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天剛亮就來醫院等著開門,就為了給他還一把無關緊要的傘。


    給出去的時候,傘頁散亂的不行。


    可還迴來的時候被整理得整整齊齊,連褶皺都看不到一個。


    現在就算被他氣狠了,被他誤會了,也沒發多大的脾氣,更沒有要甩手不推他去檢查室的意思。


    雖然沈焰強調了不想聽他講話,但是他還是想把自己的解釋說給沈焰聽。


    哪怕消氣的效果不大,可至少不用讓沈焰自己去消化這份怒火。


    不然積壓的越久,到了哪天壓不住的時候,就是引發矛盾的爆發點,那會一發不可收拾。


    「沈焰。」這次時竟沒有迴頭,而是坐在輪椅裏,低著腦袋輕聲喚了聲,嗓音裏浸著獨屬於他自己的溫軟。


    每一個字都染著溫和,仿佛成了某種安撫人情緒的藥劑:「我和你道歉,我不該誤會你的,對不起。」


    不管沈焰聽不聽得進去,時竟都要說,而且要在沈焰兇他閉嘴之前,把話說清楚了。


    他繼續道:「是…是你剛才太兇了,我就是有點怕,然後你又一聲不響地把手伸了過來,太突然了我才會想躲的。」


    「你別生氣了好不好?我下次不躲了……」


    往前移動的輪椅再次停了下來。


    時竟屏住唿吸,交握在雨傘上的手都不自覺地攪在了一起,安靜地等著身後的人對他降下審判。


    早在時竟把話說出口的那一刻,沈焰撐在輪椅推柄上的雙手就一分一分地用力。


    使勁到指尖全都泛了白,手背上的青筋也跟著凸起,卻始終沒有鬆開。


    隻有這樣,才能讓他克製住內心肆意洶湧的各種情緒。


    失落的,氣憤的,委屈的……


    當時竟誤會他會動手的時候,沒有一樣情緒是不折磨他的。


    亦如他過去被時竟推開一樣。


    隻是因為他這個人,隻要是他,就會被誤會和厭棄。


    平白無故。


    不分緣由。


    但是過去留給他的隻有結果,卻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時竟能給他解釋,更別說是好聲好氣地哄他。


    那些快要將他折磨瘋了的情緒,仿佛終於找到了發泄口,給了他漂泊以來的避風港。


    沈焰深吸了一口氣,盡可能用平靜地聲音開口道:「時竟,你給我記住了。」


    時竟聞言揚起腦袋,恰好和低下腦袋的沈焰對上視線。


    他心髒漏跳了一拍,然後看到沈焰薄唇輕輕一扯,咬牙地出聲。


    沈焰:「我,沈焰,這輩子就算是殺人放火,動刀弄槍,也不會對你,動一根頭髮。」


    -


    住院樓的二樓是醫院專門單獨開設,留給住院病人的檢查樓層。


    身體各項指標的檢查通通都在這一層。


    時竟要做的是全身檢查,得從頭部的檢查室,一路做到尾部的檢查室,要費不少時間。


    他和沈焰在預約時間到達了登記處。


    但是期間來了位需要緊急檢查的病人。


    商量之後,時竟的檢查時間往後靠了一位,得再等半個小時才能輪到第一項檢查。


    兩個人待在1號檢查室的門口,等排隊叫號。


    他們一個坐著輪椅,一個背靠在牆上。


    檢查室門口有公共休息座椅,但是沈焰不肯坐,時竟也不好再說什麽。


    等了幾分鍾,走廊裏安靜得隻有不遠處,某不明機器的滴滴聲。


    時竟忍不住瞥了眼身邊玩手機的沈焰,這一瞥倒是提醒他了。


    沈焰說過,自己把他的所有聯繫方式都拉黑了。


    時竟趕緊翻找了下口袋裏的手機,但點開手機屏幕的一瞬間,手指僵硬地停住,沒繼續往下點。


    少年的脾氣說走就走,但說來也是就來的。


    剛才因為自己拉黑他的事鬧了一通,這要是當著他的麵,把黑名單翻出來,不是重新點火麽……


    時竟餘光睨著沈焰那邊,不動聲色地找了個對方看不到的角度。


    然後偷偷摸摸得點開了自己的通訊錄,找到黑名單列表。


    【沈焰】兩個字,且作為黑名單裏唯一被拉黑的對象,清清楚楚得映入時竟的眼簾。


    時竟心裏頓時虛得很。


    真……真的被他拉黑了……


    他沒忘記沈焰說的是「所有」,關了通訊錄他就準備去翻其他能通訊的軟體。


    但是沒等他點開第二個目標,一道極淡的聲音就從他的頭頂落了下來:「藏什麽?我眼睛沒瞎。」


    兩個人就這麽點距離,沈焰眼睛不瞎。


    而且時竟那心虛躲閃,生怕他看見手機屏幕的小動作,要多明顯就有多明顯,想不看見都難。


    時竟不敢藏了,迎著沈焰的視線,點開了【微信】的黑名單。


    【沈焰】兩個字,依舊是黑名單裏唯一且最顯眼的。


    時竟:「……」


    他手心開始出汗。


    伴隨著身邊人從嗓子裏輕哼出的嘲弄,時竟頭皮也開始發麻,已經不想再往下點了。


    然而身邊的人像是看出了他的意圖,沒肯輕易放過他,下達命令似的開口道:「騰聊。」


    時竟隻好硬著頭皮退出【微信】,點進了【騰聊】的黑名單。


    沈焰:「微看。」


    時竟顫著指尖點開【微看】的黑名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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