“誒,小夥子,我猜你一定想釣到這條魚,你在這裏坐一整天了,不吃不喝,你太想釣到這一條魚了,對嗎?”


    這話不假,青年雖然接受過西式教育,但身上也是窮的叮當響,他真的很想在臨走時給自己的愛人做上一頓最豐盛的飯菜,可他買不起肉,就隻能從河裏釣。


    “時間快不夠了,你若是相信我,割下自己的一塊肉當做餌,倘若釣不到,你可以把我推進河裏,或者割掉我的一塊肉,如何?”老頭收起玩味的笑容,臉上的每一道皺紋都寫滿了認真二字。


    也是年輕氣盛,青年覺得這麽幹坐一整天,如果釣不到也實在說不過去,不就是一塊肉,算什麽,這就拿出小刀,正準備動手,老頭卻阻攔道:“慢,這塊肉,必須挖你胸前的那塊——心頭肉!”


    “心頭肉?”青年疑惑道。


    “對,就是心頭肉。”


    青年一咬牙,在胸口心髒前的皮肉上,硬生生的旋下來一塊肉,忍著劇痛將肉塊掛在魚鉤上,這剛拋下去,魚竿一緊,往上這麽一拽,嗬!一條兩斤多重的大鯉魚頓時就上鉤了。


    這個時候,青年已經顧不上胸前的疼痛了,謝過老頭,把鯉魚裝進竹簍裏就要往家裏跑。


    老頭忙囑托道:“誒誒誒,還沒完呢,你釣到它,你就想吃它?”


    青年都差點要生氣了,但還是耐著性子問:“我釣到它,不吃它?那我費這個勁幹啥。”


    老頭笑嗬嗬道:“吃,自然是可以的,但你挖自己一刀疼不疼?肯定疼吧?你吃它一口肉,它疼不疼?也疼吧?”


    “所以,我要迴家養著它,供著它,一口都不能吃?”青年嗤鼻笑道。


    老頭捋了一下胡須,道:“吃不吃,那是你的事,我自然不能做主,但這道菜是做給你夫人吃的,我覺得你應該先問問她想不想吃,你覺得呢?”


    青年已經跑開了,甩頭道:“那是自然,謝謝老伯!”話音落下,人已迴村。


    當晚,青年把釣迴來的大鯉魚給夫人看,夫人剛看一眼,眉目一驚,但還是穩住心神,說:“這條魚色澤金黃,不是凡品,要不,我們把它放了吧?”


    青年一愣,搖頭道:“誒,夫人,這魚我費了好大功夫才釣到的,為何要放呢?夫人你體質羸弱,跟著我整日粗茶淡飯,著實苦了你,今晚我煲一鍋魚湯,你得好好補補身子。”


    見青年磨刀霍霍,準備殺魚,夫人滿目愁容,仔細想了想,輕盈的坐在了青年的邊上,雙手攬住青年的右臂,小聲問:“在殺魚之前,我想問你一件事,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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