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竟僵著手指和胳膊,聞聲怔然地揚起臉, 恰好和偏過臉垂眸看他的沈焰撞上視線,指尖輕不可察地一顫。


    沈焰身上的氣息摻著淡淡的煩悶:「學長說我想做什麽, 告訴你了就會照做的話,都是騙我的麽?」


    時竟抿著唇,陷入了沉默。


    短暫的沉默後,沈焰的聲音再次響起:「我想拉著你的手,像一對情侶一樣,行嗎?」


    時竟睫毛一顫,心跳莫名其妙快了幾分。


    停留在五指間的力道明顯用了力,像是在無聲的挽留他。


    對方的手心明明是沁涼的,偏偏緊貼著他的手心時,生了熱一般,燙得他的手無處安放。


    和男生手牽手沒什麽,可一旦冠上了「情侶」這個詞,牽手的感覺和含義一下子就變得難以言喻了起來。


    所以,當蕭白揚說「他和沈焰終於像點情侶的樣子」的時候,潛意識讓他突然覺得被沈焰抓著的手有些發燙。


    尤其是被人調侃,被人盯著,所有的不自然都其中在了手上,下意識就想躲閃。


    正當他猶豫不決的時候,右手被緊握的感覺驟然一鬆,變故來得猝不及防。


    沈焰垂下手,斂了眼底的煩悶,佯裝無事發生的樣子:「如果學長是因為討厭,我不逼你。」


    幾乎是沈焰話音落下的同一時刻,時竟的聲音緊跟著響起:「不討厭。」


    青年的嗓音溫軟,接話的語氣滲了點急迫解釋的意味。


    沈焰垂下的手臂猛然僵在半空,滯著唿吸,不可置信地望著他,啞聲道:「你說,什麽?」


    早在沈焰鬆手的那一瞬間,即便少年麵上是一如既往的平靜,時竟還是捕捉到了沈焰眼底那一閃而過的失落。


    以及說話間,一直藏在深處的期待和哀求。


    如果是以往,他無非是在把人往外推。


    按照以前,沈焰該是生氣,脾氣一發不可收拾。


    但是這次沒有,少年在接觸上給予了他該有的尊重,給了他選擇權,沒有逼他。


    反而讓他有些硬不下了心。


    況且,他也並沒有覺得有多討厭這份接觸。


    思緒斂迴,時竟澄澈著眼睛,坦然道:「沈焰,我不討厭的。」


    -


    時竟怎麽也沒想過,自己一句不討厭,能被沈焰從頭到尾拉著手。


    就連到了結帳,沈焰都沒有要放開他的意思。


    蕭白揚逛得腰酸背痛,提議道:「學長,沈老師,我們去那邊坐著休息吧,結帳這裏就交給沈焰和江辭怎麽樣?」


    沈遇沒問題:「行。」


    時竟沒有吭聲,稍稍有點無奈,因為他壓根鬆不開手。


    好在沈焰主動開了口:「腿酸不酸?」


    時竟點點頭。


    沈焰瞥見他微微泛白幹燥的唇瓣,鬆開了他的手:「去休息處喝點水休息下,結帳還要點時間,等等過去找你。」


    右手得到了解脫,時竟雙手一起握了兩下,應聲道:「好。」


    要是再握下去,他該出手汗了,到時候他肯定得尷尬得找個地洞鑽下去。


    時竟和蕭白揚他們一走,結帳處隻剩下沈焰和江辭,和麵無表情掃碼結帳的收銀員。


    難得有個獨處的機會,江辭把心裏壓了很久的問題問了出來:「你倆什麽情況?」


    沈焰從購物車裏拿東西到收銀台的動作一頓,緊接著平靜地看了他一眼,若無其事地把東西放到收銀台上。


    江辭聳聳肩:「不想說也沒事,我就隨口一問,就是怕蕭白揚那貨沒個把門,嚇著人。」


    沈焰身形往後麵的欄杆一靠,雙手抱胸,想了想江辭和過去那些人沒什麽關係,說了也不會存在什麽隱患。


    他目光眺向不遠處已經在休息處坐下的人,淡聲丟出兩個字:「假的。」


    聲音是淡,可細聽裏麵夾雜了滿滿當當的諷刺和頹然。


    江辭沒什麽多餘的表情。


    沈焰斜睨到他身上,看到他毫不意外的樣子,就知道他是猜到了什麽,才會問出他和時竟什麽情況的問題。


    沈焰道:「怎麽看出來的?」


    江辭比劃了一下自己的眼睛:「這裏,他除了對你有的陌生,其他是一點看不見,比如……」


    他微頓,對上沈焰滿是自嘲的黑眸,以過來人的口氣一字一頓道:「喜歡。」


    江辭胳膊肘在欄杆在,姿態懶散,嘆了一口氣:「你倒是滿的快溢出來了。」


    沈焰:「……」


    多麽諷刺的話,每一個字都仿佛一把利刃剜在他的心頭,生生剖開,血淋淋得讓他明白什麽叫自欺欺人。


    江辭見他沉默,好歹是嚐過一點這種滋味,安慰道:「加把勁,遲早能讓假的成真。」


    沈焰斂著眸子,卻掩蓋不了他眼底的急躁和緊悶,他又何嚐不想把假的變成真的。


    可是,又怎麽可能那麽簡單。


    正因為這份關係是假的。


    是他通過卑劣的手段,靠著不光彩的行徑,去和時間偷來的。


    所以,每走一步,每靠近他喜歡的人一步,他都不得不小心翼翼。


    生怕出一丁點兒的差錯,導致對方對這份關係心生反感。


    本以為讓對方適應了這份關係,已經能給他足夠的滿意,不要求更多。


    可他發現他想要的太多,想做的太多,多到足以嚇壞對方,以至於他不得不隱忍和克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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