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距離極近的對掌,讓二人的衣衫翻飛起來,滿月清楚地看到對方右手腕子上有一道很奇怪的傷口。


    那傷口他一輩子都不會忘。


    正是朱可鎮受鞭骨之刑後,以蠱蟲強行接骨那般模樣。


    因為這個嗎?


    塚宰大臣不願近身而戰。


    滿月被震得向後倒退兩步,捂著胸口急喘幾下。


    「好應對,」大塚宰笑道,「但你內息已經散了,咱們罷鬥吧,小樓還特意囑咐我,能不傷你就別傷你。」


    滿月抬眼看那殘破的廊頂透著的星光,通道頂子,本來就因為爆破露了天,二人方才一直在坍塌廢墟上過招,殘破的道頂透著殘破的天。


    天色已經黑了。


    滿月突然暗提一口氣。


    貫月橫掃,將大塚宰逼退了一丈。


    緊跟著,劍鋒調轉,向頭頂一劍劈出去。


    目標是廊頂一根半死不活的龍骨。


    那道半斷不斷的橫樑再受衝擊,必會引起二次坍塌。


    滿月的身體吃不住繼續纏鬥下去的消耗。


    他必須為自己爭取些緩氣的時間。


    隻聽「嚓——」一聲響,掉落應聲而來,先是散塵,接著便是撲簌簌的小碎石頭。


    眨眼的功夫,宛如巨龍骨架的殘頂搖了幾搖。


    斷垣如鏤空的鍋屜子一樣撲下來。


    滿月和塚宰大臣分別向後躍去,拉開距離。


    借著這個檔口,紀滿月將那礙事的琴和裘氅一同脫下來。


    流勒王上見狀湊過來接下琴和衣服:「大哥哥,你……要不要緊?」


    滿月左手掐訣,穩住心口岔氣,一句「無礙」還來不及答,就見還沒落定的煙塵裏,暗影疾沖而來。


    瞬間,他將少年掩在身後:「照顧好玉娘娘。」言罷,貫月挽花,直向塚宰大臣右腕攻去。


    第117章 幸虧你來


    狹長的通道裏, 打鬥還在繼續。


    紀滿月看出大塚宰的弱點,便劍招淩厲,專攻對方右腕。


    未看出端倪時不覺, 如今再看, 大塚宰的右手, 正在隱約發抖, 時而不大聽使喚。


    滿月迴想,剛才對方狠厲的幾掌似乎都出自左手。這隻右手像是和他腦子分裂開的, 剛剛明明有一招,指尖已經觸到自己官服的前襟,卻莫名其妙地一頓。


    細看, 他整隻右手籠罩著一層暗色。


    滿月冷笑道:「《惡無刑咒》斷骨再續的弊端嗎?」


    這是猜的。但他猜對了。


    蠱蟲畢竟是活物,受不得宿主長時間霸道的內勁刺激。


    塚宰大臣臉色暗下來, 還沒說話。


    忽然,流勒的小王上哭喊道:「玉姑姑!玉姑姑別睡!」殿上他再如何陰戾也終歸是年紀小, 蕭玉於他而言像是主心骨,他是真的著急, 「大哥哥,玉姑姑氣息弱得要沒有了……」


    聲音已經帶出哭腔來。


    滿月臨敵經驗豐富, 麵對強敵, 他聽了隻當沒聽見, 反倒是塚宰大臣一喜。


    臉上的陰沉散開,目光裏透出笑意。


    紀滿月以患為利的本事大得很,抓住對方這須臾分神。運勁於貫月。


    長虹掠影,直衝對方掌心。


    一招得手。


    劍尖刺破大塚宰掌心, 出了血。


    血在星月的光輝照耀下, 泛著一層詭異的磷色。


    滿月運勁逼劍。


    但劍推不動了, 貫月像定住一樣,無法再前進分毫。


    大塚宰僅靠掌風,便令貫月僵在二人之間。


    外麵幾乎消失的殺聲,讓塚宰大臣越發心焦,他不再留力,任掌心傷口詭異的血流一滴一滴地落,而後,因為內力鼓譟,漸而成注。


    與此同時,他內勁也像巨浪拍岸,自貫月傳導過來。


    「收手吧,」大塚宰語調依舊遊刃,「老夫最不濟是舍了這隻手,而你……」他笑,「內息再撐不得一時三刻了。」


    「一時三刻」幾個字,如石子入水,在滿月心底盪散開。


    又是攝心術。但滿月心有防備,守住心間清明,反唇相譏:「既然如此,你招式何必這般焦急?」


    大塚宰表情抽搐了一瞬。


    對方接二連三地用攝心術,滿月心中慶幸。這邪術對他不大管用,並非是他心如止水,卻是塚宰大臣一不知道他非是血月本尊,於蕭玉的感情多是欽佩,也不知蕭玉對他所謂的「騙」,他早就悉知。


    看得出,大塚宰是個純粹的遊戲人物。


    話音落,他見滿月絲毫惶惑都沒有,眼神一凜。左手一掌虛空拍出去。


    非是向滿月,而是沖他身後壓著蕭玉的殘頂。


    這一掌十成十的功力,真拍在那巨石之上,崩飛的石屑,就能將蕭玉埋了。


    滿月不能讓蕭玉死,拋開對這女人的欽佩,皇上給他的密旨,他不願執行。


    飛沙走影,滿月暗凝真氣,護住心脈,第二次在對峙中陡然撤劍。


    高手內力相拚,他這麽做簡直是鋌而走險。


    但好在,有貫月作為媒介。


    滿月撤力的同時,猛地推出一股內勁,同時鬆手棄劍。


    二人的內力短暫地蓄於劍身。


    長劍先是懸停了眨眼的功夫,再轉眼就像閃電一樣,猛然向滿月身後彈飛出去。劍柄磕在遠處的牆上,居然嵌進去三寸深。


    滿月現在實在顧不得貫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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